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這所學校的清潔工。他們逼我喝下拖把水時,我爸來了。他提著水桶,佝僂著背,
滿臉惶恐。為首的富二代笑著對我說:「江辰,你爸來了,跪下給你爸磕個頭,
再把這水喝了,今天就放過你。」他們不知道。我爸除了是清潔工,還是這所學校的主人。
而今天,是我十八歲生日。也是我遵守和母親的約定,忍耐三年的最后一天。
1. 拖把水廁所的燈,是那種老舊的聲控燈。時明時暗。每一次亮起,
都照亮林峰那張寫滿惡意的臉。「江辰,喝不喝?」他腳邊,是一個灰色的塑料桶,
里面盛著渾濁的、散發(fā)著消毒水和穢物混雜氣味的液體。一把骯臟的拖把頭,浸在里面。
我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緩緩收緊。血液流動的聲音在耳膜里轟鳴。我叫江辰,
圣華國際中學高三學生。一個劣等生。這是他們給我貼的標簽。因為我穿著洗到發(fā)白的校服,
因為我每天的午飯只有一個饅頭,更因為我的父親江河,
是這所貴族學校里唯一的、卑微的清潔工。而林峰,我面前的這個人,是圣華食物鏈的頂端。
他爸是上市公司的董事,每年給學校的贊助費是七位數(shù)。他身邊圍著幾個跟班,
像幾條等著主人賞賜骨頭的鬣狗?!阜甯绺阏f話呢,啞巴了?」
一個染著黃毛的跟班推了我一把。我踉蹌一下,后背撞在冰冷的瓷磚墻上。疼。但我沒說話。
我看著林峰的眼睛。那是一種混雜著輕蔑、玩味和高高在上的眼神,
仿佛在欣賞一只被困在玻璃瓶里,垂死掙扎的甲蟲。他喜歡這種感覺。
喜歡把別人的尊嚴踩在腳下,然后欣賞對方痛苦、屈辱又無能為力的表情。過去三年,
我一直是他的主要玩物?!覆缓龋俊沽址逍α?,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對準我,又對準了他身邊的女孩。那個女孩叫夏冉冉。是我的女朋友。曾經(jīng)是。
就在十分鐘前,她站在我面前,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冷漠。「江辰,我們分手吧?!?/p>
「為什么?」我還試圖挽回?!笧槭裁矗俊顾袷锹牭搅颂齑蟮男υ?,
「你覺得我們有未來嗎?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林峰。我不想畢業(yè)后,
陪著你租幾平米的出租屋,為了幾塊錢的菜價跟小販吵架?!埂肝抑皇切枰稽c時間?!?/p>
我的聲音干澀?!肝覜]時間等了?!瓜娜饺秸f完,就走到了林峰身邊。
林峰自然地摟住她的腰,像是在宣告所有權?,F(xiàn)在,他手機的鏡頭里,
夏冉冉的臉上帶著一絲快意和解脫。她依偎在林峰懷里,看著我,眼神像在看一個垃圾。
「江辰,」林峰晃了晃手機,「給你個機會,把這桶水喝了,再給我們?nèi)饺降纻€歉,
承認你配不上她。我就把這段視頻刪了,怎么樣?」視頻。我這才注意到,他一直在錄像。
他要的不是我喝水。他要的是一份可以讓他反復欣賞、到處炫耀的戰(zhàn)利品。一個窮小子,
為了一個拜金的女朋友,像狗一樣喝下拖把水的視頻。這將成為我一輩子的烙印?!阜甯?,
別跟他廢話了,按著他灌下去!」黃毛叫囂著。幾個人圍了上來。我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三年前,母親去世前,拉著我的手。她說:「辰辰,
你爸為你買下了圣華,是想給你最好的教育。
但媽媽不希望你成為那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子。你答應媽媽,去那里讀三年書,
用最普通學生的身份,去看看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不到十八歲生日,不許告訴你爸爸,
你受了委屈?!刮掖饝?。這是一個兒子對母親臨終的承諾。這三年,
我見過各式各樣的嘴臉。有老師的鄙夷,有同學的孤立,有林峰這種無休止的霸凌。
我像一塊石頭,被扔進泥潭里。我看著,忍著,記著。今天是我的十八歲生日。就在今天,
我成年了。我和母親的約定,到期了。我緩緩抬起頭,看著林峰,一字一句地說:「你確定,
要我喝?」2. 父親我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林峰都愣了一下。
他大概習慣了我的隱忍和沉默,第一次見到我用這種眼神看他。不是恐懼,不是憤怒。
是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審視?!竼??長膽子了?」林峰回過神來,
臉上浮現(xiàn)出被冒犯的怒意,「給我按住他!」兩個跟班立刻沖上來,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
