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jiān)那幾句看似無心的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浪心中激起層層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甘露殿暖閣?傳國玉璽夜間會發(fā)光?
這信息來得太突兀,太巧合。他一個剛“立下大功”卻根基淺薄的空頭侯爺,正是萬眾矚目又暗流涌動之時,突然有個小太監(jiān)對他透露這等宮中秘辛?
是陷阱?是試探?還是……真的只是小太監(jiān)多嘴,抑或是某個隱藏在暗處的勢力,想借他這把看起來鋒利的“刀”,去達成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浪回到臨時居住的偏殿,屏退了左右,獨自一人對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眉頭緊鎖。
系統(tǒng)休眠,坦克趴窩,是他眼下最大的軟肋。皇帝的熱情和期待如同熾熱的炭火,烤得他坐立難安。蠻族雖退,威脅未除。朝堂之上,不知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羨慕、嫉妒、猜忌、恐懼……種種情緒交織。
他就像走在懸崖邊的舞者,看似風光無限,下一步就可能粉身碎骨。
傳國玉璽,可能是喚醒系統(tǒng)、擺脫目前困境的唯一捷徑。但去偷玉璽?這簡直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可不去……難道真等著系統(tǒng)不知猴年馬月自己恢復?或者等著皇帝哪天發(fā)現(xiàn)神兵成了廢鐵,龍顏大怒?
“媽的!”沈浪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這穿越體驗也太坑爹了!”
他在殿內(nèi)來回踱步,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冒險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坐以待斃,遲早玩完。
最終,對系統(tǒng)恢復的渴望,以及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恐懼,壓倒了理智的警告。
“干了!”他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賭徒般的狠厲,“富貴險中求!就去看一眼!如果那玉璽真有什么‘國運’,能感應到系統(tǒng),遠遠看一眼說不定就能激活呢?不一定非要偷出來……”
他如此安慰著自己,開始盤算如何行動。
夜色漸深,宮中的巡邏守衛(wèi)換班的時間到了,這是守備相對松懈的短暫空隙。沈浪換上一身深色的便服,借著對皇宮地形的粗略記憶(主要是白天被引來引去的印象),如同幽靈般溜出了偏殿。
他不敢走大路,只挑燈光昏暗的角落和花木扶疏的小徑穿行,心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點聲響。
甘露殿是皇帝日常起居和處理政務之所,守衛(wèi)遠比別處森嚴。越是靠近,明哨暗崗越多,巡邏的禁軍隊伍絡繹不絕。
沈伏在一處假山陰影后,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甘露殿以及旁邊那處看似安靜、實則氣息凝重的暖閣,額頭滲出了冷汗。暖閣門口站著四名按刀而立的殿前司侍衛(wèi),眼神銳利,如同鷹隼,根本沒有絲毫可乘之機。
“這怎么進去?”沈浪心里直打退堂鼓。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暖閣側(cè)面的一扇小窗,似乎為了通風,微微開了一條縫隙。
機會!
沈浪屏住呼吸,計算著巡邏隊交錯而過的間隙,如同一只貍貓,悄無聲息地躥到那扇窗下。他小心翼翼地透過窗縫向內(nèi)望去。
里面燈火通明,布置典雅。正中央的紫檀木案上,擺放著一個明黃色的錦盒,盒蓋敞開一旁。一方方圓四寸,上紐交五龍,鐫刻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鳥蟲篆字的玉璽,正靜靜地放置在案上,在燈光的映照下,流轉(zhuǎn)著一層溫潤而神秘的光華,仿佛內(nèi)部有氤氳之氣流動。
傳國玉璽!
沈浪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能感覺到體內(nèi)那沉寂的系統(tǒng)似乎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
有戲!果然有戲!
狂喜瞬間沖昏了他的頭腦。他幾乎想立刻翻窗進去,抓起那玉璽!
但殘存的理智告訴他,這是找死。那四個侍衛(wèi)就在門口,他只要弄出一點動靜,立刻就會被發(fā)現(xiàn)。
怎么辦?就這么看著?系統(tǒng)那微弱的波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顯然距離不夠近,或者接觸時間不夠長。
他焦急地四下張望,忽然看到窗臺下方,靠近墻角的地方,似乎有一個小小的狗洞……或者說是排水孔?被雜草半掩著,似乎可以通到屋內(nèi)。
顧不了那么多了!
沈浪一咬牙,匍匐下身子,試著往里鉆??锥春苄。M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上半身擠了進去,下半身還卡在外面,姿勢極其狼狽。
但就在他的手指幾乎要夠到那紫檀木案腿的時候,體內(nèi)那沉寂的系統(tǒng)突然發(fā)出了極其微弱、斷斷續(xù)續(xù)的提示:
【滴滴…檢測到…高濃度…國運…氣息…連接嘗試…警告…有…能量屏障…干擾…】
同時,他感覺到懷中有個東西微微發(fā)熱——是皇帝之前賞賜的一塊隨身玉佩,據(jù)說也有辟邪安神之效。
能量屏障?干擾?
沈浪一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暖閣內(nèi)陰影處,一個冰冷的聲音驟然響起,帶著一絲戲謔和嘲諷:
“深更半夜,沈侯爺不在殿中安歇,為何在此鉆洞?莫非是想替陛下……擦拭玉璽?”
沈浪渾身一僵,血液瞬間冰涼!
