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司第五次提交的方案被上司否決時，前臺通知收到了我老家寄來的包裹。
里面是外婆親手納的布鞋，
—只是之前沒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個在樹蔭下看我跳皮筋的小老頭 我的外公…當(dāng)晚加班回家，
暴雨中遇見只不似流浪貓般精壯的貓，
不像是個流浪貓 但雨下得很大 他卻一直堅定的跟著我 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 仿佛認(rèn)識我般，
我不由自主的把它抱回了家“約法三章：第一不能觸摸本座，二、三我忘了。
”夢里黑貓嚴(yán)肅地說完，我卻笑醒了。直到被裁員那晚，我在噩夢里狂奔，
文件變成大山死死的壓住我的腿。“乖崽！這邊！”十七撕開黑暗，
尾巴像外公遞零花錢的手。醒來聽見它腹誹：“老頭說得對，乖崽果然需要本座喵。
”1.冰冷的觸感沿著指尖一路爬上手臂，激得我指尖猛地一顫。
會議室那張巨大的、能映出人臉的長桌表面，像一塊剛從冰柜里拖出來的鐵板，
寒意絲絲縷縷地往骨頭縫里鉆。
——那位下巴抬得仿佛在丈量天花板高度的王總——用兩根手指嫌棄地推回來的提案文件夾，
又往自己這邊拖了挪了幾寸，薄薄的塑料封皮劃過桌面，發(fā)出細(xì)微卻刺耳的“滋啦”聲。
“小林啊，”王總的聲音慢悠悠地飄過來，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疲憊感，像鈍刀子割肉，
“創(chuàng)意很好，但……不落地。你們年輕人啊，想法總是飄在天上?！彼屏讼伦欤?/p>
圓潤的手指在虛空中點了點，“要接地氣，懂不懂？下沉市場，下沉！別整這些花里胡哨的。
”我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脊椎骨一節(jié)節(jié)僵硬地繃緊?？照{(diào)冷氣開得太足，
吹得后頸一片冰涼，可臉頰卻不受控制地發(fā)起燙來，耳朵里嗡嗡作響，
像有無數(shù)只夏蟬在同時振翅。會議室里其他幾張模糊的面孔，
似乎都在無聲地附和著那嗡嗡的背景音，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我，
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又迅速移開，
投向王總那張開開合合、吐出更多“下沉”指令的嘴。
“落地……下沉……”我喉嚨干得發(fā)緊，機械地在筆記本上重復(fù)寫下這兩個詞，
筆尖劃破了紙頁。窗外，上海的天是鉛灰色的，沉甸甸地壓在鱗次櫛比的高樓頂端，
密不透風(fēng)，讓人喘不過氣。這城市太大，太吵，而我，
就像一粒被風(fēng)吹進巨型機器縫隙里的塵埃，每一次轟鳴都震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移位。
手機在西裝褲口袋里突兀地震動起來，一下，兩下，頑強地對抗著會議室的低氣壓。
趁著王總端起他那杯永遠(yuǎn)喝不完的養(yǎng)生茶的空隙，我飛快地低頭瞥了一眼屏幕。
屏幕上彈出來的不是工作群消息，而是前臺小美發(fā)來的照片，是一個快遞，
發(fā)件地址赫然寫著老家那個熟悉的小鎮(zhèn)名字。心，毫無預(yù)兆地重重一跳，撞得肋骨生疼。
會議在一種沉悶的、令人窒息的氛圍里終于結(jié)束。我抱著那疊被徹底否定的方案，
像個打了敗仗的殘兵，拖著腳步最后一個走出那間寒氣逼人的玻璃囚籠。
格子間里鍵盤敲擊聲噼啪作響，電話鈴聲此起彼伏，
空氣里彌漫著速溶咖啡和廉價香水的混合氣味。我埋頭穿過這片喧囂，徑直走向前臺。
一個方方正正的硬紙箱靜靜躺在那里。普通的牛皮紙包裝，
用粗黑的記號筆寫著我的名字和公司地址，字跡歪歪扭扭，
帶著一種久違的、屬于老家的笨拙樸實。我抱起箱子，分量不輕，
一種混合著泥土和陽光的、干燥而溫暖的氣息，透過紙箱的縫隙，固執(zhí)地鉆進了我的鼻腔，
瞬間沖淡了周圍那股冰冷的現(xiàn)代工業(yè)味道……回到我那間狹小的、被稱作“家”的出租屋時，
窗外的鉛灰色已經(jīng)徹底沉淀為濃墨。遠(yuǎn)處高架橋上流動的車燈，像一條條永不停歇的光河，