我沒有反抗。力氣,要用在關鍵的地方。林峰端起那個塑料桶,獰笑著向我走來。
那股惡臭撲面而來,熏得人想吐。夏冉冉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往后退了一步,
但眼神里的興奮卻絲毫未減。她似乎很期待看到我被徹底摧毀的樣子。就在這時。
「嘎吱——」廁所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瘦高的身影走了進來。是我的父親,江河。
他還是那身灰色的工作服,戴著口罩,手里提著一個空水桶??吹嚼锩娴膱鼍?,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璋档臒艄獯蛟谒樕?,照出他眼里的錯愕和惶恐。
「你……你們在干什么?」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顫。林峰一伙人轉過頭,看到我爸,
都笑了。「喲,老清潔工來了。」「正好,讓他親眼看看他兒子多有出息?!?/p>
林峰笑得最開心,他放下水桶,走到我爸面前,用手里的手機拍了拍我爸的臉。
這是一個極具侮辱性的動作。我爸的身體猛地一顫,卻不敢動?!咐蠔|西,看清楚了,」
林峰指著我,對我爸說,「你兒子,馬上就要喝掉你剛拖過廁所的水了。精不精彩?」
我爸的眼睛瞬間就紅了。他看著我,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眼神里,有心疼,
有屈辱,有鋪天蓋地的自責。他一定在想,是他這個當父親的沒用,才讓兒子受這種委屈。
他不知道真相。這三年,我嚴格遵守著和母親的約定,從未向他透露過半個字。
我每天都跟他說,我在學校過得很好,老師同學都很照顧我?,F(xiàn)在,
這個謊言被血淋淋地戳破了?!附?,你爸來了,」林峰轉回頭,似乎想到了更好玩的主意,
「跪下給你爸磕個頭,再把這水喝了,今天就放過你?!顾窃谡D心。不僅要侮辱我,
還要侮辱我的父親。要我們父子倆,在這間骯臟的廁所里,上演一出尊嚴盡碎的悲劇。
夏冉冉捂著嘴笑了起來。她覺得這太有趣了。我看著父親那張布滿風霜和愧疚的臉,
心中最后一點猶豫,徹底煙消云散。母親,對不起。您的兒子,可能要提前幾小時,
打破約定了。我剛要開口。一個威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噶址?!你們在搞什么名堂!」
是教導主任,趙國強。一個五十多歲,禿頂,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他一進來,
看到這劍拔弩張的場面,立刻皺起了眉頭。林峰看到他,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燦爛了。
「趙主任,您來得正好。江辰違反校規(guī),聚眾斗毆,我正準備教育教育他?!顾嵉购诎祝?/p>
張口就來。趙國強推了推眼鏡,目光從我身上掃過,又落在我父親身上,
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然后,他轉向林峰,臉上竟然擠出了一絲笑容。「林同學,
教育同學是老師的事情。你先讓他們把江辰放開,有什么事,到我辦公室說?!顾恼Z氣,
與其說是在訓斥,不如說是在商量。我心里冷笑。趙國強,我當然認識。
林峰的父親每年那筆七位數(shù)的贊助費,有一部分,就進了這位趙主任的口袋。
他是林峰在學校里最大的保護傘。「行啊,趙主任的面子我肯定給?!沽址鍝]了揮手,
架著我的兩個人松開了。他走到趙國強身邊,低聲說了句什么。趙國強點點頭,
然后清了清嗓子,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對我說:「江辰,還有你,江河。你們兩個,現(xiàn)在,
立刻,去我辦公室!」他指著我父親的時候,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父親的鼻子上?!甘?,
是……」我父親連忙點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他拉著我,就要往外走。我卻站著沒動。
「走啊,兒子?!垢赣H急得聲音都變了。我搖了搖頭。我平靜地看著趙國強,
然后又看向林峰。最后,我的目光停在夏冉冉那張精致但此刻卻顯得無比陌生的臉上。
我笑了。然后,我當著所有人的面,掏出了我的手機。我沒有打電話,而是發(fā)了一條短信。
短信只有兩個字?!竸邮?。」發(fā)送對象是陳伯。我父親的私人助理,
