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的天空被連綿不絕的喜慶紅色點燃了。威遠侯府,這座素日里威嚴肅穆、門禁森嚴的府邸,此刻朱門洞開,張燈結彩,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披上了最華麗的錦袍。門楣上高懸著巨大的紅綢喜球,檐角廊下掛滿了貼著金箔雙喜字的燈籠,在春日的暖陽下折射出刺目的金光。整條長街都被這潑天的喜氣浸染,空氣中彌漫著硝煙散盡的硫磺味、濃郁的酒香、脂粉的甜膩,以及一種屬于塵世極致繁華的、令人微醺的喧囂。
府內更是人聲鼎沸,賓客如織。皇親貴胄、朝堂重臣、軍中袍澤、京中勛貴……一張張或真誠、或諂媚、或探究的笑臉,匯聚成一片翻滾的聲浪海洋。笙簫鼓樂之聲不絕于耳,與賓客們高聲的道賀、劃拳的呼喝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侯府那高聳的屋頂掀翻。
蕭凜一身大紅的織金云紋吉服,襯得身姿愈發(fā)挺拔如松。金冠束發(fā),額前垂下幾縷墨發(fā),非但無損他的冷峻,反而平添幾分逼人的銳氣。他如同定海神針般穿梭于這片沸騰的喧囂之中,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恭賀。那張素來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此刻也掛著一絲淺淡得幾乎難以察覺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浮于表面,并未真正抵達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那眼底深處,沉淀的依舊是揮之不去的戰(zhàn)場風霜,以及一種與這滿堂喜慶格格不入的審視。
他的目光,偶爾會不受控制地越過攢動的人頭,飄向通往內院新房的曲折回廊。那回廊深處,紅綢鋪地,一片靜謐,仿佛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只等著他去揭開一個塵封的、關乎生死的謎底。
“侯爺!恭喜恭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勛貴端著酒杯,笑得見牙不見眼。 “蕭將軍英姿勃發(fā),沈小姐才貌雙全,實乃我朝佳話!”旁邊立刻有人附和。 “侯爺,今日定要不醉不歸!末將敬您一杯!”軍中舊部豪爽地舉杯。
蕭凜微微頷首,唇角的弧度依舊維持著那份恰到好處的淺淡,接過遞來的酒杯,一飲而盡。醇厚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嚨,帶來一股灼燒感,卻奇異地沒有沖散心口那份沉甸甸的暖意。那點朱砂痣,那縷清苦的藥草香,如同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印記,此刻被“沈明姝”這個名字具象化,帶來一種近乎宿命的歸屬感。他應付著,心思卻早已飛向那扇貼著大紅“囍”字的雕花木門。
終于,當司禮官那高亢嘹亮、帶著特有韻律的唱喏響起:“吉——時——已——到——”,滿堂的喧嘩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瞬間低了下去,無數(shù)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喜堂中央。
在喜娘小心翼翼的攙扶下,新娘款款而來。
同樣是大紅繁復的嫁衣,金線繡出的鸞鳳和鳴圖案在無數(shù)燭火映照下流光溢彩,仿佛要振翅飛出。沉重的赤金點翠鳳冠垂下的細密珠簾,如同最華美的面紗,將她的容顏遮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線條柔美、肌膚細膩的下頜,以及一抹涂抹得鮮紅欲滴的櫻唇。寬大的袖口下,一只白皙的手微微露出指尖,被身旁喜娘牢牢扶著,姿態(tài)恭謹,帶著大家閨秀特有的、仿佛用尺子量過的端莊與柔順。她的步履極穩(wěn),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處,不疾不徐,如同演練過千百遍。
蕭凜的目光,在她出現(xiàn)的那一刻,便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鎖定了她。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模糊褪色,只剩下這抹大紅的、緩緩走近的身影。透過那晃動的、折射著璀璨光芒的珠簾,他仿佛能看到珠簾后那雙沉靜溫婉的眼眸——那雙曾在尸山血海中給予他第二次生命的眼睛。他的心跳,在震耳的鼓樂和鼎沸的人聲中,異常清晰地搏動著,沉穩(wěn)而有力,一下,又一下,撞擊著胸腔。視線不由自主地,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探尋,落向她垂在身側、被寬大袖口半掩的左手手腕。
贊禮官的聲音如同洪鐘,在寂靜下來的喜堂內回蕩: “一拜天地——福澤綿長!”
