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叫我瘋子。妄想癥、精神分裂、壓力過大……過去三個月，我聽遍了所有診斷。
因為我告訴他們，我能看到每個人頭頂?shù)牡褂嫊r。紅色的，滴答作響的數(shù)字，
像一顆懸在所有人頭頂?shù)亩〞r炸彈。他們看不到，只有我能。而現(xiàn)在，
距離我視野里所有數(shù)字歸零，只剩下最后三小時。三小時后，他們或許會叫我先知，
如果……如果他們還有機會開口說話的話。1“李諾，下午的季度總結(jié)報告，你準備好了嗎？
”經(jīng)理趙海的聲音像一把油膩的刮刀，刮擦著我緊繃的神經(jīng)。我抬起頭，他那張肥臉上方，
鮮紅的數(shù)字正無情地跳動著：【00：59：17】。不到一小時了。我深吸一口氣，
壓下喉嚨里的干澀，點點頭：“準備好了，趙經(jīng)理?！薄澳蔷秃茫瑒e給我出岔子。
”他拍了拍我肩膀，那力道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優(yōu)越感，“好好干，
這個季度的獎金少不了你的。晚上部門聚餐，我請客，慶祝我們項目大獲成功！”聚餐？
獎金？我心中一陣冷笑。多么可笑的期待。他們的未來是以小時、分鐘來計算的，
而他們卻在規(guī)劃著夜晚和明天。這就是我與這個世界的隔閡。我看得到死亡的秒表，
他們卻只看得到眼前的名利。三個月前，這能力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一開始，我以為是幻覺，
拼命洗臉，去看醫(yī)生。
可心理醫(yī)生頭頂?shù)摹?9天13小時…】和護士頭頂?shù)摹?4天02小時…】都在提醒我，
這一切無比真實。我嘗試過警告，換來的是嘲笑和疏遠。我給最好的朋友發(fā)去信息，
讓他囤積物資，鎖好門窗，他卻回了我一個黑人問號的表情包，
反問我是不是末日小說看多了。漸漸地，我放棄了。既然無法叫醒裝睡的人，
我只能選擇自救。過去三個月，我?guī)缀趸ü饬怂蟹e蓄。我租住的那個老式小區(qū)的頂層公寓，
被我改造成了一個小型堡壘。防盜門換成了銀行金庫級別的，窗戶內(nèi)側(cè)加裝了鋼板，
我還自制了一個簡易的通風系統(tǒng)。食物、水、藥品、武器……所有能想到的東西，
都堆滿了除了臥室之外的所有空間。同事們在背后議論我，說我變得孤僻、神經(jīng)質(zhì)。
他們哪里知道，我是在為了一場即將到來的、無人知曉的戰(zhàn)爭做準備。“喂，李諾，
發(fā)什么呆呢？”鄰座的小林用筆戳了戳我，“看你最近臉色好差，真沒事吧？
要不跟趙經(jīng)理請個假？”我看向小林，她是個剛畢業(yè)的實習生，單純善良。
她頭頂?shù)臄?shù)字是【00：48：22】。我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最后還是低聲說了一句：“小林，聽我一句勸，馬上下班，回家，不管用什么理由?；丶液?，
鎖死門窗，堵住所有縫隙，無論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開門?！毙×帚蹲×耍?/p>
隨即噗嗤一笑：“李諾哥，你又開玩笑了。今天可是發(fā)薪日，
我還要等工資到賬去買心心念念的包包呢！”她亮了亮手機屏幕，購物車的界面閃閃發(fā)光。
那份對未來的憧憬，此刻在我眼中，卻像一簇即將熄滅的燭火。我的心沉了下去。
這是我最后一次嘗試。我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無視了趙經(jīng)理投來的疑惑目光。
“趙經(jīng)理，我家里有點急事，先走了?！薄澳?！報告會馬上開始了！李諾，
你……”我沒有回頭。身后他的咆哮，連同整個辦公室的喧囂，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背景音。
我只知道，我必須在倒計時歸零前，回到我唯一的避難所。電梯門緩緩合上，
隔絕了所有視線。鏡面里，映出我蒼白而決絕的臉。我的頭頂，沒有倒計時。從一開始，