也是圣華集團董事局的執(zhí)行秘書。3. 尖叫短信發(fā)出去的瞬間,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三年的壓抑,像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在我胸中積蓄著巖漿。現(xiàn)在,我拔掉了火山口的塞子。
「動手?動什么手?你他媽在跟誰裝逼?」林峰看我故弄玄虛,罵了一句。
趙國強也一臉不耐煩:「江辰,你還磨蹭什么?想被開除嗎!」我沒理他們。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手機屏幕。三。二。一。幾乎就在我默數(shù)結束的同一秒?!赴 ?/p>
一聲凄厲的尖叫,撕破了廁所里詭異的寧靜。是夏冉冉。她正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機,
臉色煞白,毫無血色。緊接著,林峰的手機也瘋狂地響了起來。不是電話,
是各種 APP 的消息推送音,密集得像一陣急促的鼓點。他疑惑地解鎖手機,
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樣,僵在原地?!覆豢赡堋@不可能!」
他失聲喊道,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慌。那幾個跟班也紛紛掏出手機。很快,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在廁所里響起。「臥槽!我們學校的論壇爆了!」「不是論壇,
是整個 B 市的本地新聞 APP 都在推送!」
「《圣華中學驚天丑聞:特等獎學金竟成教導主任斂財工具,
數(shù)十名貧困生資格被權貴子女頂替!》」黃毛顫抖著聲音,念出了那個刺目的標題。
趙國強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把搶過黃毛的手機。
新聞頁面上,是他和幾個學生家長在高級會所里推杯換盞的照片,桌上擺著幾個厚厚的信封。
下面,是一份詳細的表格。左邊,是近三年來,圣華中學「啟航」特等獎學金的獲得者名單。
林峰的名字,赫然在列。右邊,是另一份名單,標題是「原始評審通過名單」。
每一個被頂替的貧困生的名字、班級、原始成績、家庭情況,都清清楚楚。
證據(jù)鏈完整得令人發(fā)指。這還沒完。新聞下方,還有一個匿名爆料的鏈接。點進去,
是更多關于趙國強以權謀私的黑料。包括但不限于:收受家長賄賂,
安排學生進重點班;利用職權,在學校的采購項目中吃回扣;甚至,騷擾女老師……每一條,
都有確鑿的證據(jù)。錄音,轉賬記錄,聊天截圖。鐵證如山。趙國強握著手機,
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冷汗,從他稀疏的頭頂滲出,順著額頭滑落?!讣俚摹际羌俚?!
是 P 的!是誹謗!」他語無倫次地嘶吼著,聲音卻虛弱無力。我的父親江河,
也完全看呆了。他愣愣地看著手機上的新聞,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滿了困惑。他想不通,
事情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而我,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這只是開胃菜?!岗w主任,」
我微笑著開口,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廁所里,卻格外清晰,「您現(xiàn)在,
還有時間管我的事嗎?」趙國強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我。他的眼神,
不再是之前的威嚴和鄙夷,而是驚恐,是怨毒,是想將我生吞活剝的瘋狂。
「是你……是你干的!」他終于反應了過來。除了我,還能有誰?「飯可以亂吃,
話可不能亂說。」我聳了聳肩,「我只是一個差點被逼著喝拖把水的劣等生,
哪有這么大的本事?!埂附?!」林峰也回過神來,他雙眼赤紅地瞪著我,
「你他媽到底是誰?」他終于意識到,我不是他可以隨意揉捏的軟柿子。能在一瞬間,
調(diào)動如此巨大的媒體資源,精準地把趙國強這個級別的地頭蛇往死里整,
這絕對不是一個清潔工的兒子能做到的。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只是走到夏冉冉面前。
她還在發(fā)抖,看著我的眼神,像是看著一個魔鬼?!改恪阆敫墒裁矗俊顾由貑?。
我拿起她掉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上,是她媽媽剛剛發(fā)來的微信?!溉饺?!出大事了!
你爸的公司賬戶被凍結了!稅務局的人正在查我們家的賬!