兩人依禮轉身,面向廳外高遠的蒼穹,深深下拜。起身時,蕭凜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新娘垂落的左手袖口。
就是那一瞬間! 袖口隨著起身的動作,極其自然地微微滑落了一寸!
一點極其熟悉的、如同雪地里凝結的血珠般的殷紅,赫然撞入蕭凜的眼簾!
在她白皙的手腕內側,靠近那微微凸起的骨節(jié)之處!那一點紅,在滿堂刺目的喜慶紅色中,依舊鮮明得如同黑夜中的孤星,瞬間點燃了他眼底深藏的火焰,驅散了最后一絲疑慮。
是她!雁回關外,那個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女子!那一點朱砂的位置、形狀,與瀕死前烙印在腦海中的印記,分毫不差!那模糊的素色身影、那穩(wěn)定迅捷的雙手、那清苦縈繞的藥草香……所有的記憶碎片,在這一刻被眼前這抹真實的殷紅徹底焊接、印證!再無半分虛妄!
一股混雜著塵埃落定的釋然與某種隱秘渴望被滿足的巨大暖流,轟然沖上心頭,瞬間席卷四肢百骸。他握著紅綢的手,指節(jié)微微用力。
“二拜高堂——恩重如山!”
蕭凜隨著指令再次下拜,動作依舊標準沉穩(wěn),心湖卻已是翻江倒海。那點朱砂痣如同一個滾燙的烙印,灼燙著他的視線,也灼燙著他冰封已久的心湖。他微微側目,目光穿透珠簾的間隙,似乎想捕捉紅蓋頭下那雙眼睛的輪廓。素來冷硬的唇角,在無人察覺的角度,極其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一個真正發(fā)自內心的、短暫得如同幻覺的笑意。
“夫妻對拜——琴瑟和鳴!”
兩人相對而立。隔著晃動的珠簾與象征連理的紅綢,蕭凜似乎能感受到對面?zhèn)鱽淼?、溫順柔和的氣息。他緩緩躬身,動作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仿佛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低頭的瞬間,那抹殷紅的朱砂痣,再次清晰地映入眼簾,如同無聲的誓言。
禮成! “送入洞房——百年好合!”
在驟然爆發(fā)的、幾乎要將屋頂掀翻的歡呼與祝福聲中,新娘被喜娘和丫鬟們簇擁著,如同眾星捧月般,沿著鋪著紅毯的回廊,送入早已布置得富麗堂皇、燭光通明的新房。蕭凜則瞬間被更加熱情高漲的賓客們團團圍住,一杯又一杯的瓊漿玉液被不由分說地遞到面前。
觥籌交錯,笑語喧天。醇厚的酒液帶著火辣的溫度滑入腹中,卻無法沖散心口那份沉甸甸的、真實的暖意。那點朱砂痣像一枚滾燙的勛章,熨貼著他靈魂深處某個冰冷荒蕪的角落。賓客們諂媚的笑臉、喧鬧的劃拳聲、刺鼻的酒氣,似乎都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變得遙遠而模糊。他機械地應酬著,目光卻總是不經(jīng)意地穿過攢動的人影,望向那扇通往內院深處、貼滿大紅“囍”字的月洞門。
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漸漸浸染了喧囂過后的天空。府內的喧鬧聲浪終于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滿地的狼藉和殘留的酒氣。仆役們開始無聲地收拾殘局。
蕭凜帶著一身并不算濃重的酒氣——他刻意控制了飲量——屏退了所有意猶未盡想要鬧洞房的部屬和試圖引路的侍從,獨自一人走向后院。侯府深宅,此刻顯得格外空曠寂靜?;乩葍蓚龋直鄞值拇蠹t喜燭高燃,將雕梁畫棟映照得如同白晝,卻也投下?lián)u曳晃動的、長長的影子。大紅的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將“囍”字的光影拉長又縮短,明明滅滅,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詭異。白日里的極致繁華散盡,此刻只剩下一種近乎真空的死寂,唯有他沉穩(wěn)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回廊里單調地回蕩,敲打在鋪地的青磚上,也一聲聲敲打在自己驟然加速、如同擂鼓的心跳之上。
