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在被太子退婚那日。 上輩子他害我全族,騙我至死。 這次我直接撕了婚書,
甩他臉上:「滾?!?太子冷笑:「除了我,誰還敢娶你?」
一直沉默的靖安侯突然起身: 「臣,求娶蘇小姐?!?/p>
他手中圣旨緩緩展開—— 「奉天承運,皇帝賜婚?!?/p>
---意識自無邊無際的冰冷與黑暗中掙扎浮沉,喉嚨口那令人窒息的絞緊感揮之不去,
仿佛那條賜死的白綾仍死死勒纏著,要將她最后一絲魂魄也碾碎。蕭衍那張臉,在眼前晃動,
清晰得可怕。不是平日溫潤如玉的儲君模樣,而是卸下所有偽裝后,冰冷、殘忍,
帶著一絲戲謔嘲弄的笑。「錦嬈,安心去吧?!埂告?zhèn)國公府通敵,罪證確鑿?!?/p>
「你我情分……到此為止?!姑恳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心口,
痛得她四肢百骸都在痙攣。家族傾覆的血色,父兄絕望的眼神,
母親撞柱時那聲悶響……無數(shù)碎片在她瀕死的識海里瘋狂沖撞、炸裂!“——小姐?
小姐醒醒!您魘著了?”急切的呼喚穿透那層厚重的血幕,猛地將她拽離深淵。
蘇錦嬈猝然睜眼!視線先是模糊,繼而清晰。映入眼簾的是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帳頂,
空氣里浮動著她慣常用的、清甜寧神的鵝梨帳中香。身上蓋的是軟滑的云錦絲被,
百蝶穿花的紋樣精致鮮活。她猛地坐起身,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十指纖纖,白皙細膩,
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透著健康的粉色。沒有冷宮里熬出的粗繭,沒有掙扎時被磨破的血痕,
更沒有……沾染父兄溫?zé)狨r血的黏膩。這不是夢。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她狠狠掐住掌心,尖銳的痛感清晰無比地傳來,刺激著她每一根恍惚的神經(jīng)。她回來了。
真的回來了!“小姐,您可是又夢魘了?”貼身丫鬟春曉湊近前來,眼圈微紅,
拿著軟帕小心翼翼替她拭去額角的冷汗,“定是近日為婚儀之事勞累著了。
太子殿下已在花廳等候多時了,說是得了盆極稀罕的綠牡丹,急著邀您同賞呢。
您看……”太子殿下。綠牡丹?;閮x。這幾個詞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耳膜上。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感猛地涌起,她強壓下喉間的酸澀,眼底剎那間寒霜密布,
冷得嚇人。是了。她想起來了。今日,便是那一日。承平十七年,秋。
她及笄禮后才過了半年,與太子蕭衍的婚期已初步定下,只待欽天監(jiān)選出最宜嫁娶的吉日。
表面看,鎮(zhèn)國公府圣眷正濃,未來太子妃地位穩(wěn)固,風(fēng)光無限。唯有她知,
這不過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下的假象?;实鄣牟录稍缫炎躺姓车墓ビ搹奈赐P?,
而她那看似深情可靠的未婚夫婿,正是那只悄然推動一切、最終將鎮(zhèn)國公府徹底碾碎的黑手。
蕭衍今日前來,根本不是為了賞什么勞什子牡丹!他是來——退婚!
以此作為對鎮(zhèn)國公府的第一記重擊,向他那位多疑的父皇表忠心,撇清干系,同時,
也是將她蘇錦嬈的自尊狠狠踩在腳下,徹底斷絕蘇家最后一絲僥幸的開端!上輩子,
她在這里毫無防備,被這突如其來的“退婚”打得措手不及,哭求、質(zhì)問、哀泣,
換來的只是他更加冰冷的厭惡和嘲諷,淪為全京城茶余飯后的笑柄,
也讓鎮(zhèn)國公府的處境愈發(fā)艱難。蠢。真是蠢透了!指甲更深地嵌入掌心,
細微的刺痛讓她混亂沸騰的腦子稍稍冷靜。不能慌。絕不能重蹈覆轍。蕭衍是太子,
心機深沉,手段狠辣,如今羽翼已豐。僅憑她一人之言,空口白牙,根本無法撼動他分毫,
貿(mào)然撕破臉只會打草驚蛇,將家族更快推向萬劫不復(fù)的深淵。她需要證據(jù),需要時間,
需要……一把能徹底將他拉下東宮之位的刀!可眼下,迫在眉睫的是這場退婚羞辱。
她該如何應(yīng)對?硬抗?圣意已決,抗旨不尊只會給家族招來立刻的災(zāi)禍。順從?
