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幾乎是擦著謝泛臉頰過去的,江燃扒開人群看到時的那一瞬間心都提起來了。
但謝泛反應(yīng)出奇快,身上那股子懶散勁兒也沒了,躲開的同時還側(cè)身在光頭男人下腹砸了一拳。
圍觀的人怕被誤傷,剎時往后撤了一步,有了發(fā)揮空間的謝泛又在他后腿補了一腳。
光頭男人“咚”的一聲單膝跪在了剛從人群擠進來的江燃面前。
江燃腦子很亂,幾乎是脫口而出:“我不愿意?!?/p>
周圍聲音嘈雜,拉架的、驚呼的、叫著“別打了”的、還有說“這可怎么辦”的……
但江燃清楚聽到謝泛笑了。
光頭男人憤怒地彈跳起來,轉(zhuǎn)身揮著拳又朝著謝泛去了。
江燃不知道謝泛到底有幾格電,情急之下抬手拽住了光頭男人的領(lǐng)子。
男人穿了件高領(lǐng)毛衣,但不知道是不是勾到哪里了,有些開線。
江燃恰好抓住那根線,呲溜一聲拽的老長。
他只得往前一跨,再次去抓光頭男人。
眼看光頭男人怒氣值都要拉滿了,江燃看到謝泛又拿出手機對著光頭男人,開始錄像……
哥,你能待會兒再拱火嗎?
光頭男人的衣領(lǐng)太破了,我怕我抓不住啊,拳頭要砸你臉上了!
謝泛左手拿著手機,右手在兜里掏了掏,在男人揮拳的前一秒,他甩出一個藍色小本本。
“記者,”謝泛說,“請立刻停止暴力行為?!?/p>
什么?!
江燃抬眼看去,上面還真印著五個大字
——新聞記者證。
謝泛竟然是記者?
那他來這是深入基層嗎?
小區(qū)里有什么潛在的重大新聞?
謝泛展示兩秒,又快速收了回去。
旁邊有人立刻沖了上來,抱著光頭男人的腰往后拖,一邊小聲說:“哥,哥,哥,你看清楚,不能打,他有記者證啊。”
光頭男人虎背熊腰的,抱著他的那位是個瘦猴,壓根拖不住,沒幾下就被甩開了。
“我管他是誰,”光頭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我教育我女兒還犯法了?”
江燃視線往右看去,這才看清圍觀的幾個中年女人正護著身后一個女孩。
女孩看著和自己差不多大,臉上有幾道紅印,腫了,像是被人打的。
頭發(fā)也散著,垂落在眼前,但眼神很凌厲,一直盯著光頭男人。
草,真不是東西!
“哦,”謝泛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還以為快過年了一群人圍著準備按豬?!?/p>
閉嘴吧。
江燃在心里吶喊。
“大哥,”江燃喊了聲,他想委婉一點,但喊完不知道該怎么說,在幾道視線的掃射下,他憋出來一句,“連女兒都打,算什么男人。”
我也閉嘴吧。
江燃再次心中吶喊。
一定是被謝泛傳染了!
謝泛的電量估計快告罄了,站姿已經(jīng)開始有些懶散,他結(jié)束了錄像,在光頭男人瞪向江燃的時候報了警。
等了解完情況,做了筆錄,又把各種證據(jù)移交完成后,外面天都黑了。
江燃看了眼時間,晚上八點三十幾,人都餓扁了。
回去的路上謝泛難得沉默。
有些尷尬。
走到小區(qū)附近,江燃推薦了自己吃著覺得很不錯的一家店,是家專門做湘菜的。
謝泛腳步停了,但沒有進去。
“我這樣其實沒用對吧?”謝泛話音都沒往日上揚,“要是一次思想教育就能改變那禿頭畜牲的想法,那他早該是個人?!?/p>
“有用吧……”江燃嘗試說點好聽的,“你不是還可以做新聞曝光他嗎?”
謝泛看了他一眼,從兜里掏出那個記者證。
“這就是個用來cosplay的東西,”謝泛指著下面一行英文,“讀這個?!?/p>
江燃定睛看去:“ji zhe zheng?拼音啊?”
“對,”謝泛又把它揣回兜里,“真的記者證下面是PRESS CARD,也就那幾個大字是對的。”
“哦……”江燃有些遲疑,“你還cosplay?”
“沒,”謝泛說著走向江燃說的那家店,“我確實有過一段時間的相關(guān)工作經(jīng)歷,但離職之后記者證需要上交,我就自己弄了個類似的,當收藏了?!?/p>
江燃哦了聲,兩人已經(jīng)到了店里,服務(wù)員迎了上來,遞過菜單。
在謝泛“這個這個這個,還要這個,都來一份”的時候,他插問一句:“不算偽造嗎?”
謝泛嘖了聲:“你還挺有法律意識,你搜一下真的記者證,再看我這個,顏色、大小、還有拼音,哪個記者證也不長這樣,也就騙騙傻子?!?/p>
江燃沒去搜。
沒心情。
因為他就是傻子之一。
他還深信不疑來著。
謝泛說完也意識到了,抬眼看著他笑:“哎,我說你怎么這么好騙?”
江燃起身去消毒柜拿了筷子和碗碟,滿臉無語:“也沒人張嘴就是瞎話?!?/p>
謝泛不說話了,坐著玩手機。
整個人靠在椅子上,懶散地坐著,一條胳膊還搭在椅背上,似乎又在屏幕上敲著什么。
江燃用開水把兩人的杯子都燙了下,問:“所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謝泛手上動作沒停:“你猜。”
江燃:“……正常來說,你應(yīng)該還是學(xué)生?!?/p>
“我十八歲大學(xué)就畢業(yè)了,”謝泛隨口道,“上的少年班?!?/p>
江燃很震驚,一時不知道說點什么。
他雖然認識一些聰明人,但大家都是按部就班的上學(xué),少年班是一個遙遠的概念。
“那你怎么沒繼續(xù)讀書?”江燃疑惑,“你比別人快了整整四年?!?/p>
謝泛放下了手機,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抬起眼皮看向江燃。
“因為沒意思,”謝泛說,“我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p>
“哦?!?/p>
我跟你們這些聰明蛋子拼了!
“其實我喜歡堅持不懈的人,”謝泛又開始微微笑著,“這種人專注、努力、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思想和軀體,算是最溫柔的掌控者……”
江燃有點走神,他聽到思想這種詞就想睡覺。
“醒醒,”謝泛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我不說你要問,問了又走神?”
太敏銳了,江燃又想問他怎么看出來的。
“你視線都飄我嘴上了,”謝泛為他解答,“很難不發(fā)現(xiàn)?!?/p>
江燃收回視線,低下頭夾菜。
“其實你就是這種人,”謝泛說,“你這腦子都能考上工大,費大勁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