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生暉像一塊甩不掉的、黏膩的口香糖，死死黏在了宋照野的鞋底。
既然他上趕著要扮演那個“敬愛兄長”、“任勞任怨”的“好弟弟”，宋照野就成全他。
他將宋生暉那廉價而虛偽的“親昵”和“自愿”，變成了一根無形的狗鏈，牢牢套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清晨，黑色的轎車在校門口穩(wěn)穩(wěn)停下。宋照野推開車門，看也不看旁邊早已等候、臉上堆滿陽光笑容的宋生暉，隨手將沉甸甸的背包向后一甩——
“拿著?！?/p>
輕飄飄的兩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背包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宋生暉伸出的、帶著“期待”的手上。力道不輕，砸得他手臂微微一沉，臉上那燦爛的笑容也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隨即又被他用更濃的“欣喜”覆蓋：“好嘞哥！我?guī)湍隳茫 ?/p>
宋照野目不斜視，徑直朝教學(xué)樓走去。宋生暉像個盡職的跟班，抱著那個不屬于自己的書包，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進(jìn)了教室，宋照野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宋生暉立刻將書包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旁邊的空位，然后從自己包里掏出一個精致的保溫飯盒，臉上帶著討好的、仿佛獻(xiàn)寶般的笑容：“哥，這是我早上特意讓阿姨做的三明治和熱牛奶，你……”
話沒說完，宋照野眼皮都沒抬一下，直接伸手，將那飯盒推回到宋生暉面前，動作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
“不想吃。你解決掉?！?/p>
宋生暉臉上的笑容終于有些掛不住了，拿著飯盒的手指微微收緊。周圍幾個早到的同學(xué)投來同情的目光。
“哥……” 他試圖再說點(diǎn)什么。
宋照野已經(jīng)拿出課本，冷漠地打斷：“渴了。去買瓶水。要冰的?！?/p>
語氣平淡得像在使喚傭人。
宋生暉深吸一口氣，壓下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鷙，重新堆起笑容：“好！哥你等等，我馬上回來！” 說完，小跑著沖出教室。
中午食堂，人聲鼎沸。宋照野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宋生暉立刻像聞到腥味的蒼蠅湊過來：“哥，你想吃什么？我去給你打！”
宋照野報(bào)了幾個菜名，都是食堂最熱門、隊(duì)伍排得最長的窗口。宋生暉毫無怨言，立刻擠進(jìn)擁擠的人群。
“喂，宋照野，你夠了啊！” 旁邊一個實(shí)在看不下去的男生忍不住開口，“你把他當(dāng)什么了？傭人嗎？他是你弟弟！”
宋照野終于抬起眼，那雙漆黑的眸子冰冷地掃過那個打抱不平的男生，嘴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
“我欺負(fù)他了？”
他下巴朝宋生暉排隊(duì)的背影抬了抬，聲音清晰地傳到周圍幾桌：
“你問他，我欺負(fù)他了嗎？”
恰好宋生暉端著兩個堆得滿滿的餐盤，滿頭大汗地?cái)D了回來。他聽到宋照野的話，立刻將餐盤放下，臉上瞬間換上“心甘情愿”的笑容，對著那個男生搖頭擺手：“沒有沒有！同學(xué)你誤會了！哥哥怎么會欺負(fù)我呢？是我自愿的！能幫哥哥做點(diǎn)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他語氣真誠，眼神“坦蕩”，仿佛發(fā)自肺腑。
那男生被他噎得說不出話，只能憤憤地瞪了宋照野一眼，低聲罵了句：“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真是有??！” 周圍原本想幫腔的人，看著宋生暉這副“甘之如飴”的樣子，也只能無奈地?fù)u頭，不再多管閑事。
下午最后一節(jié)是公共課，需要換教室。老師剛宣布下課，宋照野便站起身，目光掃過還坐在座位上、正準(zhǔn)備收拾書本的宋生暉：
“把教室打掃干凈再走。”
丟下這句話，他拿起自己的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留下宋生暉一個人，在周圍同學(xué)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中，僵硬地拿著掃把。
日復(fù)一日。書包、跑腿、打飯、值日……宋照野將宋生暉的“自愿”利用到了極致。宋生暉臉上的笑容日漸僵硬，眼底深處的陰霾也越發(fā)濃重，但他依舊維持著那副“好弟弟”的假面，仿佛戴著沉重的鐐銬在跳一場永不停歇的滑稽舞。周圍的同學(xué)從一開始的義憤填膺，到后來的麻木旁觀，再到最后徹底無視。畢竟，一個“受虐狂”和一個“施虐狂”的家務(wù)事，外人摻和什么呢？