那她蘇錦嬈和鎮(zhèn)國公府的尊嚴何存?豈不是任人踐踏?無數(shù)念頭在電光石火間飛閃碰撞。
就在此時,一個幾乎被遺忘的細節(jié),猛地劈入她的腦海!……書!前世蕭衍登基后,
獨攬大權(quán),性情愈發(fā)陰晴不定。曾有一次,他醉酒后闖入她被困的冷宮,抱著她喃喃自語,
說些什么……若厭煩了這命數(shù),便可執(zhí)筆改寫,一如當年……當時她只當是醉鬼的囈語,
悲憤之下并未深思。后來,她在冷宮一個落滿灰塵的舊箱籠最底層,
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一本材質(zhì)極其古怪的書冊。非紙非絹,觸手冰涼滑膩,頁頁空白,
卻隱有流光閃爍。旁邊還擱著一支同樣奇特的筆,通體烏黑,筆尖似有血芒流動。
她好奇拿起,還未細看,蕭衍便去而復(fù)返。那一刻他勃然大怒,
臉色是她從未見過的驚恐與猙獰,當場將那書筆奪走,厲聲警告她永不得再碰,
甚至為此杖殺了當日值守的所有宮人。那時只覺他莫名可怕,如今重生歸來,
再回想那書冊的詭異,那墨筆的非凡,
以及蕭衍超乎常理的緊張……一個瘋狂到極致的念頭驟然破土,瞬間攫住了她全部心神!
那莫非……當真是什么能操控命運的神異之物?而蕭衍,他今日前來退婚,
那東西……會不會就在他身上?風(fēng)險極大,近乎荒謬。但這是她所能想到的,
最快、最直接、也可能是唯一能破開眼前死局、甚至扭轉(zhuǎn)乾坤的方法!賭了!
蘇錦嬈猛地掀被下床,赤足踩在冰涼的金磚地上,寒意刺骨,卻讓她更加清醒?!按簳裕?/p>
”她聲音壓得極低,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聽著,立刻悄悄去找我三哥,
讓他把他私藏的那包‘三步倒’想辦法下到太子待會兒要用的茶點里。
再讓他備好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在后門小巷等著!要快,要隱秘,絕不能讓第三人知曉!
”春曉嚇得臉都白了,嘴唇哆嗦:“小、小姐?您說什么?那……那是太子殿下??!
這要是被發(fā)現(xiàn)……”“照我的話做!”蘇錦嬈眼底一片駭人的赤紅,抓住春曉的手臂,
力道大得幾乎捏碎她的骨頭,“若還想活命,若還想鎮(zhèn)國公府上下幾百口人活命,就快去!
”春曉被她的神色和話語中的慘烈徹底駭住,
終究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和對小姐無條件的信任占了上風(fēng),一咬牙,重重一點頭,
踉蹌著奔了出去。蘇錦嬈迅速走到鏡前,鏡中的少女眉眼精致,帶著些許夢魘后的蒼白,
卻依舊鮮活明媚。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從妝匣最底層的暗格里,
摸出一把赤金點翠簪子,簪頭尖銳,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她將簪子緊緊攥在手心,
冰冷的觸感稍許壓下了指尖的顫栗。披上一件素色繡蘭草的杭綢披風(fēng),系帶時,
手指仍有些不聽使喚,幾次才勉強系好。她一步步走出閨閣,走向前廳。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踩在昔日愚蠢癡戀的尸骸之上,踩在家族未來命運的鋼絲之上。
廳內(nèi),氣氛果然凝滯得讓人喘不過氣。父親鎮(zhèn)國公蘇恒端坐主位,面色鐵青,
放在扶手上的拳頭緊握著,指節(jié)泛白。母親阮氏坐在一旁,臉色蒼白,
眼底是無法掩飾的驚惶與憂懼,手中的帕子絞得死緊。
三位兄長蘇瑾睿、蘇瑾明、蘇瑾瑜按劍立在父母身后,皆是唇線緊抿,目光如刀,
死死盯著廳中那人,胸膛因壓抑的怒火而微微起伏。而廳中,那人一身月白常服,
金線暗繡云紋,襯得他身姿如玉,正負手悠閑欣賞著壁上掛著一幅前朝古畫,
仿佛只是來尋常做客。聽到她的腳步聲,他緩緩回過頭。劍眉星目,面如冠玉,
唇角噙著一絲慣常的、溫和卻疏離的笑意。那雙看向她的眼睛,曾經(jīng)讓她癡迷沉醉,