他停在掛著大紅錦帳的新房門外。門內燭光通明,將兩個窈窕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糊著明紙的窗欞上。一個端坐于床沿,身形端正,紋絲不動,是他的新娘沈明姝。另一個身影更為纖細單薄些,微微欠身侍立在一旁,應是陪嫁的貼身丫鬟。
蕭凜抬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觸碰到冰涼光滑的黃銅門環(huán)。指尖下金屬的寒意,與心口那股灼熱的期待形成奇異的反差。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試圖讓那縷記憶中的清苦藥草香驅散周遭的甜膩。手上微微用力。
“吱呀——”
厚重的雕花木門被向內推開一道縫隙。
一股濃郁的、甜得幾乎發(fā)膩的暖香,如同實質般撲面而來,瞬間充斥了他的鼻腔!是上好的百合香精混合著名貴脂粉的味道,熱烈而張揚,帶著強烈的侵略性。這氣息,與記憶深處那清苦微澀、帶著生命力的藥草香,截然不同!甚至因為這過分的甜膩,而顯得有些刺鼻,讓他幾不可察地蹙緊了眉頭。
蕭凜邁步踏入。
新房內紅燭高燒,映得滿室生輝,富麗堂皇。描金的家具、大紅的錦被、垂落的紗帳,都在龍鳳喜燭跳躍的火焰下,鍍上了一層暖融的金紅光澤。他的新娘,沈明姝,依舊頂著那方象征性的紅蓋頭,端端正正地坐在鋪著大紅百子千孫被的喜床邊,雙手優(yōu)雅地交疊置于膝上,姿態(tài)柔順恭謹?shù)搅藰O致,如同最完美的、沒有生命的雕塑。
“侯爺?!笔塘⒃谝慌缘难诀咭姷剿崎T而入,立刻屈膝行禮,聲音清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正是窗欞上那個纖細的影子,穿著水紅色的丫鬟服飾,低眉順眼。
蕭凜的目光掠過她,并未停留,徑直落在端坐的新娘身上。他一步步走向床邊,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投下濃重的陰影,將端坐的新娘完全籠罩其中。那股甜膩的暖香隨著他的靠近,似乎更加濃郁了,幾乎讓他有些呼吸不暢。
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蓋頭下緣那柔軟光滑的紅綢。只需輕輕一挑,便能見到那張傳聞中溫婉嫻靜、才貌雙全的臉龐,見到那雙……在雁回關外,曾給予他第二次生命的眼睛。期待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熔巖,在心口奔涌。
就在他指尖微動,即將掀開這最后一層阻隔的剎那——
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突兀的氣息,如同冰涼的毒蛇,猝不及防地鉆入他被暖香熏得有些遲鈍的鼻腔!
不是百合,不是脂粉。 那是一種……極其陰冷、帶著陳腐土腥和某種難以形容的腐敗甜膩的味道!若有若無,絲絲縷縷,卻頑強地穿透了滿室甜膩的暖香,像一根淬了冰的針,瞬間刺破了眼前的旖旎幻象,帶來一股直沖天靈蓋的寒意!
蕭凜的動作,驟然僵?。喩淼募∪庠谒查g繃緊!
這氣味……這令人作嘔的、仿佛來自墳墓深處的味道! 他太熟悉了!在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邊緣,在某些處理不當?shù)膫鵂I角落,他曾嗅到過類似的氣息——那是劇毒之物在密閉空間里緩慢揮發(fā)、腐敗后特有的死亡甜腥!
一股冰冷的警覺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瞬間澆滅了心口所有的暖意和旖旎!雁回關外那清苦的藥草香是救贖,而這陰冷腐敗的氣息,卻只讓他聯(lián)想到戰(zhàn)場上某些致命毒物在烈日下蒸騰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腥!