這天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結(jié)束。宋照野被教授留下說了點(diǎn)事，耽擱了一會兒。等他收拾好東西，教學(xué)樓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他穿過空曠的走廊，走向盡頭的男廁所。
剛推開廁所隔間的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煙草味混合著廁所清潔劑的刺鼻氣味飄入鼻端。他皺了皺眉，抬眼看去。
最里面的窗戶邊，宋生暉正斜倚著冰冷的瓷磚墻，指間夾著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煙。裊裊的青煙模糊了他半張臉。他微微仰著頭，對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吐著煙圈，臉上沒有了平日那令人作嘔的陽光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帶著點(diǎn)疲憊和某種近乎麻木的陰郁。
看到宋照野進(jìn)來，宋生暉沒有絲毫慌亂。他甚至沒有立刻掐滅煙頭，只是緩緩轉(zhuǎn)過頭，那雙平日里總是盛滿“無辜”和“依賴”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著宋照野的身影，里面沒有任何偽裝，只有一片冰冷的、帶著審視和算計(jì)的漠然。
看來，在這個無人窺見的角落，在他宋照野面前，宋生暉也懶得再戴上那副沉重的面具了。
宋照野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他只想盡快解決完生理需求，離開這個充滿煙味和宋生暉氣息的空間。他走到小便池前，解開拉鏈。
然而，宋生暉顯然不打算放過這個獨(dú)處的機(jī)會。
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后響起。
宋照野剛拉上拉鏈，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
一股巨大的、帶著濃重?zé)煵菸兜牧Φ烂偷匾u來！
宋生暉像一頭蓄勢已久的獵豹，動作快得驚人！他一手狠狠扣住宋照野的肩膀，另一只手猛地按在宋照野的后頸，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整個人狠狠摜向冰冷的瓷磚墻壁！
砰——?。。?/p>
一聲沉悶的巨響在空曠的廁所里回蕩！
宋照野猝不及防，后背和側(cè)臉重重撞在堅(jiān)硬的瓷磚上！劇烈的鈍痛瞬間席卷了半邊身體，眼前陣陣發(fā)黑！他悶哼一聲，口腔里瞬間彌漫開一股熟悉的鐵銹味！
操！
一股暴戾的怒火瞬間沖垮了理智！宋照野猛地轉(zhuǎn)頭，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宋生暉那張寫滿瘋狂和挑釁的臉！沒有任何猶豫，他攥緊的拳頭帶著破風(fēng)聲，狠狠砸向宋生暉的顴骨！
砰！
拳頭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砸在皮肉上！宋生暉被打得頭猛地一偏，腳下踉蹌著退了兩步才穩(wěn)住身形。
他抬手，用指腹緩緩擦過被打中的地方，那里迅速紅腫起來。他沒有憤怒，反而抬起頭，看向宋照野，嘴角咧開一個扭曲的、帶著血腥味的笑容，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哥，勁兒挺大啊?！?/p>
他舔了舔嘴角，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探究和惡意，
“不過，我現(xiàn)在更好奇另一件事……”
他向前逼近一步，將宋照野重新逼退到冰冷的瓷磚墻上，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對方灼熱的呼吸。
“你跟我們那位……好大哥，”
宋生暉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的嘶嘶聲，每一個字都淬著冰，
“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宋照野的后背緊貼著冰冷的瓷磚，疼痛和憤怒交織。他眼神冰冷，像看一個瘋子：“沒關(guān)系?！?/p>
“沒關(guān)系？” 宋生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嗤笑出聲，笑聲在空蕩的廁所里顯得格外刺耳。他湊得更近，幾乎貼著宋照野的耳朵，溫?zé)岬臍庀е鵁煵莸男晾保瑖娫诿舾械钠つw上：
“那昨天晚上……我半夜下樓倒水……” 他刻意停頓，滿意地看著宋照野瞳孔驟然收縮，“上樓的時候……看到大哥回來了……” 他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緩慢而清晰，“他進(jìn)了房間……門……沒關(guān)嚴(yán)……”
宋照野的身體瞬間僵硬！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jié)！
