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收拾碗筷的時候,林笙才發(fā)現(xiàn),楚瑩帶來的那把“墨玄”,還靜靜地擺在柜臺上。
“得找個機會還給她……不過,她應該不會再來了吧?!彼D頭對林蕓說道,“抱歉啊,小蕓,這女的太煩人了?!?/p>
“哥哥,不用在我面前這樣說。”
“嗯?”
“我知道,哥哥你很喜歡和楚瑩姐聊天?!?/p>
“啊?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林蕓捂著嘴偷笑,眼睛彎成了月牙:“我就是知道?!?/p>
林笙擺了擺手,耳根有點發(fā)熱:“行了,睡去吧你。”
“哥,你今晚又睡柜臺嗎?”
“啊,嗯。你都十七歲了,我總不能一直跟你一個房間吧。”
“你不是一直都睡地板的嗎?”
“那也不行。”
“好吧……那哥哥晚安?!?/p>
林蕓回房間之后,整個店鋪徹底陷入了黑暗與寂靜。林笙躺在了那個專門淘來的二手躺椅上,枕著自己的手臂。
他一閉上眼睛,今天和楚瑩的那場比賽,就在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重播。
每一招,每一式……身體的肌肉甚至還殘留著閃躲和格擋的記憶,那種久違的,腎上腺素飆升的灼熱感,仿佛還未完全褪去。
隨之而來的,是一些更加久遠,被他刻意塵封的畫面。
四連冠就在眼前,他將創(chuàng)造一個前無古人,后也大概無來者的壯舉。
但那個電話……那個冰冷的聲音,徹底摧毀了他的一切……
林笙的牙關猛地咬緊。
他想起了自己的最后一場比賽,在那片曾經(jīng)帶給他無上榮耀的賽場上,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深入骨髓的折磨。
那片領域,已經(jīng)不再是他享受快樂的樂土……
“白癡……”
林笙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后翻了個身,抬手握住了柜臺上那把冰冷的長刀,將其緊緊地抱在了懷里,仿佛抱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白癡?!?/p>
煩躁之間,林笙猛地坐起了身子。
他盯著柜臺上那塊冰冷的手機屏幕看了很久。
那場本該將他送上神壇的決賽,和那個將他打入地獄的電話。
兩段記憶交替出現(xiàn),撕扯著他的神經(jīng)。
最終,他還是伸出手,解鎖。
翻到一個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撥打的號碼。
拇指在撥號鍵上懸停了數(shù)秒,最終還是決絕地按了下去。
...
...
與此同時,楚家的別墅內(nèi),楚瑩穿著一套粉色的兔子睡衣。
正抱著一個巨大的熊玩偶,在柔軟的大床上煩躁地撲騰著。
她的手機已經(jīng)因為連續(xù)通話而有些發(fā)燙。
“爸!我想問你個問題??!”
“就是……那個被永久禁賽的選手,到底要怎么樣才能復出?。俊?/p>
電話那頭傳來威嚴而無奈的聲音。
“誒?就沒有一點點辦法嗎?……哦……行吧……我知道了,我早點睡……”
掛掉一個,她又撥通另一個。
一連打了十幾個電話,得到的答案都如出一轍。
她煩躁地把臉埋進熊玩偶毛茸茸的身體里。
就在這時,她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喂,媽媽?我、我馬上就睡了!你是不是打聽到什么了?”
她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嗯嗯,是永久禁賽……叫林笙……對……誒?是嗎?真的嗎?!”
她的音調不受控制地拔高,最后興奮地叫起來。
“謝謝媽媽?。?!愛你老媽!明天見??!”
掛掉電話,楚瑩掀開被子就要穿衣服往外跑。
結果剛跑到樓下,就被一個穿著絲質睡袍,和她有幾分相像卻更顯沉穩(wěn)的女人攔住了。
“你要是再這么沒規(guī)矩,我就讓爸媽把你接到他們身邊去住?!?/p>
楚瑩的姐姐嚴肅地看著她。
“知道了知道了……”
楚瑩只能泄氣地退了回來。
但心里那股激動的情緒怎么也按捺不住。
像是有無數(shù)只蝴蝶在胃里亂飛。
她好想,好想立刻見到林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啊啊?。 ?/p>
她倒回床上,用力捶了一下枕頭。
“早知道我就留一個他的電話了!”
...
...
“好的,我知道了。抱歉,這么晚還打電話給你?!?/p>
林笙握著手機的手,因為激動而有些用力,指節(jié)微微泛白。
“不用和我這么客氣。”
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慵懶,打了個哈欠。
“說真的,林笙,我還以為這輩子都接不到你的聯(lián)絡了?!?/p>
“……我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您?!?/p>
“再怎么說,我也是你的老師?!?/p>
電話那頭的女人輕笑了一聲。
“其實這件事,我本來也準備近期告訴你的?!?/p>
“嗯?!?/p>
“所以,是誰打破了你那扇封起來的門?”
“……”
林笙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楚瑩那張理直氣壯的臉。
“一只嘰嘰喳喳,特別吵的鳥?!?/p>
“哈哈哈……”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那我還真得感謝這只鳥,它……做到了我沒做到的事。應該說抱歉的是我,林笙。我作為你的老師,卻沒能保護得了你。”
“岑姐……我做了那種事……”
“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我會去幫你打聽后續(xù)的消息?!?/p>
“謝謝你,岑姐?!?/p>
“林笙。”
“嗯?”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后傳來一句堅定的話語。
“……我會在那片戰(zhàn)場等著你。”
“嗯?!?/p>
虛掩的房間門被輕輕帶上。
黑暗中,林蕓重新躺回床上,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哥哥……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這一次,不要再顧慮我了。
...
...
林笙起了個大早。
他很久沒起這么早了,看了一眼手機,才六點半。
唉,如果真的有這個打算,就必須開始做一些復健了啊。
荒廢了兩年的身體,不重新打磨一遍,恐怕連全市的比賽都撐不下來。
他換上一身許久未穿的運動裝,盡量輕手輕腳地拉開卷簾門。
剛一走出去,就看到一團東西蜷縮在自家店門口。
黑乎乎的,在晨光中顯得格外突兀,嚇了林笙一跳。
“臥槽,這啥玩意兒?”
他走近了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楚瑩。
她就那么抱著膝蓋縮在門口,腦袋一點一點的,正睡得香,還流著口水。
林笙皺了皺眉,伸手把她搖醒。
“喂,醒醒?!?/p>
楚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神都沒聚焦,好半天才看清是林笙。
“叫花子去公園睡,別睡我店門口?!?/p>
“唔……你才是叫花子......”
她揉著眼睛,說話也含糊不清。
“你什么時候來的?”
“五點……就到了……”
楚瑩打了個哈欠,眼角都泛出了淚花。
“但是……不想吵到你和你妹妹……”
“那你這么早來干嘛?”
“唔……”
楚瑩努力地想了想,結果腦袋一歪,又差點睡過去。
“我來干嘛來著……好困……你先讓我……再瞇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