無聲地切割著城市的黑夜。我踢掉折磨腳踝的高跟鞋，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
迫不及待地撕開了紙箱的膠帶。除了外婆做好的拿手下飯菜外還有幾雙嶄新的純棉拖鞋，
整整齊齊地躺在里面。千層底，黑燈芯絨鞋面，針腳細(xì)密得像是用尺子量過。
鞋底納得厚實硬挺，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帶著一種踏實的暖意。是外婆的手藝。鞋面上，
還壓著一張微微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大概六七歲，扎著兩個沖天辮，
穿著碎花小褂，正興高采烈地在老家院門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下跳皮筋，辮子飛得老高。
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在她身上灑下跳躍的光斑。而在照片的角落，
靠近老槐樹粗壯樹干的地方，一個模糊的身影半藏半露。那是外公。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
背微微佝僂著，只露出小半邊臉。他粗糙的大手局促地扶著樹干，一雙眼睛卻亮得出奇，
穿過照片的時光和空間，專注地、小心翼翼地追隨著那個跳皮筋的小小身影。那眼神，
像護著雛鳥的老鳥，笨拙、沉默，卻又盛滿了滾燙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東西。
我捏著那張薄薄的、帶著歲月溫度的照片，指尖撫過外公那半張模糊的臉，
喉嚨里像堵了一團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澀。那些被上海的浮塵和壓力層層覆蓋的記憶碎片，
猛地被掀開一角。2.“……笨崽，慢點跑，別摔著！”外公的聲音總是壓得低低的，
帶著濃重的鄉(xiāng)音，仿佛怕驚擾了什么。每次我去外婆家，他總像一道影子，
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我身后。我爬上后院那棵結(jié)滿青澀柿子的樹，他就在院墻根下焦急地搓著手，
仰著頭，嘴唇無聲地翕動，直到我安全落地，他才像松了口氣，悄悄背過身去。
可每次離開時，
邦的冰糖；一把炒得噴香的南瓜子；有時甚至是幾張被汗水浸得微潮、疊得整整齊齊的零錢。
塞錢的動作總是飛快又隱秘，帶著一種做賊似的心虛，仿佛怕被我發(fā)現(xiàn)，
更怕被外婆嘮叨他“慣壞孩子”。“外公……”我對著冰冷的空氣，無聲地喚了一句。
回答我的，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喧囂，那聲音隔著玻璃，悶悶地撞擊著耳膜。
照片上那雙專注的眼睛，此刻像兩枚燒紅的炭，燙得我指尖發(fā)麻，
心口那塊堵著的棉花仿佛被點燃，悶悶地?zé)破饋?。我猛地將照片扣在鞋面上?/p>
連同那雙沉甸甸的布鞋一起，胡亂塞回紙箱，用力推到墻角。仿佛這樣就能把那道目光，
連同那些幾乎被遺忘的、沉甸甸的暖意，一起隔絕在冰冷的現(xiàn)實之外。不能想，不敢想。
那暖意在此刻，只會襯得這間出租屋更加空蕩，襯得我此刻的狼狽和無力更加赤裸。
我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胃里空空如也，卻毫無食欲。窗外，城市的霓虹不知疲倦地閃爍，
映在玻璃上，光怪陸離。算了，出去透口氣吧，總好過被這四面墻和無聲的舊照片逼瘋。
剛推開單元門，一股帶著腥氣的濕冷空氣就撲面砸來。不知何時，
醞釀了一整天的雨終于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水泥地上噼啪作響，
激起一層白茫茫的水霧。風(fēng)卷著冰涼的雨絲，毫不留情地往人脖子里鉆。我裹緊單薄的外套，
猶豫著要不要退回那個令人窒息的“家”。就在這時，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樓道口側(cè)面垃圾桶旁，一小團幾乎與濃重夜色融為一體的陰影。
那是一只貓。通體漆黑，只有四只爪子末端沾著一點泥土的灰黃，像穿了四只小小的臟襪子。
它蜷縮在垃圾桶投下的一小片可憐陰影里，雨水無情地沖刷著它并不像一個流浪貓般的身體，