“我看到……” 宋生暉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興奮和殘忍的愉悅，一字一頓，像鈍刀子割肉，“他走到你床邊……低下頭……親了你?！?/p>
轟——?。?！
宋照野的腦子里像有什么東西炸開了！所有的聲音瞬間遠(yuǎn)去，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的聲音！被窺破最隱秘、最恥辱秘密的巨大恐慌和憤怒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
宋生暉欣賞著他瞬間蒼白的臉色和眼底翻涌的驚濤駭浪，嘴角的弧度更加扭曲：“兄弟之間……會這樣嗎？嗯？我親愛的二哥？”
巨大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嚨。宋照野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眼神冰冷地迎上宋生暉充滿惡意的目光，聲音因?yàn)闃O致的緊繃而微微發(fā)顫，卻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決絕：“那正好……去告訴爸媽啊……讓他們把我趕出宋家?！?/p>
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趕出去？” 宋生暉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荒謬的話，夸張地?fù)u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種近乎憐憫的嘲諷，“不，不，不……” 他的手指帶著冰冷的觸感，極其輕佻地劃過宋照野冰冷緊繃的臉頰，眼神如同看著勢在必得的獵物：
“我怎么會讓你就這么……輕易地走掉呢？”
那眼神里的占有欲和瘋狂，讓宋照野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猛地抬手，狠狠拍開宋生暉那只令人作嘔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推開！
“滾開！別碰我！” 宋照野的聲音嘶啞而冰冷，帶著全然的厭惡，“隨你的便！”
他不再看宋生暉那張扭曲的臉，強(qiáng)忍著后背的劇痛和翻涌的惡心感，踉蹌著沖出廁所隔間，頭也不回地逃離了這個令他窒息的地方。
冰冷的瓷磚墻上，宋生暉被推得后背撞了一下。他靠在墻上，看著宋照野倉惶逃離的背影，臉上那抹扭曲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混合著興奮和掌控欲的冰冷。
果然……他一心只想逃離。
像個被困在籠子里、拼命撞擊欄桿的鳥。
可惜啊……宋生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底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他怎么會讓他如愿呢？那個控制欲強(qiáng)到變態(tài)的大哥……恐怕更不會放他走吧？
一個絕妙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他的心臟。
他慢條斯理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解鎖屏幕。指尖在通訊錄里一個從未聯(lián)系過的、備注只有一個冰冷“大哥”兩個字的號碼上停留了幾秒。
然后，他點(diǎn)開短信界面，臉上重新掛上那種人畜無害的、帶著點(diǎn)天真好奇的表情，手指飛快地敲擊著屏幕，編輯了一條信息：
「大哥，晚上好呀！打擾您了！今天幫二哥整理書包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二哥的草稿紙掉了出來……上面好像畫了好多路線圖，還標(biāo)注了好多地名呢，密密麻麻的，跟探險(xiǎn)地圖似的！(^▽^) 」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詞。
「我們?nèi)沂且ヂ糜螁?？二哥在研究攻略嗎？好期待呀！?/p>
后面還附上了一個可愛的星星眼表情。
點(diǎn)擊發(fā)送。
宋生暉看著屏幕上“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愉悅的弧度。他將手機(jī)揣回口袋，走到洗手池前，擰開水龍頭，仔細(xì)地、慢條斯理地清洗著剛才碰過宋照野臉頰的手指。冰冷的水流沖刷著皮膚。
做完這一切，他抬起頭，看著鏡子里那張重新變得陽光燦爛、人畜無害的臉。他對著鏡子，調(diào)整了一下嘴角的弧度，確保笑容足夠“真誠”和“開朗”。
然后，他推開門，腳步輕快地走出廁所。走廊的光線落在他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他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帶著點(diǎn)“擔(dān)憂”和“依賴”的討好笑容，目標(biāo)明確地朝著宋照野的教室方向走去。
“哥！你等等我！”
清脆而充滿“親昵”的呼喚聲，再次在空曠的走廊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