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三思??！”
獨(dú)眼將軍第一個站出來，單膝跪地，聲如驚雷，“此人來歷不明，言辭詭詐，恐有天大的陰謀！將一國之君的婚事如此草率地定下，實(shí)非社稷之福！”
“請陛下三思！”
其余的將軍也紛紛跪下，帥帳內(nèi)響起一片甲胄碰撞的鏗鏘之聲。
他們可以接受皇帝殺伐果斷，可以接受皇帝冷酷無情，但絕對不能接受皇帝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三言兩語就給騙了！
這不僅僅是皇帝的私事，更關(guān)系到整個北梁的國體與顏面！
蕭凝的目光緩緩掃過跪在地上的眾將，眼神依舊冰冷，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壓。
“朕意已決，不必多言?！?/p>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他們太了解這位陛下的脾氣了，一旦她做出決定，就絕無更改的可能。
獨(dú)眼將軍還想再勸，卻被蕭凝一個眼神制止了。
那眼神里，帶著一絲警告。
秦姝站在一旁，看著這場君臣對峙，心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成功了。
但她也意識到，自己跳進(jìn)了一個比營妓帳兇險百倍的漩渦。
蕭凝這個女人，比她想象中還要可怕。
她根本不是被自己的“國運(yùn)論”說服了。
一個能從尸山血海里爬上皇位的女人，怎么可能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她之所以答應(yīng)，是因?yàn)樗吹搅诉@件事背后，更大的利用價值。
一個“入贅”的亡國太子，是多么好用的一枚棋子！
對內(nèi)，可以堵住那些催促她立后納妃、開枝散葉的朝臣的嘴。
對外，可以名正言順地宣稱，大燕的“法統(tǒng)”已經(jīng)并入北梁，以此安撫燕國舊地的人心。
至于秦述是真是假，國運(yùn)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蕭凝需要他“真”。
這個女人，是在借著自己的“劇本”，演一場更大的戲給全天下看！
想通了這一點(diǎn)，秦姝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她以為自己在第一層，結(jié)果人家蕭凝，早就在第五層等著她了。
“來人?！笔捘亻_口，“帶‘太子殿下’下去，好生安頓。傳朕旨意，三日后，于宮中舉行大典，朕要迎娶大燕太子，冊封為‘凰夫’?！?/p>
“陛下！”獨(dú)眼將軍發(fā)出一聲悲憤的呼喊。
“拖出去?！笔捘恼Z氣里，沒有一絲溫度。
立刻有兩名親衛(wèi)上前，將還在掙扎的獨(dú)眼將軍架了出去。
帥帳內(nèi)，再無人敢出聲反對。
秦姝被一名內(nèi)侍官打扮的中年男人領(lǐng)著，離開了帥帳。
走出大帳的那一刻，外面的風(fēng)雨似乎都小了許多。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座黑色的巨帳，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活下來了。
但也僅僅是，活下來了而已。
接下來的路，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
三日后，北梁皇宮。
秦姝，或者說現(xiàn)在的秦述，穿著一身專門為他趕制的、比嫁衣還要繁復(fù)華麗的黑色金紋禮服，站在承天殿的中央。
大典辦得倉促，卻極盡奢華。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cè)，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極為復(fù)雜，有鄙夷，有好奇，有幸災(zāi)樂禍，更多的，是看不懂。
秦姝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自己身上，要把她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她挺直了背脊，臉上掛著一副恰到好處的、帶著幾分亡國憂郁又不失皇族高貴的表情。
這演技，要是放在前世，拿個影帝都綽綽有余了。
高高的龍椅上，蕭凝換上了一身玄色龍袍，十二旒的冕冠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只露出一截輪廓分明的下巴，顯得越發(fā)威嚴(yán)莫測。
冗長的儀式走到了最后一步。
大太監(jiān)用尖細(xì)的嗓音高聲唱喏：“吉時已到——請凰夫殿下，行叩拜之禮！”
來了。
秦姝深吸一口氣。
按照規(guī)矩，贅婿入門，要對主君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也是蕭凝給滿朝文武的一個交代——看，他只是個玩意兒。
秦姝知道，這一跪，她“亡國太子”的尊嚴(yán)就將徹底粉碎。
但不跪，就是抗旨，是挑戰(zhàn)蕭凝的皇權(quán)，下場只會更慘。
就在她準(zhǔn)備彎下膝蓋的那一刻。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龍椅上傳來。
“免了?！?/p>
整個大殿，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愣住了。
秦姝也愣住了，她猛地抬頭，看向龍椅上的蕭凝。
冕旒晃動間，她仿佛看到了蕭凝嘴角那一閃而逝的、玩味的弧度。
大太監(jiān)也懵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陛……陛下？”
“朕說，免了?！笔捘穆曇衾?，帶著一絲不耐煩，“我北梁的凰夫，豈能輕易跪人。禮成，退朝。”
說完，她竟直接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在一眾宮人的簇?fù)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殿。
只留下滿朝文武，和站在大殿中央，徹底傻眼的秦姝。
沒人知道蕭凝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前一秒還把人當(dāng)棋子，后一秒又給了天大的臉面。
這帝王心術(shù)，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秦姝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看不懂。
她完全看不懂蕭凝這個女人了。
這一個“免了”，比讓她跪下，還要讓她感到恐懼。
因?yàn)槲粗攀亲羁膳碌摹?/p>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只被貓抓住了的老鼠，對方不急著吃掉她，只是想看看，她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這種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感覺，讓她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但隨即，一股更強(qiáng)烈的斗志，從心底燃起。
“蕭凝……”
秦姝在心里，一字一頓地念著這個名字。
“你等著。”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愿地，對我跪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