如今再看,卻只看到冰封的湖面下,深不見底的算計與冷酷?!皨茓苼砹?。
”他語氣親昵自然,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寵溺調(diào)侃,仿佛昨日才與她耳鬢廝磨,
“今日氣色似乎不大好?可是貪睡了?”蘇錦嬈胃里一陣翻騰。她用了全身的力氣,
才擠出一個勉強算得上自然的、略帶嬌嗔的微笑,指甲更深地掐進掌心,
借著那尖銳的痛意維持最后的清醒?!皠诘钕聮煨?,許是昨夜沒睡安穩(wěn)?!彼⑽⒋寡?,
避開他那令人作嘔的注視,聲音刻意放得輕軟,尾音帶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顫,
“殿下今日怎么得空過來?可是那綠牡丹到了?”蕭衍不疑有他,或者說,
他根本從未將她放在眼里,認為她合該永遠沉浸在他施舍的溫情脈脈里。他笑了笑,
姿態(tài)優(yōu)雅地引她去看擺在茶幾上的那盆珍品牡丹,言辭風(fēng)趣,
點評著那綠色的花瓣如何稀世難得,如何配得上她。一切都和前世一樣。虛偽的客套,
暗藏鋒芒的平靜。點心香茶奉上。蘇錦嬈的心懸到了嗓子眼,背后沁出冰冷的汗,
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蕭衍手邊的那盞雨過天青瓷杯。蕭衍說得口渴,很是自然地端起茶杯,
用杯蓋輕輕撇了撇浮沫,啜飲了一口。又捻起一塊她素日最愛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嘗了嘗。
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息都漫長如年。蘇錦嬈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咚咚咚,
撞擊著耳膜。突然,蕭衍的話音不易察覺地頓了一下,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一蹙,
抬手極快地扶了扶自己的額角,眼神閃過一絲極細微的迷茫和滯澀。
“……今日怎地……”他下意識地低語,聲音似乎比剛才弱了一絲。藥效發(fā)作了!
蘇錦嬈瞳孔一縮,在他身體微不可察地晃動的瞬間,已然撲了上去,在他徹底軟倒之前,
用盡全身力氣扶住了他,同時口中驚慌失措地高喊,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哭腔:“殿下!
殿下您怎么了?您別嚇?gòu)茓瓢?!快!快傳府醫(yī)!”廳外候著的下人一陣輕微騷動,
卻被她厲聲壓了下去:“都不準進來亂嚷!驚擾了殿下你們有幾個腦袋?!春曉,快!
幫我扶殿下到內(nèi)間歇息!”春曉白著一張臉,手腳發(fā)軟卻強自鎮(zhèn)定地上前幫忙。
兩人半扶半拖,將意識開始模糊、渾身無力發(fā)軟的蕭衍,飛快地弄進花廳相連的暖閣內(nèi)間。
剛一進去,蘇錦嬈立刻反手將門閂插上!隔絕了外面所有可能的視線。她毫不猶豫,
飛快扯下床榻邊挽帳子的錦帶,和春曉一起,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趁著藥力完全發(fā)作,
將蕭衍的手腳牢牢捆在了榻上!“嬈……你……”蕭衍眼底的震驚滔天,試圖掙扎,
但那“三步倒”的藥力極猛,他渾身綿軟得如同爛泥,舌頭都大了,只能死死盯著她,
那目光終于剝?nèi)チ巳繙厍榈膫窝b,露出駭人的陰鷙與難以置信的驚怒。
蘇錦嬈對他的目光視若無睹,呼吸急促得胸口劇烈起伏。她撲到他腰間,
目標明確——那個他從不離身的明黃色繡五爪金龍錦囊!前世,無論何時,
他似乎總有無意識的習(xí)慣性動作,去撫摸確認這個錦囊的存在!錦囊的系帶扣得極緊,
她用力一扯,絲線崩斷。將里面的東西全部倒在榻上。幾枚私人小印,一些零碎銀票,
一枚龍鳳玉佩……然后,她的目光死死定格!
一本薄薄的、觸手冰涼滑膩、散發(fā)著微弱熒光的暗藍色冊子!
還有一支通體烏黑、非金非木、筆尖卻隱有詭異血芒流動的墨筆!就是它們!