濕透的黑毛緊緊貼在骨架上，勾勒出了它并不虛胖的輪廓。看著它把頭深深埋進前爪里，
小小的身體隨著呼吸微弱地起伏著。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靠近時，那貓似乎察覺到我的存在，
猛地抬起了頭。兩道微弱的光，穿透密集的雨簾，直直撞進我的視線。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跐皲蹁醯暮诿r托下，顯得格外大，圓溜溜的，
像是兩顆被雨水洗過的、深不見底的琉璃珠子。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放得很大，
幾乎占據(jù)了整個眼眶，邊緣泛著一圈奇異的金棕色光暈。
眼神里沒有流浪貓常見的警惕或兇悍，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濕漉漉的茫然，
和一種近乎固執(zhí)的……驚喜？那專注的目光，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我混沌的思緒。
我猛地想起剛剛才被我塞進墻角的那張照片——照片角落，老槐樹后，
外公那雙穿過時光、小心翼翼追隨著跳皮筋的小女孩的、同樣專注而濕漉漉的眼睛！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又酸又麻。這雙眼睛……太像了！
那種沉默的、帶著點笨拙的關(guān)切，那種仿佛要把人吸進去的專注……鬼使神差地，我蹲下身，
朝它伸出手，聲音被雨聲打得有些模糊不清：“……你還好嗎？
”黑貓沒有像預(yù)想中那樣驚恐地逃開。它只是定定地看著我，
那雙濕漉漉的、仿佛盛滿了千言萬語的眼睛，一眨不眨。雨水順著它尖尖的下巴滴落。然后，
它極其緩慢地、試探性地，朝我的方向挪動了一下濕透的小爪子。一步，又一步，
帶著一種孤注一擲般的信任，蹣跚著走進了單元門頭下的那方小小的、干燥的屋檐下。
它停在我腳邊，仰起小小的腦袋，喉嚨里發(fā)出極其微弱的一聲：“……喵。
”那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落在我心上。我嘆了口氣，
認(rèn)命般地彎下腰，小心翼翼地避開它濕漉漉的皮毛，把它整個冰涼的小身體撈了起來。
它出乎意料地沒有掙扎，只是在我懷里微微瑟縮了一下，像一塊冰冷的石頭，
濕氣瞬間透過我的外套滲進來。那雙琉璃珠子般的眼睛，依舊固執(zhí)地、一瞬不瞬地望著我，
瞳孔深處倒映著樓道里慘白的燈光，和我自己那張疲憊茫然的臉?！昂冒?，”我低聲對它說，
更像是對自己說，“跟我回家吧?！毙⌒〉某鲎馕堇铮驗檫@只不速之客的闖入，
空氣似乎發(fā)生了某種微妙的改變。黑貓被我洗干凈后放在鋪了舊毛巾的紙箱里，
它警惕地縮在角落，濕漉漉的皮毛讓它看起來更加瘦小可憐。
【看你的身材也不像是一個流浪貓，真不知道把你帶回來是對是錯，不過，
可是你自己跟我回來的啊】我翻箱倒柜，只找到一小包臨期的牛奶，
倒在一個豁了口的淺碟子里，推到紙箱邊緣。它先是警惕地嗅了嗅，粉嫩的鼻尖微微翕動，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伸出舌頭，小口小口地舔舐起來。安靜的房間里，
只剩下它舔舐牛奶時發(fā)出的細(xì)微“吧嗒”聲，還有窗外雨點敲打窗欞的單調(diào)節(jié)奏。
我也只能認(rèn)命般的給自己點了一份外賣，沒再出去不過隱約的聽到一聲類似嘆息的聲音，
可能加班累出了錯覺吧…疲憊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草草洗漱后，
我把自己摔進那張狹窄的單人床，幾乎在頭沾到枕頭的一瞬間，意識就沉入了黑暗的深淵。
混沌的黑暗漸漸散去，眼前卻并非熟悉的房間景象。取而代之的，
是一片無邊無際、翻涌著灰白色濃霧的空間。霧氣冰冷潮濕，纏繞著我的腳踝，
帶著一種不祥的粘滯感?？梢暤姆秶鷺O其有限，四周是絕對的死寂，
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聲音，還有心臟沉重而緩慢的跳動。
“咚……咚……咚……”就在我被這無邊無際的寂靜和濃霧壓得幾乎窒息時，
前方的霧氣毫無預(yù)兆地向兩側(cè)翻滾、退開。濃霧中心，
