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劇本攤開在我面前時,我并非主角,甚至連個像樣的女配都算不上。我是那個愚蠢、惡毒、用盡一切卑劣手段只為襯托女主角純潔善良的炮灰女配——霸總男主的親妹妹。我知道她人生中每一個重要的轉(zhuǎn)折點,每一個讓她走向毀滅的愚蠢決定。我知道她的結(jié)局,是被自己最依賴的親哥哥親手送入地獄,在悔恨與絕望中無聲凋零。現(xiàn)在,我成了她。這既是詛咒,也是我唯一的機會。因為我知道故事的脈絡,也知道那座名為“凌徹”的冰山之下,藏著唯一一條可能通往生門的裂隙。
意識回籠的第一個瞬間,是被天鵝絨窗簾都無法完全遮蔽的、刺眼的晨光喚醒的。
我躺在一張足以容納五六個我翻滾的巨大軟床上,身上蓋著輕如云絮的真絲被,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清冷而昂貴的木質(zhì)香氛。陌生的天花板上懸掛著一盞繁復如星河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熹微的光,安靜而華麗。
這不是我的出租屋。
我猛地坐起身,心臟狂跳。宿醉般的頭痛欲裂,腦海中涌入海嘯般紛亂的記憶碎片。泳池邊尖叫的女人、冰冷的池水、男人憤怒的眼神,以及……一張俊美如神祇,卻冰冷得不帶一絲人氣的臉。
凌徹。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入我的腦海,讓我瞬間僵住。
我不是喝了假酒猝死在電腦前的社畜林晚嗎?怎么會……
我顫抖著舉起雙手,那是一雙十指纖纖、保養(yǎng)得宜的玉手,指甲上涂著精致的鉆石法式甲,完全不是我那雙因為長期敲鍵盤而有些許薄繭的手。我掀開被子沖下床,赤腳踩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踉蹌著撲到那面巨大的落地鏡前。
鏡子里的人,有一張明艷到極具攻擊性的臉。波浪般的長卷發(fā),微微上挑的眼角帶著天生的驕縱與風情,皮膚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漂亮是真漂亮,陌生也是真陌生。
更重要的是,這張臉我“認識”。
凌婉。在我猝死前看的那本名為《霸總的契約甜心》的古早味小說里,與我同音不同字的惡毒女配。她是男主角凌徹最疼愛的妹妹,也是處處與灰姑娘女主角蘇晴晚作對,最終下場凄慘的頭號炮灰。
而昨天晚上,就是原主凌婉人生中第一個重要的作死節(jié)點。在一個商業(yè)酒會上,她因為嫉妒男二號顧言琛對蘇晴晚的青眼有加,故意將毫無背景的女主角推入了冰冷的泳池。
我捂住臉,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呻吟。
完了。開局就是地獄難度。
按照書里的情節(jié),今天早上,我的好哥哥,凌氏集團的掌權(quán)人凌徹,就會來“處理”我。他會暫時禁足我,然后親自去向女主角道歉,并送上一份足以讓普通人奮斗一輩子的“補償”。
這一舉動,非但沒有平息事端,反而徹底激怒了原主凌婉。她認為哥哥竟然為了一個外人而責罰自己,從此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直到最后被凌徹親手剝奪一切,送進精神病院。
不,我不能重蹈覆轍。我不是那個被寵壞的、戀愛腦的凌婉。我是林晚,一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八年的社畜,我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識時務。
我的目標很明確: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就必須遠離書里的男女主角,遠離所有的是非。而要做到這一點,我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足以讓我遠走高飛、隱姓埋名的錢。
錢從哪兒來?
答案只有一個:我那位便宜哥哥,凌徹。
就在我腦中飛速盤算的時候,臥室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大約二十七八歲的年紀,五官輪廓深邃得如同刀刻,鼻梁高挺,薄唇緊抿。一身手工定制的昂貴西裝襯得他肩寬腿長,氣場強大到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他就是凌徹。這本書里真正的掌控者,我的親哥哥。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沒有任何情緒,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擔憂,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冷。
“醒了?”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冷冽,帶著一絲金屬的質(zhì)感。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知道,此刻的任何撒嬌、哭鬧、或是歇斯底里,都只會讓他更加厭煩。原主凌婉的那些招數(shù),已經(jīng)在他這里透支了所有的信用。
我必須表現(xiàn)得不一樣。
我低下頭,避開他審視的目光,輕聲說:“哥?!?/p>
凌徹走到沙發(fā)邊坐下,雙腿交疊,姿態(tài)優(yōu)雅而疏離。他沒有看我,而是拿起桌上一份文件翻閱起來,仿佛我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擺設。
“張媽說你昨晚回來后就沒吃東西。”他淡漠地開口,“讓廚房給你準備了早餐?!?/p>
我心里一沉。來了,暴風雨前的寧靜。他越是平靜,就說明事情越嚴重。
“我……不餓?!蔽倚÷暬卮?。
他翻動文件的手停頓了一下,終于抬起眼,目光如利劍般刺向我:“凌婉,你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對不起?!?/p>
這三個字讓凌徹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顯然,他預想中的反應是妹妹的哭鬧和狡辯,而不是這樣干脆利落的道歉。
我繼續(xù)說,語速不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誠懇:“昨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那么沖動,更不該把蘇小姐推下水。無論如何,我都應該向她道歉?!?/p>
凌徹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他眼中的審視意味卻更濃了。他似乎在判斷,我這番話里有幾分真心。
“你知道錯就好?!彼卣f,合上了文件,“蘇小姐那邊,我會處理。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別墅。你所有的卡,我都會停掉?!?/p>
果然和書里一模一樣。
如果是原主,聽到這里早就炸了。但我是林晚。
我點了點頭,順從得像一只被拔了爪牙的小貓:“好。我聽你的,哥?!?/p>
我的反應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他沉默地看了我?guī)酌腌姡请p深邃的眼睛仿佛要將我洞穿。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產(chǎn)生了懷疑。一個昨天還驕橫跋扈的人,一夜之間變得如此溫順,這本身就不合常理。
“你想要什么?”他一針見血地問。
我心臟漏跳了一拍。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這樣,任何一點反常都會被無限放大。我不能慌,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緒,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委屈:“我什么都不想要。哥,我只是……有點累了。”
“累了?”