就沒有。2走出辦公大樓，下午五點的陽光有些刺眼。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匆匆，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對未來的規(guī)劃和向往。一個年輕的母親正訓斥著哭鬧的孩子，
她頭頂?shù)臄?shù)字是【00：21：09】。路邊等車的情侶甜蜜地依偎在一起，
他們頭頂?shù)臄?shù)字幾乎同步，【00：21：07】。整個世界，
就像一個巨大的、即將引爆的炸彈。而我，是唯一能看到引線在燃燒的人。
我跳上一輛出租車，司機是個話癆，興高采烈地談論著今晚的球賽?！皫煾?，麻煩快點，
我趕時間。”我打斷他，目光死死盯著他頭頂?shù)摹?0：19：45】。
車子在晚高峰的車流中緩慢挪動，每一秒都像是在我心上碾過。窗外，那些鮮紅的數(shù)字，
像一片片血色的雪花，不斷飄落。終于，在倒計時還剩最后五分鐘時，我沖進了小區(qū)。
老舊的樓道里聲控燈忽明忽暗，我三步并作兩步，心臟狂跳。掏出鑰匙，打開第一道鐵門，
再打開第二道防盜門，最后，是那扇厚重得如同保險柜的鋼制大門?！斑菄}。
”在我閃身進屋，反鎖上所有門鎖的瞬間，我眼前的世界，所有跳動的紅色數(shù)字，
齊齊歸于——【00：00：00】。一秒。兩秒。三秒。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是那種尋常的安靜，而是一種仿佛連空氣流動都停止了的、令人窒息的靜。
窗外的車流聲、人語聲、城市的喧囂，在歸零的那一刻，被瞬間抽空了。我屏住呼吸，
走到被鋼板封死的窗邊，通過預留的潛望鏡式觀察孔，望向外面。街道上，所有人都靜止了。
司機保持著開車的姿勢，行人維持著走路的動作，那個訓斥孩子的母親，
還揚著手……他們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電影畫面。然后，變化開始了。
我看到離我最近的那個等紅燈的白領，他的身體開始不自然地抽搐。
他的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發(fā)出“咔吧”的脆響。接著，他的皮膚迅速失去血色，
變得灰敗，眼球里的神采被一種純粹的、混沌的黑色所取代。他的嘴猛地張開，
擴張到了一個超越人類極限的弧度，露出口中變異成利齒的牙床。
“嗬——”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從他喉嚨深處擠出，打破了這片死寂。緊接著，
仿佛是收到了命令，街道上所有靜止的人，都開始了同樣的變化。身體扭曲，皮膚變色，
瞳孔化作純黑，喉嚨里發(fā)出渴望血肉的嘶吼。他們不再是人。他們變成了……怪物。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是小林。我顫抖著手，按下了接聽鍵?！袄钪Z哥！救我！
外面……外面都是怪物！趙經(jīng)理他……他就在我們辦公室門口，他的臉……”電話那頭，
是小林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一聲門被重物狠狠撞擊的巨響?！芭?！”3“小林！
躲起來！找個堅固的柜子躲起來！別出聲！”我對著手機低吼，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芭椋∨?！砰！”電話里傳來的撞門聲越來越響，
伴隨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指甲刮擦金屬的噪音。
我可以想象出辦公室那扇薄薄的木門正在如何呻吟、變形。
……我好怕……趙經(jīng)理他的眼睛是黑的……他一直在撞門……”小林的哭聲帶著絕望的顫音，
“我給你發(fā)了信息……我早該信你的……我……”“咔嚓——”一聲清晰的門鎖斷裂聲響起。
緊接著，是小林一聲戛然而止的尖叫，和某種東西被撕裂的、令人作嘔的聲音。然后，
電話斷了。我握著手機，手背上青筋暴起。
愧疚、憤怒、恐懼……種種情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的內(nèi)心。我本可以更堅決一點，
哪怕是強行把她拉走……不。我很快冷靜下來?，F(xiàn)在不是自責的時候。
我走到我的“保險柜”大門前，通過貓眼向外看去。樓道里一片漆黑，聲控燈沒有亮。
這說明，那些東西的行動，并不會發(fā)出正常人走路的腳步聲。突然，