一塊巨大的、表面光滑如鏡的黑色巖石憑空出現(xiàn)。巖石頂端，端端正正地蹲坐著一只貓。
正是我撿回來的那只玄貓。但此刻的它，與現(xiàn)實中那只狼狽瘦弱的小家伙截然不同。
它的體型似乎膨脹了一圈，顯得異常神駿。漆黑的皮毛在濃霧中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
油亮光滑得像最上等的綢緞，沒有一絲雜色。那雙琉璃般的眼睛此刻完全睜開，
瞳孔不再是溫順的圓形，而是豎成兩道細(xì)長銳利的金色縫隙，如同黑夜中點燃的兩簇冷焰，
閃爍著非人的、極具穿透力的光芒。它周身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yán)氣息，
仿佛這片詭異空間的絕對主宰。我僵在原地，震驚得說不出話。這……這是夢？
可為什么如此真實？那貓的眼神，冰冷銳利，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
完全不像我撿到的那個濕漉漉的小可憐。玄貓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金色的豎瞳鎖定我的眼睛。然后，一個嚴(yán)肅的、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
直接在我腦海深處響起，清晰得如同耳語，卻又帶著金石般的質(zhì)感：【林薇。
】它竟知道我的名字！我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地想后退，雙腳卻像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既已結(jié)緣，當(dāng)守吾之規(guī)矩。】那聲音繼續(xù)響起，冰冷而權(quán)威，不容置疑，
【其一：爾等不可頻繁觸摸本座！】它抬起一只前爪，粉色的肉墊在灰霧中顯得格外醒目，
朝我的方向虛虛一指。我張口，想反駁，想問問為什么，喉嚨卻像被棉花堵住，
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酒涠崾芄嗜怂校夭贿h(yuǎn)萬里前來照拂你一二，
你要每日供上新鮮的貓條給本座】玄貓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似乎在檢索什么，
威嚴(yán)的氣勢出現(xiàn)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凝滯，【……其三……】它重復(fù)了一遍，
聲音里罕見地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甚至……困惑？【……唔？
】它歪了歪那顆威嚴(yán)的貓頭，豎瞳里閃過一絲極其人性化的茫然，
仿佛在努力回憶某個至關(guān)重要的知識點，【……其三……？】它卡住了。
那副嚴(yán)肅的、睥睨眾生的姿態(tài)，與此刻努力思索卻顯然一無所獲的茫然表情，
形成了一種極其荒誕的對比。就像一個威嚴(yán)的法官，在宣布重要判決時，
突然忘了最關(guān)鍵的法律條款，只能尷尬地僵在審判席上?！尽T了?！科毯?，
它似乎放棄了回憶，金色豎瞳重新聚焦，恢復(fù)冰冷，但那抹威嚴(yán)卻明顯打了折扣，
帶著點強撐的味道，【前兩條，務(wù)必謹(jǐn)記！不可頻繁觸摸本座！切記！】說完，它不再看我，
昂起頭，身影連同身下的黑石，開始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般劇烈波動、閃爍，
迅速被周圍翻滾的灰霧吞噬、淡化。“等等！第二條是什么？”我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對著那片迅速消散的濃霧和貓影大喊。沒有回應(yīng)。只有那那一句受故人所托的冰冷余音，
在夢境的死寂中反復(fù)回蕩。濃霧徹底合攏，意識猛地從高處墜落?！昂簟?！
”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額頭上全是冷汗。出租屋里一片昏暗，
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熄滅的霓虹燈光，透過沒拉嚴(yán)的窗簾縫隙，