“嗯?!蔽易叩剿媲埃⌒囊硪淼卦谒磉叺牡靥荷献?,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膝蓋上。這個動作,是記憶里原主小時候最喜歡做的。我能感覺到他身體瞬間的僵硬。
“哥,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我用一種近乎夢囈的語調(diào)說,“夢見爸爸媽媽了。他們說,很想我?!?/p>
凌家的父母在一次空難中去世,這是凌徹心中最柔軟也最不愿觸碰的傷疤。這也是他和妹妹凌婉相依為命,并對她無限縱容的根源。
果然,提到父母,凌徹身上的寒氣似乎消散了一些。他沒有推開我,只是僵硬地坐著。
“哥,我好像……真的長大了?!蔽姨痤^,眼睛里蓄起一層薄薄的水霧,看起來楚楚可憐,“我以前總覺得,不管我闖了多大的禍,你都會在后面幫我收拾爛攤子??墒亲蛱欤粗櫻澡∧敲淳o張地抱著蘇小姐,我忽然明白了,每個人都會有比我更重要的人?!?/p>
我的話半真半假。我知道凌徹的軟肋,也知道該如何利用這份兄妹之情。
“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了?!蔽椅宋亲?,聲音哽咽,“哥,你別對我失望,好不好?”
凌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我的表演失敗了。
就在我?guī)缀跻艞壍臅r候,一只溫熱干燥的大手,輕輕落在了我的頭頂,笨拙地揉了揉。
“沒有?!彼穆曇粢琅f低沉,卻似乎柔和了一絲,“我沒有對你失望。”
我心中一喜,知道第一步棋走對了。
“那……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我趁熱打鐵。
“說?!?/p>
“我想出國念書?!蔽艺f出了我深思熟慮后的計劃,“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我想學點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比如……設計。”
這是我的試探。如果他同意,就說明他對我放下了一部分戒心。
凌徹的手頓住了。他收回手,重新靠回沙發(fā)背,恢復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態(tài)。
“為什么突然想出國?”
“就是剛才說的,我想換個環(huán)境,也想……獨立一次。”我看著他,目光坦然而堅定,“我不能永遠都活在你的羽翼下,當一個一事無成的凌家大小姐。我想成為能讓你驕傲的妹妹,而不是一個只會給你惹麻煩的累贅?!?/p>
這番話,精準地踩在了凌徹的期望點上。他作為凌家的掌權(quán)人,背負著巨大的壓力和責任,內(nèi)心深處,他當然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夠懂事、獨立。
他看著我,眼神復雜。有審視,有懷疑,但更多的是一種……不易察覺的動容。
“這件事,以后再說?!彼酒鹕恚坪醪淮蛩憷^續(xù)這個話題,“先在家里好好反省。早餐記得吃?!?/p>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我知道,我必須抓住這最后的機會。
“哥!”我叫住他。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我。
“在你處理好蘇小姐的事情之前,能不能……先把我的卡解凍一張?”我小心翼翼地提出請求,見他眉頭微皺,立刻補充道,“我不是要出去亂花錢!我只是……想給蘇小姐買一份賠禮。由我親自挑選,才顯得有誠意,不是嗎?”
這是一個他無法拒絕的理由。既表現(xiàn)了我的悔意,也合情合理。
凌徹盯著我看了足足有十秒鐘。
“哪張?”他終于開口。
我心中狂喜,連忙報出了記憶中那張額度最高的黑金卡的卡號。
“知道了。”他丟下三個字,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門被關(guān)上的那一刻,我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空,癱軟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頭上,早已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與虎謀皮,實在是太耗費心神了。
但不管怎樣,我成功了。我拿到了啟動資金,也為自己爭取到了一絲喘息的時間。接下來,我需要做的,就是在這段被“禁足”的時間里,盡快規(guī)劃好我未來的逃跑路線。
我從地毯上爬起來,走到床邊,拿起了那個被原主隨意丟在沙發(fā)上的、價值不菲的愛馬仕手袋。從里面翻出手機,開機。
屏幕亮起,幾十條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涌了進來。大部分來自原主的那些狐朋狗友,詢問昨晚的八卦。我直接無視,全部刪除。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冷而熟悉的男聲,帶著一絲不耐和厭惡。
“凌婉,我在你家門口,開門?!?/p>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聲音是……顧言琛。書里的男二號,原主愛而不得的白月光,也是昨晚親手將女主角蘇晴晚從泳池里救出來的男人。
他來干什么?興師問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