一張灰敗扭曲的臉猛地貼了上來，占據(jù)了整個貓眼的視野！是住在我對門的王大媽！
她的眼眶里只剩下兩個黑洞，嘴巴咧到耳根，口中滴落著粘稠的黑色液體。
她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窺探，頭顱以一種違反物理定律的角度歪著，
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盯”著貓眼。我嚇得猛地后退一步，心臟差點從喉嚨里跳出來?！芭椋。?/p>
”一聲巨響，我的鋼制大門被狠狠撞了一下，整個門框都在震顫。那力道，
絕不是一個年邁的老太太能發(fā)出的。它們的力量變得非?？植馈！芭椋∨?！砰！
”撞擊聲持續(xù)不斷，一次比一次猛烈。我能聽到門外不止一個怪物，
嘶吼聲和撞擊聲此起彼伏。它們被什么吸引過來了？我迅速掃視屋內(nèi)。燈是關的，
沒有任何聲音。我甚至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是活人的氣息嗎？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額頭滲出冷汗。這扇花費我大半積蓄打造的門，是我唯一的屏障。它能撐多久？我不敢想。
撞擊持續(xù)了大概十分鐘，就在我以為門快要被撞開時，外面的聲音卻突然停了。
一切又恢復了死寂。它們走了？為什么？我不敢放松警惕，
躡手躡腳地再次湊到貓眼前往外看。樓道里空空如也，王大媽和其他怪物都不見了。
怎么回事？我強迫自己冷靜思考。它們被我吸引而來，
又突然離去……是什么東西轉(zhuǎn)移了它們的注意力？我再次通過窗邊的觀察孔看向外面。
街道上，那些被我稱為“空洞之人”的怪物，像無頭蒼蠅一樣游蕩著。但漸漸地，
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規(guī)律。它們似乎對光和聲音極其敏感。遠處一輛車的車燈還亮著，
立刻吸引了七八個空洞之人圍上去，瘋狂地撕扯著車體。另一棟樓里，
似乎有人打開了手電筒，光線一閃，立刻有幾個黑影順著墻壁爬了上去。
而那些待在黑暗和安靜環(huán)境里的地方，則暫時安全。原來如此。它們是靠光和聲音來捕獵的。
我立刻切斷了家里的總電源，確保不會有任何電器發(fā)出待機的微光或聲響。
就在我稍微松了一口氣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臉上有些異樣。我走到衛(wèi)生間，
借著從觀察孔透進來的、城市燃燒的微弱火光，看向鏡子里的自己。我的臉上，
在眉心的位置，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印記。那不是倒計時。
而是一個散發(fā)著淡淡白光的、清晰的阿拉伯數(shù)字?！?】4這個數(shù)字【1】是什么意思？
我伸出手，觸摸著眉心，那里皮膚光滑，沒有任何異物感，但鏡中的數(shù)字卻真實存在，
像一個烙印。為什么我的倒計時消失了，卻出現(xiàn)了這個？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時，
一直靜音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不是電話，也不是我認識的任何社交軟件。
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圖標為黑色眼睛的應用，自動出現(xiàn)在我的手機桌面上。
它彈出了一個通知。【檢測到‘觀察者’已覺醒。正在接入初級頻道……】觀察者？
我心頭一震，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應用。界面極其簡潔，一片漆黑，
只有幾行白色的文字在不斷滾動，像一個老式的聊天室。
【頻道編號：037-新手區(qū)】【在線人數(shù)：17】【【匿名8號】：有人嗎？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老婆就在我面前變成了怪物！】【【匿名3號】：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