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和"翠花"同時長舒一口氣。
"謝謝你啊,小帥哥?!薄按浠?松開陳默的胳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陳默揉了揉胳膊:"沒事,你真不會就是他們說的女記者吧?"
“噓……”女子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等下車了再跟你說?!彼虿贿h處燈火通明的縣城,眼神突然變得銳利。
貨車在火車站附近停了下來。司機探出頭對兩人喊道:“喂,小兩口,到站了!"
陳默和"翠花"跳下車,連忙向司機道謝。司機擺擺手:"不用謝,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
“以后要是坐車,揮手叫一聲,別中途爬,那樣危險呢。"
司機說完,又啟動了車子,朝火車站卸煤的一個月臺駛?cè)ァ?/p>
拉煤車離開后,陳默和那女的站在火車站外的路燈下。
候車樓上的時鐘正好指著十點整,站前的廣場上空蕩蕩的,偶爾有一兩個提著行李的人匆匆從中穿過。
在這種十八線城市的小縣城,晚上到了這個時間,外面基本是沒什么人了,顯得異常的安靜。
陳默轉(zhuǎn)頭瞥向身旁的女子,她身上沾滿了細碎的煤灰,灰撲撲的麻花辮垂在深藍色的工作服上,活脫脫一個剛從地里干完活的村姑。
“你……真的是記者?”陳默仍是帶著疑惑,聲音不自覺壓低。
他總覺得,記者該是電視里穿西裝革履的模樣,而不是在這窮鄉(xiāng)僻壤,和他一樣穿著土氣,還爬煤車的鄉(xiāng)下人。
自稱是“翠花”的那女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對,我叫林曉雨,今年二十四歲,是咱們省城晚報的實習記者?!?/p>
她輕聲說道,語氣里帶著一絲歉意:“剛才非常感謝你幫我躲過檢查。”
聽她這么一說,陳默趕忙回道:“那點小忙而已,不足掛齒,我開始以為你也是出去打工的呢。”
林曉雨笑了笑,從陳默的尿素袋里拿出自己的背包,拍了拍上面的煤灰,然后從包里掏出一個黑皮小本子遞給陳默:“這是我的證件!”
陳默接過證件,借著路燈的光線看了看,證件上赫然印著“新聞記者證”幾個燙金字,里面還有她的照片和報社的名稱。
照片上的女孩青春靚麗,氣質(zhì)優(yōu)雅,和眼前灰頭土臉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陳默驚訝地抬起頭:“你真的是記者?剛才那個檢查的人是在找你?”
林曉雨點點頭,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我是在暗訪一個黑煤礦,今天不巧被礦上的工頭發(fā)現(xiàn)了。他們開始想利誘我不要報道,我拒絕了,后面又想扣留我,幸虧我及時躲進煤車里,就這樣逃出來了?!?/p>
陳默一聽到黑煤礦,心里一緊,忍不住問道:“那你現(xiàn)在安全了嗎?他們怎么連記者也敢抓?。俊?/p>
在陳默心里,覺得記者是很神圣的職業(yè),特別是他們這種揭露社會問題的暗訪記者。他自己高考后填報志愿時,第一志愿填的就是新聞系,也是想著將來做一名記者。
林曉雨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到了縣城,他們的力量就沒那么大了。我也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同事,他們會來接我。不過今晚我得在縣城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省城?!?/p>
“你暗訪的那煤礦是叫黑石溝煤礦嗎?”陳默問。
“是的,你怎么知道?”
“我們當?shù)厝硕贾滥?,因為那里每年都有礦難發(fā)生,我們村就有兩個人在那里挖煤被壓死了……”
“對,他們那些煤礦屬于非法開采,沒有合規(guī)手續(xù),更沒有安全保障,不具備開采資質(zhì),而且瞞報多起重大礦難事故……”
陳默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他對這些問題不是很懂,但之前聽村里人說的經(jīng)常被壓死人的事件,估計那煤礦肯定也是有問題。
這時,陳默想起了逼迫自己逃亡的劉鵬,他爸劉金山就是黑石溝煤礦背后的老板,心里有種莫名的憤怒。
他也想起今晚出村時,在橘子林里撞見李小翠和二狗子糾纏在一起的那一幕,心里更是有些酸楚,要不是她男人因礦難而死,小翠就不會變成寡婦,更不會跟二狗子做那種事。
還有村里田秀娥的老公,早上還好好的從家里出去,傍晚的時候,就血肉模糊地抬回了村,最后也只賠了幾千塊錢了事。他們家里人去礦上討說法,還被礦上的人打了……
想起這些,陳默心里有些憤然,看著眼前的林曉雨,油然產(chǎn)生一股崇高的敬意。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曉雨姐,那這事你把它曝光后,能有人去管么?我聽說他們勢力很大,一般人管不了也不敢管呢?”
林曉雨仰頭望著陳默笑了笑道:“事件曝光后,相信會引起當?shù)卣闹匾暤?,我也會一直跟蹤報道這件事,直到整改完畢,包括對之前違規(guī)違法行為的查處……”
“那太好了,那劉金山狗日的,賺的就是黑心錢……”
“對,主要責任人就是劉金山……你認識他?”林曉雨問。
“不,我沒見過,只是經(jīng)常聽村里人說,礦上出了很多傷亡事件,有些家屬得不到合理的賠償金,去討說法時,還會遭他威脅或者毒打,很多人敢怒不敢言……曉雨姐,你去采訪時,也要注意安全。”陳默義憤填膺地說。
林曉雨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謝謝你剛才幫我,要不是你,我可能又會被抓回去扣留在礦井了?!?/p>
陳默連忙擺手:“謝我什么,你這是在為人民服務(wù),為正義發(fā)聲,我這點舉手之勞算得啥呢?!?/p>
林曉雨又笑了笑,低頭看了看手表,又抬頭向火車站的方向望了望:“你不是說要坐火車去廣東嗎?走,我陪你去看看最近一趟列車是什么時間吧,先買好票。”
陳默一聽這,才想起坐車的事來,雖然他還從沒坐過火車,但也知道需要提前買票。
于是兩人來到售票窗口,只見一排窗口只留著一個窗口開著,一個中年婦女坐在窗口里打著盹。
林曉雨急忙走過去趴在窗臺前問了句:“最近一趟去廣州的火車是幾點?”
“今晚凌晨四點十五分,不過除了站票,其他都沒有了,要買嗎?”那中年婦女看了眼陳默兩人,伸了個懶腰。
林曉雨轉(zhuǎn)過身來,由于陳默也湊得近,兩人差點鼻子就相撞了,相互對視了一眼,特別是看著對方臉上的黑煤灰時,都笑了起來。
“四點十五分,站票,要嗎?”林曉雨問陳默。
“可以,只要能到就行。多少錢?我自己來買?!标惸f完準備去袋子拿錢時,林曉雨已經(jīng)幫他付了。
“翠花,哦不,林姐,怎么能讓你付錢呢,多少錢我給你!”陳默一時慌張叫錯了,感覺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哈哈……你還真入戲了,幾十塊錢而已,不用給了。當作是你幫我演了一會男朋友,我替你買張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