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個月沒聯(lián)系的顧嶼，突然在舊書店門口蹲我。
我遠遠就看見他，鴨舌帽壓得很低，手里抱著一本《Starry After Rain》。
那書我找了三年，一直缺貨。
他像守株待兔似的，蹲在花壇邊沿，嘴里叼根沒點燃的煙。
我本來想掉頭走，結(jié)果他抬頭，沖我晃了晃書：
“晚晚，我等你好久了。”
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
我嗓子眼發(fā)緊，腳卻不聽話地走過去。
2
“你怎么知道我今兒會來？”
“你每周六下午三點到五點，雷打不動。”
他把書遞給我，書脊夾了一張便利貼：
【昨天剛到的庫存，只留一本，給你?！?/p>
落款日期：昨天。
我心里“咯噔”一下——昨天我還在外地拍片，誰告訴他的？
3
我沒接書，先問：“為什么一直關(guān)機？”
他垂眼：“我怕一聽見你聲音，就忍不住沖到你樓下?！?/p>
這話要是三個月前，我能當場心軟。
現(xiàn)在，我只覺得好笑：“那你今天怎么敢出現(xiàn)？”
他指了指書店玻璃門：“因為只有這里，你跑不掉?！?/p>
我順著他的手看去，門上貼著A4紙：
【今日盤點，只出不進，17:00準時關(guān)門。】
我手機時間顯示16:50。
十分鐘，夠我把話說清楚，也夠他把我堵死。
4
我接過書，隨手翻了翻。
書頁中間鼓出來一塊，像夾著什么東西。
我抖了抖，掉出一張房卡——
【H·云端酒店，1217房】。
我眼皮直跳：“什么意思？”
顧嶼撓撓鼻尖：“我想跟你好好談?wù)?，就十分鐘，不吵不鬧?！?/p>
我冷笑：“十分鐘？你上次放我鴿子可是一整天?！?/p>
他把煙捏斷，聲音低下去：“這次不會，我保證?！?/p>
5
我轉(zhuǎn)身往書店里面走，想找個角落把書買了就走。
結(jié)果剛踏進去兩步，身后的門“咔噠”一聲，
——鎖了。
我回頭，店員小哥一臉抱歉：
“美女，系統(tǒng)故障，門自動落鎖，維修師傅在路上了。”
我看表：16:53。
顧嶼站在門外，隔著玻璃沖我攤手：
“你看，老天都幫我?！?/p>
6
我隔著玻璃瞪他，心里罵了八百遍。
下一秒，更離譜的事來了——
整面書墻忽然“轟隆”一聲，
像地鐵進站，書架整體往前滑了十厘米。
灰塵撲簌簌往下掉。
我和店員同時愣住。
緊接著，第二面、第三面……
所有書架都在動，
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推著，
硬生生把書店空間擠窄了十厘米。
7
我手機沒信號，店員也傻了：
“這……這是地震？”
我搖頭，書架停得整整齊齊，
連最頂層那本搖搖欲墜的《百年孤獨》都沒掉。
我伸手去推，
書架紋絲不動，像焊死在地板上。
顧嶼在外面拍門：“晚晚，你沒事吧？”
我吼：“你搞的鬼？”
他一臉懵：“我要有這本事，早把你娶回家了?！?/p>
8
17:00整，燈突然全滅。
黑暗中，只有書架縫隙透出微弱的藍光。
我瞇眼看去，每道縫隙里都夾著一本書，
書脊閃著同樣的字母：Y·G。
我隨手抽出一本，
書頁全是空白，
只在最后一頁印著一行字：
【十厘米墻，隔開兩個世界?！?/p>
我頭皮發(fā)麻，
這字跡我太熟——顧嶼的。
9
我貼著玻璃喊：“顧嶼，你到底想干嘛？”
他聲音隔著門悶悶地傳進來：
“我只是想讓你聽我說完最后一句話?！?/p>
“說！”
他深吸一口氣：“三個月前，我收到一封信，
信里說，如果我們再見面，
中間必須隔著十厘米，
否則，你會消失?！?/p>
我愣?。骸澳惘偭耍俊?/p>
他苦笑：“我也以為是惡作劇，
直到昨天，我在酒店房間量了整面墻，