在地板上投下一條慘淡的、變幻不定的光帶。心臟還在狂跳，
夢里那雙冰冷的金色豎瞳和那句沒頭沒尾的“受故人所托”在腦海里反復(fù)閃現(xiàn)。
我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向墻角那個臨時貓窩——紙箱里，小小的黑貓蜷成一個毛茸茸的黑色小球，
睡得正沉，小小的肚子隨著呼吸均勻地起伏，發(fā)出細(xì)微的“呼嚕呼?！甭?，溫順又無害。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恰好落在那張熟睡的貓臉上，絨毛柔軟，鼻尖濕潤，
哪還有半分夢中那種睥睨眾生的威嚴(yán)？“真是……魔怔了?！蔽议L長吁出一口氣，
抬手抹掉額頭的冷汗，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一定是壓力太大，又剛看了外公的照片，
才會做這么離奇又邏輯不通的怪夢。小貓竟然說不可以被摸，一只貓?zhí)崃诉@么多要求？
還忘了最重要的那條？荒謬。我重新躺下，強迫自己閉上眼。
夢里的寒意和那雙冰冷的金瞳帶來的心悸漸漸平息，
只剩下那只蜷縮在紙箱里、發(fā)出微弱鼾聲的小小生命體帶來的、一絲奇異的安穩(wěn)感。窗外，
城市的夜還在流淌，永不停歇。那只被我從雨夜里撿回來的玄貓，
正式在我狹小的出租屋里安了家。我給它起了個名字，
叫“十七”——純粹因為那天是十七號。它對這個名字毫無反應(yīng)，倒是那雙琉璃般的眼睛，
依舊帶著初見時那種固執(zhí)的專注，常常在我忙碌或發(fā)呆時，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我，
像是在研究什么深奧難解的謎題。3.日子在高壓的齒輪下繼續(xù)向前碾壓。
工作的重錘一下接一下，砸得人頭暈?zāi)垦！２块T頭腦風(fēng)暴會上，
我熬了幾個通宵、自認(rèn)為角度刁鉆的新方案剛講了一半，就被頂頭上司李姐直接打斷。
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不耐煩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嘴角向下撇著：“林薇，
你這想法……太飄了。我們服務(wù)的不是陽春白雪，是下沉！下沉懂不懂？要夠俗，夠直接，
夠抓眼球！”她環(huán)視一圈其他噤若寒蟬的同事，下了結(jié)論，“重做吧，
明天一早我要看到能‘沉’下去的東西?！?會議室里一片寂靜，
只有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的嘶嘶聲和我自己耳朵里越來越響的、尖銳的耳鳴。晚上公司團建，
選在一家人聲鼎沸的網(wǎng)紅烤肉店。煙霧繚繞，觥籌交錯。同事們熟練地互相敬酒，
開著尺度曖昧的玩笑，交換著最新的八卦和股票代碼。我端著杯子，
努力想融入那片喧鬧的聲浪，卻感覺自己和周圍隔著一層厚厚的、透明的玻璃墻。
他們的笑聲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模糊不清。我試著扯動嘴角，
臉部肌肉卻僵硬得像被凍住。一個平日里還算熟的同事端著酒杯過來，
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薇薇，別光坐著啊，玩骰子去？”我張了張嘴，
喉嚨里卻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只能勉強擠出一點比哭還難看的笑意，搖了搖頭。
那同事臉上的笑容淡了淡，眼神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轉(zhuǎn)身又融入了喧囂的人群。
我獨自坐在角落，看著烤盤上滋滋作響的肉片，胃里一陣翻攪。是的，
我作為所謂的小鎮(zhèn)做題家，從南方小鎮(zhèn)一步一步走到鋼鐵森林格子間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從處處布滿了優(yōu)越感到稍微不留神就能被任意一個人取代，
我已經(jīng)患上焦慮癥兩年了……所以我沒法像他們一樣開心的玩，聊曖昧的話題，
