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道謝接過,紙巾帶著薄荷的清涼。他擦了擦額頭,發(fā)現(xiàn)女孩的雪紡衫后背也濕了一小塊,布料半透明地貼在皮膚上,隱約能看到內(nèi)衣的輪廓。他趕緊移開視線。
"你是去廣州嗎?在那里做什么工作?"陳默試圖轉(zhuǎn)移注意力。
“是的,流水線上裝配件唄。"女孩把紙巾對折,輕輕按壓著自己的后頸,“每天重復同一個動作上千遍,下班時手指都僵得不會打彎。"她說著活動了一下手指。
陳默注意到她右手食指有一道明顯的疤痕:"那你的手..."
"被烙鐵燙的。"女孩下意識摸了摸那道疤,她能感覺到陳默一直在盯著她看,心里不由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陳默,見他那挺拔的身姿,深邃的眼神,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撞擊著她的心臟。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但奇怪的是并不尷尬。火車規(guī)律的晃動像搖籃,陳默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開始適應這種擁擠。女孩的肩膀抵著他的胳膊,溫度透過衣料傳遞過來,莫名讓人安心。
列車在轟隆聲中繼續(xù)前行……
列車停靠衡陽站時,已是清晨六點,天微蒙蒙亮。
這時,又見到一些人從窗戶上爬進來,特別是一些年輕女孩子爬窗時,后面還有著家人的幫襯,幾乎是托著她們的屁股把她們從窗外推進來的,見人進來了,后面的家人才安心離去……
站臺上,除了坐車和送別的人們,還有好幾十個推著小攤車賣早餐的,他們扯著嗓門朝火車的窗戶喊著,托著長長的調(diào)門:“玉米,包子,茶葉蛋嘞……”
火車在衡陽站??苛舜蟾庞邪胄r,
這時,車廂里更擁擠了,連陳默他們的座位前也站滿了人。
也虧田娜給陳默讓了座,否則站到現(xiàn)在,估計腳都要發(fā)麻了。
許多人受不了的,就直接坐在了車廂的地板上,有些墊著張報紙,有些把鞋子脫下來墊在屁股上。
此刻,能有個坐下的空間,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此時,窗外的天空已經(jīng)完全亮了,列車在清晨的薄霧中繼續(xù)行駛,車廂里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陳默看了眼身旁的田娜,她微微閉著眼睛,好像是睡著了,沒一會,陳默也睡著了,朦朧中,他感覺到田娜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聞著她身上好聞的味道,兩人都睡得那么香……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默感覺到好像有人壓在自己的腿上,他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下,見是一個女的趴在他膝蓋上,好像睡著了,看穿著,年齡應該也不大。
座位前面的地板上坐滿了人,估計困了順勢趴一下也很正常,陳默沒驚動她,估計為了坐上這一趟火車的人,都是熬了一整夜了,困頓之下,誰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火車持續(xù)朝南行進,陽光穿過布滿灰塵的車窗傾斜而入,映照在車廂內(nèi)那一張張寫滿倦意的面龐上。
車廂里的廣播播著下一站即將到達韶關站時,陳默忽然被人擠了一下驚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發(fā)現(xiàn)一個年輕男子正伸著手在拉開田娜身前的小背包。
“你做什么?”陳默當時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突然問了一句,那男子見狀迅速把手縮了回去。
“少管閑事……”男子用一副兇狠的眼神橫了一眼陳默后,迅速朝前面位置移了半個身子。陳默立刻明白這肯定是遇到扒手了。
他站起身來想伸手去抓住那個男子時,忽然手腕被拉住,“別去,他們身上有刀!”
陳默扭頭一看,是田娜!急忙說道:“是小偷,他剛才拉你包呢!”
田娜仍然拉著陳默沒放,壓低聲音道:“你不要命啦!”
這時周圍的人大多都醒了過來,那扒手男見被發(fā)現(xiàn),慌張地朝車廂連接處擠了過去。
“看下你丟了什么東西沒?”陳默問。
田娜打開已經(jīng)被拉開了一半拉鏈的包包,翻看了一下,見到包里的錢和BP機都還在,一臉感激的說:“太謝謝你了,幸虧你發(fā)現(xiàn)及時……”
剛才趴在陳默膝蓋上睡覺的那個女孩,這時也正在慌忙地翻找著行李。
見她一頭齊耳短發(fā),耳根后別著一個黑色發(fā)夾,穿著比較樸素,一臉青澀,看樣子還不到二十歲。
"我的錢不見了..."女孩帶著慌張的表情,手指發(fā)抖地翻著挎包的內(nèi)襯。周圍幾個乘客聞言都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斜對面的老大爺突然用四川話罵起來:"日他娘的!老子的煙鍋袋兒裝的幾個零錢,咋個也不見嘍!"他提起地上的布袋,露出一個被割破的大口子。
“狗日的,老子逮到非捶死他不可!”
車廂里頓時騷動起來,人們像受驚的羊群般檢查著自己的財物。
田娜揉了揉眼睛,突然壓低聲音對陳默耳邊說:“你看前面?!?/p>
陳默隨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剛才那個扒手男已經(jīng)竄到了車門口,身邊又多了兩名男子。
此時,被盜的那個短發(fā)女孩已經(jīng)哭出聲來,說錢是帶去廣州進廠交押金的。
田娜問她一起丟了多少錢,那女孩說一起三百多。
陳默聽后,心頭莫名地涌起一股憤怒,他突然站起身來大喊:"乘警!這有小偷!"
幾個年輕乘客聽聞后也跳起來去追,卻被過道里橫七豎八的腿絆得踉踉蹌蹌。陳默也想要沖過去,又被田娜一把拽?。?別逞能,他們身上帶有刀。"
果然,見站在門口處的那三個男子中,有一個手中拿著一把二十公分左右長的刀,朝身旁的人揮舞著,沒人敢近前。
此時火車剛好??可仃P站,車門一開,那三個男子就搶先出去了,待乘警趕到時,那三個男子已經(jīng)跑出月臺很遠了。
丟錢的那個短發(fā)女孩蜷在地上抽泣,田娜默默遞過去一包紙巾。
“小妹妹!以后注意些吧?!碧锬葘δ莵G錢的女孩說。
陳默也伸手去自己的褲子口袋摸了摸,發(fā)現(xiàn)父親給自己的兩百元錢還在……
中午時分,賣盒飯的小推車艱難地穿過車廂。十元一份的飯菜裝在發(fā)泡塑料盒里,幾片帶皮的肥肉和蔫黃的菜葉,飄來一陣誘人的香味。
可買的人沒幾個,大多數(shù)人吃的是自己帶的泡面,餅干和雞蛋之類。
陳默也感覺有些餓了,便拿出林曉雨給他買的那袋面包,先是給了一個面包給那個丟錢的女孩。
女孩望著陳默,猶豫了一下,才接了過去,輕聲說:“謝謝帥哥?!?/p>
田娜看到后忙說:“我請你吃個火車飯吧,這車子晚點了,要傍晚才能到廣州呢?!?/p>
“這車上的飯?zhí)F了,我們吃點這個填填肚子就行?!标惸行┎缓靡馑嫉恼f。
“沒事,我請你,要不是你剛才幫忙阻止,我這幾百塊錢和其他東西就被偷了。”田娜說完,朝賣盒飯的叫了聲:“來兩份?!?/p>
她掰開一次性筷子,兩人頭碰頭分食著溫吞的飯菜,陳默發(fā)現(xiàn)自己記住了她嘴角沾上醬油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