巨大的激動和恐懼交雜,沖得她眼前陣陣發(fā)黑。
她抓起那本空白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書”,
又將那支沉甸甸的、透著不祥氣息的筆死死攥在手里,
轉(zhuǎn)身逼近榻上目眥欲裂卻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蕭衍?!皩懀?/p>
”她的聲音因極致的恨意和恐懼而扭曲嘶啞,將筆硬塞進他被縛的、無力攤開的手中,
把冰涼的冊子攤開在他眼前,“給我重新寫!把我鎮(zhèn)國公府滿門的性命!把我父兄的清白!
還有我那該死的、眼瞎心盲的姻緣線!統(tǒng)統(tǒng)改掉!”筆尖觸及空白的書頁,
那詭異的紙面竟如水紋般輕輕蕩漾了一下,泛起一圈微光。蕭衍拼命抵抗著藥力,
試圖凝聚起一絲力氣掙脫束縛,眼底是滔天的憤怒和一絲被深深掩藏的、幾乎不可能的驚懼?
他牙關(guān)緊咬,拒不落筆,只用吃人般的目光瞪著她。“不寫?”蘇錦嬈獰笑一聲,
猛地拔出發(fā)間那支赤金點翠簪,尖銳冰冷的簪尖毫不猶豫地抵在他喉間,微微用力,
刺破皮膚,一滴鮮紅的血珠瞬間沁了出來,沾染了金簪,“蕭衍,
你以為我還在跟你玩往日情深似海、欲擒故縱的游戲嗎?”她俯下身,湊近他,
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淬毒,帶著來自地獄般的寒意:“今日你寫,
或許我還能考慮留你一條狗命。若不寫——”她眼底是徹骨的瘋狂和恨意,手上力道加重,
那血珠變大,蜿蜒流下:“我便讓你現(xiàn)在就給我全家陪葬!黃泉路上,
有你這位尊貴的太子殿下先行開路,想必也不寂寞!”死亡的真切威脅和脖頸間尖銳的刺痛,
終于擊潰了蕭衍強撐的鎮(zhèn)定。他瞳孔驟縮,
看著眼前這個完全陌生的、狀若瘋魔、眼神狠厲如修羅的蘇錦嬈,
身體因藥力和恐懼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他終于意識到,她不是玩笑,
她是真的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喉間發(fā)出模糊的“嗬嗬”聲,額上青筋暴起,
終是顫巍巍地、極其不甘地、用盡最后殘存的意志,握緊了那支詭異的筆,筆尖顫抖著,
緩緩落向那空白卻仿佛蘊藏著無盡深淵的書頁。
就在那散發(fā)著不祥血芒的筆尖即將觸碰到蕩漾微光的書頁的剎那——“砰??!
”暖閣的門栓被人從外猛地震斷!木屑紛飛!一道身影帶著屋外清冷的秋風(fēng),疾步闖入!
蘇錦嬈心臟驟停,駭然回頭,手中的金簪差點脫手。逆著門口灌入的光線,
那人身形挺拔熟悉,疾步而來,帶進滿室涼意。竟是……靖安侯,謝玦?!
陛下召回、今日恰巧過府與父親議事的未婚夫……他此刻不是應(yīng)該在城南督察院處理公務(wù)嗎?
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還震斷了門栓!謝云淵的目光如電,
疾速掃過室內(nèi)——被牢牢捆縛在榻、面色驚怒交加、脖頸滲血的太子,散落的錦囊和雜物,
攤開的散發(fā)著詭異流光的暗藍書冊,
以及……手持金簪、簪尖染血、神色瘋狂瀕臨崩潰、正逼迫太子寫字的蘇錦嬈。
他向來平靜無波、總是盛著溫和春水的眼底,在這一瞬間驟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溫潤如玉的面具咔嚓一聲,碎裂殆盡,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幽暗與駭人的銳利。
但那震驚與銳利只持續(xù)了一瞬,快得仿佛是錯覺。蘇錦嬈腦中一片空白,
握著金簪的手抖得厲害,下意識地想要解釋,嘴唇翕動,卻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
完了……被看到了……最不堪、最瘋狂、最無法解釋的一幕……還是被謝玦看到了……然而,
下一瞬,謝云淵卻一步上前,沒有絲毫遲疑,
目標明確至極——他甚至沒有先去看太子的情況,
而是劈手便從因震驚而力道稍松的蕭衍手中,奪過了那支詭異的筆!動作干脆,利落,
