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如期而至。走進考場的那一刻,林晚的手心沁出了層薄汗。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香樟樹影在試卷上晃動,像在跳一支雜亂的舞。
語文和英語考試還算順利,林晚提前半小時就答完了題,檢查時筆尖劃過答題卡,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可到了數(shù)學考試,她看著第一道大題就犯了怵,握著筆的手指關(guān)節(jié)都泛了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考場里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還有墻上掛鐘的滴答聲,敲得人心慌。林晚咬著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那些數(shù)字和符號在眼前打轉(zhuǎn),怎么也理不清頭緒。
交卷鈴聲響起時,林晚還有兩道大題空著。她看著試卷上大片的空白,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揪緊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走出考場時,走廊里擠滿了討論答案的學生。
"最后那道解析幾何你做出來了嗎?我用了參數(shù)方程..."
"選擇題最后一個是不是選C?我糾結(jié)了好久..."
"江嶼肯定全對了吧,我剛才看見他提前交卷了。"
林晚的腳步頓了頓。她抬起頭,看見江嶼正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手里拿著本物理書,陽光落在他翻動的書頁上,鍍上了層金邊。他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轉(zhuǎn)過頭沖她笑了笑,嘴角的梨渦淺淺地露出來。
林晚慌忙低下頭,加快腳步往前走,心臟在胸腔里跳得像要炸開。她不敢去想自己的數(shù)學成績,更不敢去看江嶼的眼睛——那雙總是盛著笑意的眼睛,此刻會不會帶著點失望?
成績出來那天,天空飄著細雨。林晚站在公告欄前,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尋找自己的位置。文科成績依舊名列前茅,可數(shù)學成績像根刺,扎在成績單的中間位置,格外刺眼。
而江嶼的名字,穩(wěn)穩(wěn)地排在年級第一的位置,數(shù)學和物理都是滿分。
回到教室時,林晚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她把成績單塞進桌肚,趴在桌子上,臉頰貼著微涼的桌面,連蘇曉湊過來都沒理。
"別不開心嘛,"蘇曉拍了拍她的背,聲音軟軟的,"你文科那么好,以后選文不就行了?再說了,江嶼理科好有什么用,他語文才考了108分,比你低了快二十分呢!"
林晚抬起頭,有點驚訝:"真的?"
"當然是真的!"蘇曉拿出手機,點開班級群里的成績單截圖,"你看,他作文扣了好多分,估計是不擅長寫那些抒情的東西吧。"
林晚看著屏幕上江嶼的語文成績,心里忽然好受了點。原來再厲害的人,也有不擅長的事情。就像她對著數(shù)學題發(fā)呆時,他或許也在對著作文題皺眉。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數(shù)學老師抱著一摞試卷走進教室,板著臉敲了敲講臺:"這次月考的數(shù)學成績很不理想,特別是解析幾何部分,很多同學都失分了?,F(xiàn)在我們來講講試卷。"
林晚的神經(jīng)瞬間繃緊了。她低著頭,不敢看老師手里的試卷,耳朵卻豎得高高的,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知識點。
"最后這道大題,全班只有江嶼做出來了。"老師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全班,"我們請江嶼上來給大家講一講思路。"
教室里響起一陣低低的驚嘆。林晚抬起頭,看見江嶼站起身,白襯衫的衣角在座位間劃過一道流暢的弧線。他走到講臺上,接過老師手里的粉筆,轉(zhuǎn)身面對黑板時,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林晚的位置,頓了半秒。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她慌忙低下頭,盯著自己交握在膝蓋上的手,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蜷縮。
江嶼的聲音透過空氣傳來,清晰又沉穩(wěn)。他講題的思路很清晰,從輔助線的畫法到公式的應(yīng)用,一步步推導,像在鋪一條通往答案的路。林晚聽得很認真,筆尖在草稿紙上飛快地記錄著,那些原本雜亂的符號,忽然變得有條理起來。
"聽懂了嗎?"講完最后一步,江嶼轉(zhuǎn)過身,目光掃過全班。
底下響起稀稀拉拉的回應(yīng)聲。數(shù)學老師皺了皺眉:"看來還是有同學沒聽懂。林晚,你來說說,剛才江嶼講的輔助線畫法,原理是什么?"
林晚的心臟猛地一跳。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座位上,臉頰瞬間燒了起來。剛才她光顧著記步驟,根本沒聽清原理...
教室里靜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像無數(shù)根細小的針。林晚的指尖捏著筆,指節(jié)泛白,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么?不會?"數(shù)學老師的語氣有點嚴厲,"上課要認真聽講!"
就在林晚窘迫得快要哭出來的時候,一道低沉的聲音忽然從后桌傳來,很輕,卻清晰地鉆進她的耳朵里:"三角形相似,對應(yīng)邊成比例。"
是江嶼。
林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幾乎是脫口而出:"是、是因為三角形相似,對應(yīng)邊成比例!"
數(shù)學老師的臉色緩和了些:"對。下次要注意聽講。坐下吧。"
林晚如釋重負地坐下,后背已經(jīng)沁出了層薄汗。她能感覺到后桌傳來一道溫和的目光,像落在肩頭的陽光,帶著點安撫的力量。她不敢回頭,卻能想象出江嶼此刻的表情——或許是微微偏著頭,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手背上的那顆小痣在光線下安靜地閃著。
她的心跳得飛快,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亂撞。剛才他的聲音那么近,帶著點刻意壓低的磁性,像羽毛輕輕搔過心尖,留下一陣酥麻的癢。
"謝、謝謝。"下課后,林晚終于鼓起勇氣,轉(zhuǎn)過身對江嶼說了句謝謝。她的聲音很輕,帶著點未散的慌亂。
江嶼正低頭整理試卷,聞言抬起頭,眼底盛著笑意:"不客氣。下次沒聽懂,可以直接問我。"
"嗯。"林晚點點頭,慌忙轉(zhuǎn)回身,臉頰燙得能煎雞蛋。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劃著,忽然發(fā)現(xiàn)剛才記錄的步驟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星號,像顆落在紙上的星。
許哲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里拿著瓶果汁,放在林晚的桌上:"給你。剛才看你臉都白了,嚇壞了吧?"