你是不是在學校得罪了什么不該得罪的人?」我笑了?!赶娜饺?,」我把手機遞還給她,
湊到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不是覺得我沒未來嗎?」「現(xiàn)在,
我讓你看看,你選的那個未來,是怎么崩塌的?!刮艺f完,不再看她,轉身朝廁所門口走去。
父親還愣在原地。我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很粗糙,也很溫暖?!赴?,我們走?!?/p>
「兒……兒子……」他還是沒反應過來?!富丶椅以俑忉?。」我拉著他,走到了門口。
經(jīng)過趙國強身邊時,我停了一下。「哦,對了,趙主任?!刮铱粗菑埶阑疑哪?,
一字一句地說:「開除我?你可能,沒有這個機會了?!拐f完,我拉著父親,
在所有人驚駭?shù)哪抗庵校叱隽诉@間讓我壓抑了三年的廁所。外面的天,很藍。
4. 崩塌我和父親回到家。家,是學校角落里一間不到三十平米的清潔工宿舍。簡陋,
狹小。但很干凈。這是父親這三年,在圣華的「家」。也是我放學后,唯一可以喘息的地方。
一進門,父親就再也忍不住了?!竷鹤樱@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新聞……還有林峰他們……」他語速很快,臉上寫滿了焦慮和不安。我讓他坐下,
給他倒了杯水。然后,我把我遵守母親遺愿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聽完我的話,
這個堅毅了一輩子的男人,眼圈紅得嚇人。他伸出粗糙的手,想摸我的臉,
又像怕弄疼我一樣,停在半空中?!缚嗔四懔?,兒子……」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是爸沒用……爸沒保護好你……」「爸,」我握住他的手,「您給了我生命,
給了我最好的生活條件。是我自己選擇要這樣過三年的。我不苦?!刮铱粗难劬Γ?/p>
認真地說:「而且,從今天起,沒人能再讓我們受委屈了。」父親看著我,眼神復雜。
有欣慰,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種陌生感。他發(fā)現(xiàn),他的兒子,好像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陳伯?!感〕缴贍?,都處理好了?!龟惒穆曇粲肋h那么沉穩(wěn),
聽不出絲毫波瀾。「趙國強已經(jīng)被警方帶走,涉嫌多項職務犯罪,證據(jù)確鑿,
下半輩子基本要在里面過了。」「夏冉冉父親的公司,查出巨額偷稅漏稅,公司破產(chǎn)清算,
他本人將面臨刑事訴訟?!埂钢劣诹址宓母赣H,林建國……」陳伯頓了一下,
「他的『宏發(fā)集團』,一小時內(nèi),股價暴跌百分之三十,多個合作方宣布終止合作。
我動用關系,把他幾個最重要的海外項目都攪黃了。不出三天,他的資金鏈就會斷裂。
他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焦頭爛額了?!刮异o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就是資本的力量。
真實,殘酷,且高效。林峰家那點資產(chǎn),在圣華集團這個龐然大物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塵埃。
我甚至不需要動用父親的全部資源。陳伯,作為圣華董事局的執(zhí)行秘書,
他手里掌握的人脈和權力,就足以讓林家萬劫不復?!噶硗?,」陳伯繼續(xù)說,
「我已經(jīng)安排了公關團隊,將事件影響控制在圣華中學本身,不會波及到集團聲譽。
新的教導主任和校長人選,也已經(jīng)擬好了名單,等董事長您過目。」他口中的董事長,
是我父親?!戈惒?,辛苦了?!刮艺f?!阜謨?nèi)之事?!箳炝穗娫?,我抬頭看著父親?!赴郑?/p>
趙國強完了。林家,也快了?!垢赣H沉默了很久。他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竷鹤樱阕龅?,比我想象的,更狠?!埂笇橙巳蚀龋?/p>
就是對自己殘忍?!刮移届o地說,「這三年,他們是怎么對我的,您也看到了?!?/p>
父親嘆了口氣,摁滅了煙頭。「我不是怪你。我只是……」他搖了搖頭,「只是覺得,
你變了?!埂溉丝偸菚兊摹!刮易叩酱斑?,看著窗外。圣華中學的校園,在夕陽下,
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很美。也很虛假。就像一個華麗的舞臺。過去三年,
我是舞臺上最不起眼,也最受人欺負的小丑。而從今天起,我要做這個舞臺的導演。
我要把那些虛偽的面具,一片一片,全部撕下來。我要讓所有人都看清楚,誰,
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5. 裂痕第二天,我照常去上學。一進校門,就感覺氣氛不對。
以往喧鬧的校園,今天格外安靜。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好奇、敬畏,還有一絲恐懼。
昨天的風暴,顯然已經(jīng)席卷了整個學校。沒人是傻子。趙國強倒臺,林家出事,夏家破產(chǎn)。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我被霸凌之后。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和我脫不了干系。只是他們想不通,
一個清潔工的兒子,怎么會有這么通天的能量。我成了圣華中學最大的一個謎。走進教室,