蕭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墜入冰窟!所有的期待瞬間化為冰冷的戒備。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目光如電,銳利如出鞘的利刃,瞬間掃過新房內每一個角落——燃燒的紅燭、垂落的錦帳、梳妝的銅鏡、繪著鴛鴦的屏風……一切都在暖融的燭光下顯得無比正常,透著虛假的祥和。
唯有……那令人不安的氣味,似乎是從新房內側,那扇通向更衣小間或存放雜物的紫檀木雕花隔斷門后,極其微弱卻持續(xù)不斷地滲透出來!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你們都下去?!笔拕C的聲音低沉平靜,聽不出絲毫波瀾,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來自極北寒冰的命令。
侍立的丫鬟似乎愣了一下,飛快地看了一眼端坐不動、蓋頭紋絲未動的新娘,才遲疑著應道:“是…是,侯爺。”她低著頭,腳步匆匆地退了出去,并小心翼翼地、幾乎無聲地帶上了新房的外門。
“咔噠”一聲輕響,外門合攏。
新房里只剩下蕭凜和蓋著紅蓋頭的新娘沈明姝,以及那無聲彌漫、越來越清晰的陰冷腐敗氣息。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沈明姝依舊端坐著,紅蓋頭下,她的身體似乎繃得更緊了,交疊在膝上的手,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指尖微微泛白。
蕭凜沒有再看她。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扇緊閉的隔斷門上,如同鎖定獵物的猛獸。他放輕腳步,無聲地走了過去,每一步都踏在厚密的波斯絨毯上,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那股陰冷腐敗的甜腥氣越來越清晰,如同冰冷的觸手,纏繞上他的鼻端,帶著令人作嘔的粘膩感。
他停在門前,側耳傾聽。門內一片死寂,仿佛空無一物。但那股氣味,卻如同活物般從門縫里絲絲縷縷地滲出。
指尖凝聚起一絲內力,無聲無息地按在門板上,輕輕一推。
“咔噠?!?/p>
門軸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如同嘆息般的呻吟,向內滑開一道狹窄的縫隙。
一股比之前濃烈十倍、混雜著濃重土腥、腐敗甜腥以及某種刺鼻硫磺氣味的怪異氣息,如同開閘的污穢洪水,猛地從門縫里洶涌而出!這氣味濃烈得令人窒息,瞬間將外間甜膩的暖香徹底吞噬、污染、覆蓋!空氣仿佛變成了粘稠的毒液!
蕭凜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
隔間內沒有點燈,只有外間透過門縫投入的些許昏暗搖曳的燭光。
借著這微弱的光線,蕭凜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這顯然并非尋常的更衣間。沒有華麗的衣櫥,沒有精致的妝臺,反而像一間臨時布置的、極其簡陋甚至有些骯臟的工坊??繅Ψ胖粡埓植诘拈L條木桌,桌面上凌亂地堆放著一些粗陶罐、瓦缽、石質的研缽、幾把形態(tài)奇特閃著寒光的短小刀具,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形態(tài)干癟扭曲的根莖和草葉。
而最刺目的,是木桌中央擺放的東西。
一個臉盆大小、通體漆黑的粗陶甕,甕口用一層厚厚的、浸透了某種暗褐色粘稠液體的麻布緊緊封住。麻布上,赫然趴伏著幾只通體油亮、色澤妖異如凝固血液、長著猙獰彎鉤狀尾刺的活物!
紅尾毒蝎!而且是體型碩大、毒性猛烈的成年種!
它們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光線和氣流驚擾,正焦躁不安地在濕漉漉的麻布上瘋狂爬動,尾鉤高高翹起,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冷的、令人心悸的藍紫色光澤,如同地獄的磷火!
就在那黑甕旁邊,一只粗陶碗里,盛放著半碗粘稠的、如同凝固了的污血般的暗紅色漿液。那刺鼻的腐敗甜腥氣息,正是來源于此!
一個纖細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口,幾乎伏趴在木桌前。她穿著一身與新房喜慶氛圍格格不入的深青色舊布裙,洗得發(fā)白,袖口磨損。衣袖高高挽到手肘,露出一段纖細卻并不顯得柔弱的手臂。她的動作極其專注,一手小心翼翼地用布巾按住甕口封布的一角,防止毒蝎竄出,另一只手正捏著一柄細長的、閃著寒光的銀質鑷子,極其精準地伸向一只躁動毒蝎高高翹起的尾鉤下方,試圖刮取尾鉤根部滲出的、那幾乎看不見的透明毒液!
那動作,快、穩(wěn)、準!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熟練和對劇毒之物的漠視?;璋抵?,她側臉的線條繃得很緊,下頜微收,鼻尖似乎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全神貫注,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眼前那幾只劇毒的蝎子和她手中那柄細長冰冷的鑷子。一種奇異的、混合著專注與危險的氣息,從她單薄的背影上散發(fā)出來。
蕭凜渾身冰冷,血液仿佛在這一刻瞬間凍結!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刺骨的寒意,如同萬載玄冰化成的冰水,瞬間將他從頭澆到腳!白日里那點朱砂痣帶來的沉實暖意,此刻變成了最尖銳、最惡毒的諷刺!
這背影……這專注到近乎忘我的姿態(tài)……這處理致命毒物的冷靜手法……
與雁回關外,那個在尸山血海中為他縫合致命傷口、將他從死神手中搶奪回來的模糊身影,在這一刻,詭異地、恐怖地重合了!
“你在做什么?”
蕭凜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從九幽地獄中刮出的寒風,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瞬間撕裂了隔間內令人窒息的死寂,也狠狠砸在那個伏案的身影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