甚至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狠決。蘇錦嬈徹底僵住,怔怔地看著他。
謝云淵看都未看榻上目露愕然與驚怒的蕭衍一眼,他垂眸,
目光落在那本空白的、卻仿佛蘊含著無盡漩渦的書頁上。那雙總是盛滿溫柔和關(guān)切的眼睛,
此刻深邃得令人心悸,仿佛醞釀著能吞噬一切的風(fēng)暴。他執(zhí)筆,
筆尖自然而然地沾了沾從蕭衍喉間沁出的那粒血珠,然后,手腕穩(wěn)定,
毫不猶豫地落筆于書頁之上!筆尖劃過,墨色(抑或是血色)的痕跡凌厲而森然,
帶著一種裁決般的冷酷與決絕,完全不同于他平日溫潤的作風(fēng)。他薄唇輕啟,聲音低沉平穩(wěn),
卻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盤,清晰地敲碎一室死寂:“他的戲份,到此為止?!惫P尖重重一頓,
勾勒出最后一個斬釘截鐵、充滿煞氣的轉(zhuǎn)折。“現(xiàn)在起,由我接手——”蘇錦嬈僵在原地,
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她看著謝玦——那個印象中總是帶著幾分病氣、溫潤得近乎沒有鋒芒的靖安侯,
此刻卻執(zhí)筆立于榻前,側(cè)臉線條冷硬,周身散發(fā)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極具壓迫性的氣息。
那支詭異的筆在他手中,竟異常馴服。筆尖的血色光芒更盛,落在暗藍書頁上,
蜿蜒出的墨跡卻是一種冰冷的深金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裁決般的力量。他寫得極快,
手腕穩(wěn)定,沒有絲毫猶豫。每一個字的落下,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
牽動著冥冥中不可見的命運絲線。榻上的蕭衍顯然也看到了那深金色的字跡,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到了極致,驚恐萬狀,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被藥物和恐懼扼住的嘶鳴,
拼命掙扎起來,試圖阻止??伤碥浘d,那點微弱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樹。
謝玦甚至沒有抬眼看他一下。最后一筆落下,深金色的光芒在書頁上猛地一盛,
繼而迅速黯淡下去,仿佛所有力量都已內(nèi)斂,沉入紙中。幾乎在同一時刻,
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父親蘇恒驚怒交加的喝問:“怎么回事?!門怎么……嬈嬈!
謝侯爺!你們……”顯然是門閂被震斷的動靜和之前的聲響驚動了外面的人。
謝玦反應(yīng)快得驚人。他幾乎是瞬間就將那本暗藍書冊合攏,連同那支筆,
極快地收入自己袖中。動作行云流水,沒有絲毫遲滯。然后,他轉(zhuǎn)向門口,
恰好擋住了榻上被捆綁著的太子的情形,
對著沖進來的鎮(zhèn)國公蘇恒及其夫人、以及蘇家三兄弟,從容一揖,
語氣沉痛卻清晰:“國公爺,夫人,驚擾了。殿下突發(fā)急癥,竟似癔癥發(fā)作,
險些傷及蘇小姐。情急之下,下官不得已破門而入,制住了殿下,已讓殿下暫時昏睡過去。
為防萬一,只好先行將其束縛,以免他再傷及自身或他人?!彼@番話,說得又快又穩(wěn),
直接將太子所有的異常歸結(jié)為“突發(fā)急癥”、“癔癥發(fā)作”,
不僅解釋了破門和捆綁太子的行為,更將蘇錦嬈方才可能的一切失態(tài)全都完美地遮掩了過去,
將她徹底摘了出來!蘇錦嬈猛地看向謝玦的背影,心臟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
他……他竟然在幫她圓謊?甚至不惜將太子定性為“突發(fā)癔癥”?!這可是天大的忌諱!
蘇恒等人沖進來,
緊閉(實則是藥力加上謝玦不知動了什么手腳真正昏睡過去)、脖頸間還有一絲血痕的太子,
又聽到謝玦這番說辭,頓時全都駭?shù)妹嫔笞?,魂飛魄散!太子在鎮(zhèn)國公府出了這種事!
