住一起?
江燃筆尖一頓,把這三個字掰開揉碎了,才似乎恍然明白。
“你都不跟我說,”程北還在抱怨,“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他不叫陳然,還一直不告訴我,看我出丑?!?/p>
江燃聽著,重新開始在程北作業(yè)本上勾勾畫畫。
“林阿姨說明天可以先不補課,過完年,初七繼續(xù),”江燃說,“我給你留些作業(yè),你有空寫了。”
“啊——”程北一頭又扎到茶幾上,“你是魔鬼吧!過年哪來的時間寫題??!”
江燃毫不心軟:“再吵作業(yè)量加倍?!?/p>
“嘿嘿~”程北立馬坐直了,舉起三根指頭發(fā)誓,“燃哥,你放心,我有空,絕對有空,一定全部寫光光!”
江燃笑了下:“加油,等你中考完帶你去玩?!?/p>
“好哎~”程北又開始上躥下跳,眼中閃著清澈的光,“謝哥也一起嗎?我想出去野營,還想去爬雪山?!?/p>
江燃漫不經(jīng)心地翻了一頁:“癡心妄想實現(xiàn)不了?!?/p>
謝泛雖然跑步還行,但野營、爬雪山這種,估計他不能答應(yīng)。
這些都不重要。
先解決謝泛中午吃什么這個問題。
這位少爺最近兩天有點難忽悠,小區(qū)附近能吃的店基本都給他帶過了,昨天中午和前天中午帶的都是炒面,吃的謝泛直搖頭。
江燃給程北布置完作業(yè)下樓期間一直琢磨著這事兒。
研究正專注時,突然有人喊了他一聲。
江燃反射性轉(zhuǎn)頭,竟然是那天在樓下想對自己女兒動手的光頭男人。
“有事兒?”江燃把手從口袋里拿了出來,稍稍戒備。
“我就說那天看你眼熟,”光頭男人穿了件皮夾克,沒拉拉鏈,凍得嘴都是紫色的,他往前走了兩步往江燃面前一杵,斜眼看人,“我聽說那個記者現(xiàn)在住你家?”
程北知道就算了,你怎么也知道了?
謝泛拿喇叭出去喊了?
江燃拿不準光頭男人的意圖,索性沒接話。
“你說咱們也都鄰里街坊的,你上次怎么幫外人?”光頭男人掏出煙,“他來干什么的?是真記者嗎?”
光頭男人邊說邊點火,但他那打火機有點不給力,還沒來得及把煙湊過去就自己滅了。
“叔……”
“哎,叫哥?!惫忸^男人說。
江燃無語。
要臉嗎?你女兒和我一樣大。
江燃直接跳過稱呼:“上次他都掏證件了,記者證只有在職期間才有,離職的時候要上交的?!?/p>
感謝謝泛,上次說過一嘴,不然他還真不知道。
光頭男人叼著煙,視線在江燃身上上下掃視:“還是不懂事,你說你,在這片長大的還不知道哥的脾氣?”
“不知道,”江燃說,“我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學校。”
“嘶——”光頭男人把煙拿下來裝進兜里,眼帶審視,似乎還很不耐煩。
江燃握了握拳,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下腕骨。
對于光頭男人,他知道一些,牛肉面店的老板曾經(jīng)在他吃面的時候隨口罵過幾句。
大概是說光頭男人爛泥扶不上墻,上學的時候混,高中都沒畢業(yè),出來后去汽修廠干了小半年,覺得累,回家啃老。
他爸媽沒法子,自己兒子只能養(yǎng)著,后來運氣好娶了媳婦兒,第一年就生了孩子,生完孩子他媳婦兒就走了,說是去大城市打工,但小區(qū)人都說他媳婦兒是發(fā)現(xiàn)被騙連夜跑了。
“張哥。”正當江燃覺得可能要動手時,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了過來。
光頭男人明顯愣了下,一秒八百個表情。
“小謝,”光頭男人很難看地笑了笑,“我正想問問小江能不能聯(lián)系上你。”
謝泛今天沒戴帽子,頭發(fā)還有點亂,看著沒有平時精致,那股子寺廟味兒也沒聞到。
“聯(lián)系我?”謝泛笑著問,“是想看上次的新聞素材視頻?還是關(guān)心我會不會追蹤采訪?”
“啊,啊,都有,”光頭男人開始卡殼,重復(fù)著,“都想問、了解,了解一下?!?/p>
“張哥,”謝泛慢悠悠說,“咱們現(xiàn)在也都在一個小區(qū),鄰里街坊的,我就實話跟您說……”
江燃轉(zhuǎn)頭看向謝泛。
別啊,說了實話,叫光頭哥也不好使了,今天必有一場惡斗??!
江燃拼命給他使眼色,但謝泛一點沒理。
他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說:“我來這兒不是為了您這個新聞,我有很重要的事兒,咱這一片有點動靜我都得盯著,您這種行為連調(diào)味品都算不上,但您要是再犯,那我只能順便當個事兒來追蹤了。”
什么東西?
江燃有點懵了,這說的是哪門子實話?
“張哥,我看您也是有閱歷的人,不至于還要我明說,”謝泛臉不紅氣不喘,非常真誠,“您可別再出問題了,不然我也沒辦法當看不見。”
光頭男人沉默了,江燃也沉默了。
不僅沉默還很震驚。
聽著怎么這么唬人,這人能信嗎?
“你是說,咱們這片兒有大事兒?”光頭男人聲音都低了兩度,“不會是……”
“噓,”謝泛煞有介事地打斷他,“有些事兒您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別說出來?!?/p>
“我靠!我就說那天警察怎么來的那么快,你們早都打好招呼了對吧,”光頭男人攏了攏皮夾克,把拉鏈拉了上去,“我去,我懂了,我懂了,你看這事兒鬧得,我平時真不動手,那天我也就是罵了她幾句?!?/p>
“你放心,”光頭男人手一擺,保證道,“我絕對不會再犯了,不能浪費你的時間?!?/p>
“我就說你這年紀輕輕的,一看就不簡單,厲害,我年輕那會兒就想成為你這樣的人,哎……”
江燃嘴角止不住上揚,想了很多不開心的事兒才止住。
不知道這人把謝泛當什么了?
臥底?
眼看光頭男人念叨地停不下來,謝泛找了個空隙插話:“張哥,您先回吧,我還有事兒,得趕緊過去?!?/p>
“行行行?!惫忸^男人伸手和謝泛握了握,轉(zhuǎn)頭要和江燃握,江燃裝作沒看到,兀自走開了。
光頭男人嘿了聲,給自己臺階下:“這孩子,脾氣和我年輕時候一個樣兒。”
“嗯,”謝泛肯定道,“性情中人。”
江燃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鬼話。
兩人并肩走到小區(qū)門口,江燃才開口:“他那天動手了。”
“我知道,”謝泛抬頭看著天空,“沒辦法,能忽悠多久就忽悠多久吧?!?/p>
謝泛側(cè)臉輪廓很完美,線條清晰,眉骨挺闊。
江燃看了幾秒,沒忍住開口:“你來這兒有什么重要的事兒?”
謝泛回視,不答反問:“你過年回去嗎?”
江燃無聲嘆息。
他已經(jīng)聽出了謝泛的潛臺詞——我有事兒要麻煩你。
“說吧,什么事兒?”
“陪我過年,”謝泛看著他,語調(diào)懶散,“過完年我再考慮要不要告訴你是什么重要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