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點微光,如同溺水之人望見的最后一根稻草,將燼明幾乎徹底湮滅的意識,從無邊黑暗的深淵邊緣狠狠拽回!
他渙散的瞳孔艱難地聚焦,死死地盯著身下那片由自己鮮血繪就的、歪歪扭扭的圖案。是幻覺嗎?瀕死前的錯覺?不!那微弱卻堅韌的閃爍真實不虛!雖然下一刻便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耗盡了最后一絲氣力,重歸于沉。
但它的出現,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與此同時,那幾只逼近的蝕尸犬,猩紅的眼中確實流露出了清晰的遲疑和警惕。它們低伏下身體,喉嚨里發(fā)出困惑而不安的嗚咽,焦躁地刨動著地面的泥土,卻不再敢輕易上前。動物本能中對未知能量、尤其是這種帶著一絲煌煌正氣的能量的忌憚,暫時壓過了吞噬生靈的欲望。片刻猶豫后它們緩緩轉身,沖入門外的夜色,去尋找其他的獵物。
希望!
盡管微弱得如同風中之燭,但這確實是切切實實的希望!它源于他自身,源于他拼死一搏的意志,源于他體內那難以言喻的“鑰匙”與鮮血的結合!
這股認知催生出一種極其虛弱、卻無比純粹的力量——求生的意志力!
不能死在這里!絕不能!
婆婆的犧牲,黑水塢的毀滅,體內這引來災禍又帶來一絲生機的秘密……他必須弄明白!他必須活下去!
這股意念支撐著他。他不再去看那些徘徊不前的邪祟,而是咬緊牙關,用盡剛剛恢復的一絲氣力,再次用手肘支撐起上半身。劇痛依舊,虛弱依舊,但某種內在的東西已經不同。
他看向那扇已經不復存在的門,以及門外那片被夜色和廢墟籠罩的、未知的世界??謶忠廊淮嬖?,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心臟。
但比恐懼更強烈的,是婆婆臨終前那近乎詛咒的期盼,是沖天火光中湮滅的熟悉面孔,是體內那東西引來的瘋狂追殺……還有,這一絲由他自己親手點燃的、不肯熄滅的微光!
憑什么他的家園要被毀滅?憑什么他要像老鼠一樣死在這片廢墟里?憑什么那些東西能肆意妄為?
一股冰冷的憤怒,混雜著不甘的意志,猛地壓過了絕望。
他再次嘗試,忽略那幾乎要將他撕裂的疼痛,用手扒著地面,拖動沉重的、幾乎不聽使喚的下半身,向著祠堂之外、那相對開闊卻也更加危險的外部世界挪動。
每一次挪動都像是在刀尖上翻滾。傷口再次被撕裂,溫熱的血液滲出,但很快就在低溫下變得冰冷粘稠。地上的碎木屑和石塊硌著他的身體,留下新的擦傷。
這段短短的距離,從祠堂內到門檻外,仿佛耗盡了他一生的時間。
當他終于艱難地爬過門檻,完全置身于祠堂之外時,幾乎虛脫。他趴在冰冷的土地上,貪婪地呼吸著,盡管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烈的焦臭和腐敗氣息。
回頭望去,祖祠的破洞如同一個黑色的傷口,幽深而死寂。它曾經是家,是根,是最后的屏障。而現在,它什么也不是了。
他必須找到一個地方躲起來,在天亮之前。殘月的光芒雖然黯淡,卻足以讓他在開闊地帶無所遁形。而且,那些蝕尸犬雖然暫時被驚退,但并未遠離,仍在附近焦躁地徘徊著,猩紅的目光不時掃向他這邊。
他的目光掃過四周。黑水塢已經徹底化為一片焦黑的廢墟,殘垣斷壁如同巨獸的骨骸, silent地矗立著。一些地方還有微弱的火星在閃爍,發(fā)出噼啪的輕響。
沒有時間悲傷,也沒有力氣憤怒。生存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他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個半塌的地窖入口,原本的蓋子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個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張等待吞噬的嘴。
那里或許可以暫避一時,至少能避開地面上這些游蕩的威脅。
他再次開始艱難的爬行,向著那個地窖口挪去。身后,在冰冷的土地上,留下了一道斷斷續(xù)續(xù)的、暗紅的血痕。
就在他快要接近地窖口時,一陣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聲,從不遠處的一堆瓦礫下傳來。
燼明的身體瞬間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
只見那堆瓦礫輕輕動了一下,一只手——一只覆蓋著黑灰色鱗片、指甲尖銳烏黑的手,猛地從廢墟下面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