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回頭時,看著女孩還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在篳路藍縷的人群里,感覺她是那么渺小,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陳默想起要趕車時,廣場的時鐘已經(jīng)指向七點半。他拔腿就往省汽車站跑去,尿素袋在身后啪啪作響。
待他來到售票大廳時,穿制服的工作人員正在拉鐵柵欄。"去東莞的末班車?七點二十就開走啦!"
陳默呆立在原地,汗水順著脊背往下淌。
心想,即使現(xiàn)在搭其他車過去,估計也是很晚了,他記得表姐說過她上夜班,要白天才有時間去接他。
陳默又來到火車站廣場,此時廣場上的燈光已亮起,照著他腳下開裂的塑料涼鞋。
他摸了摸剩下的那張百元鈔票,決定先在廣場上湊合一晚。
明天早上在打算乘車去東莞。
他學(xué)著別人找了塊稍微干凈的地磚坐下,從袋子里掏出林曉雨給他買的那袋已經(jīng)壓扁的面包,打開一瓶水,邊喝邊吃著,這,可以作為他的晚餐了。
他坐下后不久,總時不時有人過來問:“要住宿嗎?三十蚊一晚……”
陳默總是搖搖頭,沒理會……
夜,漸漸的深了,遠處的高架橋上的車子越來越少。
深夜的廣場并不安靜。
遠處車流的喇叭聲,廣場上等車婦女懷里的嬰兒啼哭聲,兜售火車票的黃牛黨和拉人住宿的嚷嚷聲此起彼伏。
陳默撿了幾張報紙墊在地上,把尿素袋當(dāng)枕頭,想在那躺一會,可不一會就睡著了。
朦朧中,好像有人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他以為是做夢,翻個身又睡著了。
天剛蒙蒙亮?xí)r,清潔工掃地的聲音在陳默耳旁響起。
他下意識地坐起來,摸向褲兜,手指頭從褲兜里穿過后,又露出來——只見褲子被劃開了一道整齊的口子。
錢不見了,身份證掉在大腿下的地上。
陳默趕緊拿起身后的袋子,發(fā)現(xiàn)連尿素袋都被人翻過。
糟了,這下好了,自己也變成身無分文了……
別說要去東莞,就是現(xiàn)在連打個電話的錢都沒有了。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盡,廣場上候車的人們大多都還躺著沒起。
陳默頓時感覺手臂和腳踝上傳來一陣劇癢,他看了看,原來是被蚊子叮了很多個紅血點,密密麻麻的。
他揉了揉脹痛的眼睛,在自己身上和袋子里翻找了一遍,發(fā)現(xiàn)除了丟失的那一百元錢,身份證和電話簿都還在,包括林曉雨給他的名片也都還在。
陳默小心翼翼地把身份證和電話本包塞進袋子的衣服中,并緊緊的綁好了袋子的口子。
他凝望了一下東方露著魚肚白的天空,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么才好。
這時,他見著不遠處幾個穿花襯衫的男子,正賊眉鼠眼的盯著躺在地上的人們,在他們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他想,自己的錢肯定是他們偷的。此刻他真想跑過去揍他們一頓,但奈何自己又沒有證據(jù)確定是哪個偷的。
要是當(dāng)場發(fā)現(xiàn)自己被偷,他說什么也不會放過那人,想起昨天小芳的遭遇,陳默頓時氣得咬牙切齒!
他看著褲兜上那道裂開的口子,一百塊錢,在他老家,可以換一百多斤大米,能買三包化肥了,心里也真是有些心痛,也深刻體會到那昨天小芳說的那句話:要是她父親知道了,肯定會打死她……
不知道此時的她,是否還在這廣場上,也許她還縮在某個角落里,也許她已經(jīng)找到落腳點了……
陳默提著袋子,在廣場上溜達著,袋子里能吃的都吃完了,水也沒了。
這時,他忽然覺得喉嚨里一陣干癢,肚子里也咕咚地響了起來。
沒轍,他只得朝車站里的洗手間走去。
在路上順手撿了個礦泉水瓶子,來到洗手間的水槽邊,嘴巴對著水龍頭就咕嚕咕嚕地喝了個痛快,隨后把瓶子也裝滿了水,帶在身上。
這時才讓他深刻體會到——沒錢寸步難行!以前在學(xué)校時,雖然過得也清苦,但至少還有吃住。
回家?這是不可能的,他出來時,就立誓過:不富貴,不還鄉(xiāng)。
至少,也不會這么狼狽的回去,還有劉鵬這個混混,還不知道現(xiàn)在什么情況呢。
向別人借錢?這也不現(xiàn)實,此刻,他必須要找一份工作,跟小芳說的一樣,只要包吃住就行。
現(xiàn)實雖然很殘酷,但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的,他相信,這么大的都市,別人能混下去,他陳默怎么就不行么?
他想著這些,雙手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遠處的公路上,車水馬龍,周圍的人也慢慢多起來。他感覺在這個熱鬧的城市里,自己卻有著些孤獨無助和陌生……
"后生仔,找活干不?"
一個粗獷的男人聲音從身后傳來。
陳默轉(zhuǎn)身,看見一個皮膚黝黑,四十多歲的男人蹲在花壇上抽煙。男人面容慈祥,正微笑著在瞅著自己。
陳默見他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迷彩服,腳上踩著一雙沾滿泥灰的解放鞋。
從他穿著情況看,應(yīng)該是一個工地上干活的人,于是陳默便就站住了腳步。
“做什么活?”陳默問。
“小工,一天二十,管吃住。”男人吐著煙圈,瞇眼打量著陳默的體格,“就是工地上扛水泥搬磚頭,干得了不?"
陳默的肚子咕咚地叫了一聲。心想,總得要先解決溫飽,也管不了對方是否騙他,只要能管飯就行,吃點苦怕什么。
便點了點頭說:"干,離這兒有多遠?"
“不遠,我?guī)闳??!蹦腥税褵燁^摁滅在花壇上,“現(xiàn)在就走,趕早今天還能做一整天工呢。"
陳默點了點頭,男人微笑著走向前來,遞給陳默一支煙?!靶』镒?,你貴姓?我姓楊,叫我老楊就行?!?/p>
“哦,我姓陳,叫陳默!”
“好,小陳,走,坐我摩托車去。”老楊指了指停在花壇旁的一輛有些發(fā)舊的棕紅色摩托車,車尾上還綁著一大袋蔬菜。
老楊發(fā)動摩托車,朝陳默一招手,說道:“上車吧,放心,你做多少天我給你多少天工錢?!?/p>
陳默沒有猶豫,提著袋子就坐了上去。
“后面是我剛買的菜,將就擠一下吧,你扶好。”老楊說完檔一掛,摩托車就“突突”地朝前駛?cè)チ恕?/p>
摩托車在人流中穿梭,穿過一條滿是賣早餐的街道時,老楊買了一大袋饅頭和油條之類的,掛在摩托車的龍頭上。
最后他又單獨買了兩個肉包塞給陳默:“給,昨晚沒吃飯吧?”
陳默突然覺得,這老楊人還挺好的,他顧不及多想,抓起一個包子就往嘴里塞。因為他確實有些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