"還好..."林晚拿起果汁,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開來,稍微壓下去一點臉頰的熱度。
許哲的目光落在她的草稿紙上,又看了看后桌的江嶼,推了推眼鏡,忽然說:"其實江嶼人挺好的,上次我物理題不會,他也很耐心地給我講了。"
林晚"嗯"了一聲,心里卻有點亂。她能感覺到許哲的目光,帶著點探究,又有點別的什么,讓她不太自在。
接下來的數(shù)學課,林晚聽得格外認真。遇到不懂的地方,她會悄悄在草稿紙上畫個問號,等下課的時候,卻還是沒勇氣回頭去問。
直到周五的最后一節(jié)數(shù)學課,老師布置了道難度很大的附加題。林晚對著題目看了半天,筆尖在草稿紙上畫了又擦,擦了又畫,始終找不到頭緒。
放學的鈴聲響了,同學們像潮水般涌出教室。蘇曉收拾好書包,沖她揮了揮手:"晚晚,我先走啦,記得明天一起去圖書館!"
林晚點點頭,看著蘇曉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教室里漸漸安靜下來,只剩下她和后桌的江嶼。
江嶼似乎在整理書包,拉鏈拉動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顯得格外清晰。林晚的心跳忽然加速,她攥著筆,猶豫了半天,終于還是轉(zhuǎn)過身,聲音帶著點試探:"江嶼,這道題...你會嗎?"
江嶼抬起頭,目光落在她的練習冊上,嘴角彎起個淺淡的弧度:"剛好做過。"他放下書包,從桌兜里拿出自己的草稿本,"我給你講講?"
"好。"林晚的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雀躍。
江嶼站起身,走到她的課桌旁。他的校服上帶著淡淡的皂角香,混著陽光的味道,很好聞。他俯下身,指尖落在練習冊上,開始講解思路。
"你看,這里可以構(gòu)造一個輔助圓..."他的聲音很低,帶著點磁性,溫熱的氣息拂過林晚的耳畔,讓她的后頸泛起一陣細密的熱意。
林晚聽得很認真,卻忍不住分神去看他的側(cè)臉。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淺淺的陰影,鼻尖的弧度很柔和,嘴唇的顏色是淡淡的粉。她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下唇中間,有個很小的窩,說話的時候會輕輕動。
"懂了嗎?"江嶼忽然停下,轉(zhuǎn)過頭看著她。
四目相對的瞬間,林晚像被燙到般猛地低下頭,臉頰瞬間燒了起來。"懂、懂了。"她的聲音帶著點慌亂,指尖緊張地捏著筆。
江嶼看著她泛紅的耳根,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卻沒說什么,只是直起身:"那我先走了。"
"嗯。"林晚點點頭,看著他拿起書包,轉(zhuǎn)身往門口走。陽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像給他鍍了層光暈。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沖她笑了笑:"周末記得復(fù)習,下次別再被老師點名了。"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她抬起頭,想說點什么,江嶼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了。教室門被輕輕帶上,留下她一個人,和滿室的陽光,還有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的皂角香。
林晚低下頭,看著練習冊上被江嶼劃過的痕跡,指尖輕輕拂過那些字跡,忽然覺得那些原本冰冷的符號,都變得溫柔起來。她的草稿紙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笑臉,畫得很簡單,卻像顆落在紙上的太陽,暖暖地照著。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林晚收拾好書包,走出教室時,看見許哲正站在走廊盡頭等她,手里拿著兩把傘。
"剛才看見江嶼走了,"許哲把其中一把傘遞給她,"我猜你沒帶傘,就回來等你了。"
"謝謝你,許哲。"林晚接過傘,心里泛起一陣暖意。
兩人并肩往校門口走,雨水打濕的地面倒映著天空的藍,像塊巨大的鏡子。許哲忽然開口,聲音很輕:"晚晚,你是不是...很崇拜江嶼?"
林晚的腳步頓了頓。她抬起頭,看見許哲的眼鏡片反射著光,看不清眼神里的情緒。"他、他學習很好。"她小聲說,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掩飾。
許哲點點頭,沒再說話。兩人一路沉默地走著,雨水順著傘沿滴落,發(fā)出"滴答"的聲響,像在敲一首無聲的歌。
走到校門口時,林晚忽然看見江嶼站在公交站牌下,手里拿著本《天文愛好者》雜志,正低頭看著。陽光落在他翻動的書頁上,鍍上了層金邊,像幅安靜的畫。
他怎么會有這本雜志?
林晚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攥著傘柄的手指緊了緊,看著江嶼抬起頭,目光和她撞了個正著。他沖她笑了笑,舉起手里的雜志晃了晃,嘴型無聲地說:"借你的。"
林晚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她慌忙低下頭,跟著許哲往家的方向走,心臟卻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甜甜的,像揣了顆糖。
她知道,這個飄著細雨的秋日午后,有些東西,正在悄悄改變。就像那些原本平行的星軌,忽然因為某個微小的引力,開始向彼此傾斜,帶著青春特有的懵懂和羞澀,在時光里,劃出一道溫柔的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