剛好十厘米厚，
像有人提前算好?！?/p>
10
我腦子嗡嗡響，
突然想起三個月前那場爭吵，
我摔門而出時，
好像聽見身后“咚”的一聲，
像墻被撞了一下。
當時沒在意，現(xiàn)在越想越瘆得慌。
我隔著玻璃看他：“所以你就一直躲著我？”
他點頭：“我怕一靠近，你就真的不見了?！?/p>
11
17:10，維修師傅終于到了。
門開了，顧嶼站在門外，
手里舉著一把卷尺，
“啪”地拉出一截：
“十厘米，不多不少?！?/p>
我看著他，心里五味雜陳。
店員在旁邊小聲嘀咕：“這倆人玩行為藝術(shù)呢？”
我沖他吼：“閉嘴！”
12
我走出書店，陽光刺眼。
顧嶼把卷尺收好，遞給我那本《Starry After Rain》：
“最后一頁，我寫給你的話?！?/p>
我翻開，
空白頁上多了一行新字：
【十厘米墻，擋不住我愛你?！?/p>
我眼眶發(fā)熱，嘴上卻不饒人：“土味。”
他笑：“土味也是味?！?/p>
13
我往前一步，離他九厘米。
他下意識后退，被我一把拽住手腕。
“顧嶼，”我盯著他眼睛，
“如果真有十厘米墻，
那就讓它碎在我手里?！?/p>
我踮腳，親了他。
沒有消失，沒有地震，
只有心跳，一聲比一聲響。
14
身后，店員突然驚呼：
“哎？書架怎么又退回去了？”
我回頭，
所有書架悄無聲息地滑回原位，
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顧嶼握緊我的手，
掌心溫度透過皮膚，
燙得我眼眶發(fā)紅。
15
我們并肩走出書店，
影子挨在一起，
中間連一厘米縫隙都沒有。
我知道，
那堵墻，
已經(jīng)被我們親手拆了。
1
晚上十點二十，我踩著路燈的碎影回到舊書店。
鐵閘門半拉，像打哈欠的嘴，只剩一條縫。
我側(cè)身鉆進去，燈管滋啦一聲亮了，昏黃里飄著舊紙味。
老板說今天盤點，讓我隨便翻，翻到關(guān)門為止。
2
我直奔最后一排，那本《Starry After Rain》果然還在。
我把它抽出來，抖了抖——
一張便利貼飄落，打著旋兒落在腳背。
上面是顧嶼的字跡：
【晚晚，這家書店的老板說你常來。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看到，
那天是我不好，沒聽懂你說的安全感。
我還在等，等你愿意再和我聊一次。】
落款：昨天。
3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酸又麻。
昨天？我昨天在西藏拍星空，手機沒信號。
我抬頭找老板，想問他顧嶼什么時候來的，
卻發(fā)現(xiàn)收銀臺空無一人，
只有一臺老式錄音機在轉(zhuǎn)，
磁帶吱呀吱呀，像在倒帶。
4
我把書抱在懷里，走到門口，
門卻“哐”地自己關(guān)上了。
不是風，是被人從外面推的。
我拉門把，紋絲不動。
燈管開始頻閃，像恐怖片標配。
錄音機突然出聲——
是顧嶼的聲音，帶著電流：
“晚晚，別回頭，一直往前走?！?/p>
5
走？往哪走？
我轉(zhuǎn)身，書架之間的過道竟變成一條長廊，
盡頭有光，像深夜的候機廳。
我咽了口唾沫，還是抬腳。
每走一步，地板就亮起一塊方格，
像踩鋼琴鍵，
方格里浮現(xiàn)一行字：
【00:09:57】【00:09:56】……
倒計時？
6
我心里罵娘，腳下卻不敢停。
走到第九格，倒計時停在00:09:50。
長廊盡頭出現(xiàn)一扇玻璃門，
門外是深夜的街，
街對面站著顧嶼——
背對我，撐一把黑傘，
肩膀半濕，和照片里一模一樣。
我拍門：“顧嶼！”
他不動，像被定格。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