原本吵鬧的班級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視若無睹,
徑直走向我的座位。我的同桌,許陽,一個微胖的男生,是班里唯一一個沒有孤立過我的人。
他此刻正瞪大眼睛看著我,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赋健礁纭?/p>
他結結巴巴地打招呼,連稱呼都變了。我對他笑了笑,算是回應。這時,
教室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是夏冉冉。她看起來憔悴了很多。臉上沒有化妝,眼睛紅腫,
像是哭了一整夜。她沒有進教室,只是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我。眼神復雜,有悔恨,
有祈求,有不甘。我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有些東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來了。
更何況,從一開始,我們之間就布滿了裂痕。她看到的,從來都只是我表面的貧窮。而我,
卻錯把她的偽裝,當成了愛情??尚?。早自習的鈴聲響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走進了教室。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氣質(zhì)儒雅?!竿瑢W們好,我是你們的新班主任,我姓王。
原來的劉老師,因為個人原因,已經(jīng)離職了?!沟紫马懫鹨魂嚫`竊私語。
劉老師是趙國強的外甥。我點了點頭。陳伯的效率還是那么高?!噶硗猓?/p>
王老師推了推眼鏡,目光在教室里掃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學校研究決定,
將之前『啟航』特等獎學金的評定結果作廢。經(jīng)過重新審核,本年度的獎學金獲得者,
是蘇青妍同學和……江辰同學?!固K青妍?我循著眾人的目光看去。教室的角落里,
一個女生緩緩站了起來。她穿著和我一樣洗得發(fā)白的校服,但很干凈整潔。
長發(fā)扎成一個簡單的馬尾,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后面的那雙眼睛,清澈、明亮,
像一汪秋水。她就是蘇青妍。我記得她。年級第一,一個和我一樣,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生。
沉默、寡言,幾乎沒有朋友。原始評審名單上,她的名字排在第一位。也就是說,
本該屬于她的獎學金,被林峰頂替了。她對著王老師,平靜地鞠了一躬,說了聲「謝謝」。
然后,她坐下了。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看我一眼。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有趣。
我欣賞這種寵辱不驚的態(tài)度。比起夏冉冉那種精致的利己主義者,蘇青妍這樣的女生,
顯然更對我胃口。6. 保時捷放學的時候,許陽非要請我吃飯。理由是慶祝我「沉冤得雪」
。我拗不過他,只好答應。我們剛走到校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一輛騷紅色的保時捷 911,橫著停在我們面前。車門打開,林峰從駕駛座上下來。
他看起來比昨天更狼狽了。頭發(fā)亂糟糟的,眼球布滿血絲,身上的名牌 T 恤也皺巴巴的。
那張一向囂張跋扈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焦躁和疲憊。他身后,還跟著兩個人。
不是他那幫跟班,是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神情冷峻的壯漢??雌饋硐袷潜gS。「江辰?!?/p>
林峰死死地盯著我,聲音嘶啞。許陽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把我往后拉?!赋礁?,別理他,
我們走。」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我走到林峰面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赣惺??
」「我爸想見你?!沽址鍙难揽p里擠出幾個字?!杆胍娢?,我就要去?」我笑了,「林峰,
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林峰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身后的一個保鏢上前一步,
一股壓迫感撲面而來。我毫不在意?!肝覄衲?,別在這里動手?!刮铱粗莻€保鏢,
淡淡地說,「圣華的安保系統(tǒng),是我爸公司旗下最頂尖的團隊負責的。你動我一下,
三分鐘內(nèi),特警就會包圍這里。信不信,隨你?!鼓莻€保鏢的眼神一凝,動作停住了。
他顯然在判斷我話里的真假。林峰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他死死攥著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恨我。恨不得把我挫骨揚灰。但他不敢。他家里的天,已經(jīng)塌了。宏發(fā)集團的股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