他艱難地抬起頭,只見內(nèi)閣陰影里,轉(zhuǎn)出一個人。那人穿著內(nèi)侍省高級宦官的服飾,面白無須,眼神卻銳利如刀,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正是內(nèi)侍省的一位實權(quán)副都知,馮保。
而暖閣門口那四名侍衛(wèi),仿佛早已料到一般,瞬間轉(zhuǎn)身,刀劍出鞘一半,封住了所有退路,目光冰冷地看著他。
中計了!
這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那小太監(jiān),這扇窗,這個狗洞……都是誘餌!就是為了讓他自投羅網(wǎng)!
沈浪的心沉到了谷底,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
馮保慢慢踱步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卡在洞里的沈浪,聲音尖細卻充滿壓迫感:“沈侯爺,您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紅人,立下潑天功勞,想要什么賞賜沒有?何苦行此雞鳴狗盜之事,覬覦國之重器?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p>
沈浪大腦飛速旋轉(zhuǎn),試圖尋找一線生機。否認?證據(jù)確鑿。承認?死路一條。
就在他絕望之際,另一個沉穩(wěn)威嚴的聲音,從暖閣門口傳來:
“怎么回事?何事喧嘩?”
只見皇帝姬衍,披著一件外袍,顯然是被驚動,在一群侍衛(wèi)的簇擁下,面色不虞地走了過來。當他看到卡在狗洞里、狼狽不堪的沈浪,以及站在旁邊、一臉“抓個正著”表情的馮保時,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沈浪!”姬衍的聲音如同淬了冰,“你在此作甚?!”
馮保立刻躬身,搶先將“發(fā)現(xiàn)沈侯爺意圖不軌,欲竊取傳國玉璽”的“事實”稟報了一遍,言辭鑿鑿,邏輯清晰。
姬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看向沈浪的目光中,充滿了震驚、失望和難以置信的憤怒。他剛剛還視若國士、甚至心生托付江山之念的人,轉(zhuǎn)眼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沈浪!你有何話說?!”姬衍的聲音壓抑著滔天的怒火。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浪身上。
沈浪知道,生死就在這一線之間。他猛地一咬牙,臉上瞬間切換成一種極度委屈、又帶著幾分神秘焦急的表情,大聲叫道:
“陛下!臣冤枉!臣并非要竊取玉璽!臣是感應到……感應到玉璽有異動!有邪祟之氣試圖污穢國器!臣法力耗盡,無法遠距離驅(qū)邪,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想靠近探查,以至御前失儀!請陛下明鑒啊!”
他這話純屬急中生智,胡說八道。賭的就是皇帝對“神異之事”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以及對他之前“功勞”的最后一絲情分和疑慮。
“邪祟之氣?”姬衍果然眉頭一皺,目光狐疑地看向案上的玉璽,又看向馮保。
馮保立刻尖聲道:“陛下休要聽他胡言!玉璽一直由奴婢等人嚴密看守,豈有邪祟能近?分明是他狼子野心,事情敗露,便信口雌黃!”
沈浪立刻反駁:“陛下!臣若有異心,為何白日陛下欲以江山相托時,臣竭力推辭?臣若貪圖權(quán)位,又何必行此兇險之事,自毀長城?臣確是感應到玉璽氣息有變,關乎國運,不敢不察!方才靠近時,臣懷中陛下所賜玉佩發(fā)燙,便是明證!此玉佩有陛下龍氣,定是感應到邪祟才會如此!”
他掏出那塊微微發(fā)熱的玉佩(其實是剛才系統(tǒng)嘗試連接和那莫名屏障干擾導致的),高舉過頭。
姬衍看著那玉佩,又看看沈浪那雖然狼狽卻異常“誠懇焦急”的表情,再想到他白日確實推辭了“共商江山”的提議,心中的疑慮不由得動搖了幾分。難道……真有邪祟?沈浪身負異術(shù),能感應到常人無法察覺之物,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馮保見狀,還要再說什么。
姬衍卻猛地一擺手,制止了他。他深深看了沈浪一眼,眼神復雜難明。
“馮保,帶人仔細檢查玉璽和暖閣內(nèi)外,看有無異常?!?/p>
“沈浪,”姬衍的聲音依舊冰冷,“無論你所言是真是假,深夜擅闖禁地,窺伺國器,便是大罪!朕念你往日功勞,暫不治罪。但從今日起,你便在偏殿禁足,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給朕好好反?。 ?/p>
“陛下……”沈浪還想再掙扎一下。
“押下去!”姬衍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兩名侍衛(wèi)上前,將終于從狗洞里拔出來的沈浪“請”了下去。
看著沈浪被帶走的背影,又看了看正在仔細檢查玉璽的馮保,姬衍的目光變得幽深起來。
他并不完全相信沈浪的鬼話,但沈浪最后的辯解,確實戳中了他的一點心思。而且,馮?!霈F(xiàn)的未免也太及時了些。
這宮中,這朝堂,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姬衍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而沈浪,在被押回偏殿的路上,后背早已被冷汗?jié)裢浮?/p>
僥幸逃過一劫,但危機遠未解除。禁足只是開始,皇帝的信任已經(jīng)出現(xiàn)裂痕。馮保及其背后的勢力顯然已經(jīng)盯上了他。
而更讓他心驚的是,剛才系統(tǒng)那斷斷續(xù)續(xù)的提示——“能量屏障干擾”?
那是什么?是針對傳國玉璽的防護?還是……針對他系統(tǒng)的某種壓制?
今晚這陷阱,恐怕遠不止抓他現(xiàn)行那么簡單。
沈浪看著夜色中森嚴的宮殿,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福兮禍之所倚,他靠著“神兵”一步登天,卻也成為了風暴的中心。接下來的路,恐怕每一步,都將更加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