無論緣由如何,鎮(zhèn)國公府都脫不了干系!“怎、怎么會……”蘇恒聲音都在發(fā)顫,
幾步搶到榻前,確認太子只是昏睡,呼吸平穩(wěn),那頸上的傷也只是細微血痕,
方才稍稍緩過一口氣,但隨即更大的恐懼攫住了他,“癔癥?殿下從未有此舊疾?。?/p>
這、這要是傳出去……”“國公爺放心,”謝玦語氣沉穩(wěn),
帶著一種奇異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殿下此癥來得突然,去得也快,
應(yīng)是近日勞累過度所致。下官略通醫(yī)術(shù),已為殿下施針,暫無大礙。今日之事,
關(guān)乎殿下清譽,在場皆乃國公府心腹與下官,絕不會外傳。
”他目光掃過春曉和隨后跟進來的、蘇恒的心腹老管家。那目光并不凌厲,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春曉和老管家立刻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賭咒發(fā)誓絕不泄露半個字。蘇恒臉色稍緩,但憂色未去。太子在他府上出事,
無論如何都是塌天大禍。他看向謝玦,眼神復(fù)雜:“謝侯爺,
今日多虧有你……”若不是謝玦及時出現(xiàn)控制住場面,
萬一太子真的“癔癥”發(fā)作傷了他女兒,或是他女兒情急之下做出更失禮的舉動,
后果更不堪設(shè)想。謝玦微微欠身:“分內(nèi)之事。當務(wù)之急,是盡快將殿下安然送回東宮,
并請?zhí)t(yī)仔細診治。今日之事,便按‘突發(fā)急癥’上報,方對殿下最為有利。
”蘇恒此刻心亂如麻,聽得謝玦安排得條理清晰,處處維護太子顏面(至少表面如此),
自然也順著應(yīng)下:“侯爺所言極是!快!準備軟轎,要最穩(wěn)當?shù)?!小心護送殿下回宮!
”下人們立刻忙碌起來。趁著混亂,蘇錦嬈猛地伸手,一把抓住謝玦的衣袖,
將他稍稍拉離眾人幾步。她仰頭看著他,嘴唇翕動,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無法置信的驚疑:“你……那書……你究竟……”謝玦垂眸看她,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之前的驚濤駭浪已然平息,卻依舊深不見底,看不透絲毫情緒。他反手,
極快極輕地握了一下她冰涼顫抖的手,一觸即分,低聲道:“無事。別怕。
”他的手掌溫暖而干燥,那短暫的觸碰卻像一道微弱的電流,
倏然竄過蘇錦嬈冰冷的四肢百骸,奇異地撫平了她一絲極致的恐慌。他還想說什么,
但蘇恒已經(jīng)安排好人手,正要小心翼翼地將太子挪上軟轎。謝玦立刻轉(zhuǎn)身過去,親自指揮,
言語周到,動作謹慎,儼然一副全心為太子著想、沉穩(wěn)可靠的臣子模樣。蘇錦嬈站在原地,
看著他的背影,又看向榻上昏睡的蕭衍,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
謝玦拿走了那本詭異的書和筆。他寫了什么?他怎么會懂得使用那東西?他為什么要幫她?
甚至不惜卷入這天大的麻煩之中?
他剛才看她的眼神……那句“別怕”……無數(shù)的疑問像是沸騰的水泡,在她心中翻滾冒涌。
太子的軟轎被小心翼翼又速度極快地抬了出去。謝玦自然要親自護送回宮,
并向陛下解釋“突發(fā)急癥”一事。臨出門前,他腳步微頓,回頭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復(fù)雜難辨,有關(guān)切,有安撫,更有一種沉沉的、讓她心悸的深意。但他什么也沒再說,
只對著蘇恒夫婦微微一禮,便快步跟上了軟轎隊伍。前廳轉(zhuǎn)眼間空蕩下來,
只剩下蘇家自家人和幾個絕對心腹的下人。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下來。蘇恒猛地轉(zhuǎn)身,
目光如炬,看向臉色蒼白、失魂落魄的女兒,沉聲喝道:“嬈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為何會突然……那樣?你方才……”他想起闖進來時看到的畫面,女兒手持金簪,
太子被縛,那情形怎么看怎么詭異,絕不僅僅是“突發(fā)癔癥”那么簡單!阮氏也撲過來,
緊緊抓住女兒的手,上下打量,聲音發(fā)顫:“我的兒!你沒事吧?嚇死娘了!
這、這真是無妄之災(zāi)啊!”三位兄長也圍攏過來,皆是面色凝重,憂心忡忡。
蘇錦嬈看著家人關(guān)切又驚懼的臉龐,重生以來強撐的冷靜和狠決在這一刻幾乎潰不成軍。
巨大的委屈、恐懼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眼圈一紅,淚水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
但她心知,真相絕不能此刻告知家人。那太過駭人聽聞,且毫無證據(jù),只會讓他們平添恐懼,
甚至可能行為失措,引來更大的災(zāi)禍。她只能順著謝玦給出的、看似最合理的解釋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