享受青春又活力的游戲，我只想盡快回去完成我沒有做好的方案。凌晨兩點，
整個小區(qū)只剩下我客廳上方一盞慘白的日光燈還亮著。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數(shù)據(jù)像無數(shù)只蠕動的螞蟻，爬進我的眼睛，啃噬著我的神經(jīng)。
右下角的微信圖標(biāo)瘋狂閃爍，是媽媽的頭像。點開，一連串未接聽的語音通話請求，
最后是一條文字信息：“薇薇，睡了嗎？媽看你朋友圈發(fā)的那張照片，臉好白，
是不是又熬夜了？別太拼，身體要緊。你外公以前總念叨，乖崽犟得很，得順毛捋……唉，
他要是還在……”信息在這里戛然而止?！芭距?/p>
”一滴溫?zé)岬囊后w毫無預(yù)兆地砸落在冰冷的鍵盤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我慌忙用手背去擦，
更多的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涌出。
外公……“乖崽”……這個遙遠(yuǎn)又親昵的稱呼像一把生銹的鑰匙，
猛地捅開了記憶深處某個銹死的閥門。愧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沒頂。我死死咬住下唇，
嘗到一絲腥甜，才勉強壓下喉嚨里涌上的哽咽。我僵硬地移動鼠標(biāo)，
在回復(fù)框里一字一字地敲：“媽，我沒事，剛剛聚餐回來而已，項目馬上就結(jié)束了，很順利。
你和爸早點休息。以后不要睡的這么晚了，愛你們”點擊發(fā)送。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
我疲憊不堪地靠在椅背上，閉上酸澀的眼睛。就在這時，腳踝處傳來一點溫?zé)崛彳浀挠|感。
低下頭，十七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我腳邊。它沒有像往常那樣蹭我，
只是用它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輕地、一下一下地頂著我的腳踝。力道很輕，
帶著一種固執(zhí)的堅持。它仰著小臉，那雙在客廳慘白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澈的琉璃眼珠，
安靜地、一眨不眨地望著我。瞳孔里清晰地映著我此刻狼狽不堪的倒影——散亂的頭發(fā)，
通紅的眼眶，還有臉上未干的淚痕。它不會說話，只是用頭頂著我，
固執(zhí)地傳遞著一種無聲的、笨拙的安慰。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鼻尖。我彎下腰，
把它抱了起來。小家伙很輕，溫?zé)岬纳眢w蜷縮在我懷里，發(fā)出細(xì)微的“呼?！甭?，
像一個小小的、持續(xù)不斷的安慰信號源。我把臉埋在它帶著陽光和貓糧味道的溫暖皮毛里，
深深吸了一口氣。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冰冷地閃爍，辦公室的孤燈依舊慘白，
但懷里這團小小的、固執(zhí)的溫暖，像在無盡寒夜里點起的一粒微弱的星火，
燙得我冰冷的指尖微微顫抖。“十七……”我低聲喚它，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它在我懷里拱了拱，喉嚨里的呼嚕聲更響了一點，仿佛在回應(yīng)。4.宿醉的頭疼，
像有個憤怒的小人拿了把生銹的錐子，正在我太陽穴里孜孜不倦地鉆孔。每一次脈搏的跳動，
都牽扯著整個頭蓋骨嗡嗡作響。我勉強撐開仿佛被膠水黏住的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陣，
才聚焦在眼前一片狼藉的矮幾上。昨天晚上忙得太晚又沒什么睡意，
只能借助酒精麻痹自己焦躁不安的神經(jīng)，沒想到后勁這么大?？盏钠【乒迻|倒西歪，
像被遺棄的士兵。油膩的泡面桶敞著口，殘余的湯底凝固成一層令人作嘔的油膜，
里面還可憐兮兮地泡著半截蔫掉的香腸。
人窒息的頹敗氣息——隔夜酒精的酸腐、廉價油脂的哈喇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灰塵味兒。
胃里翻江倒海。我呻吟一聲，想抬手揉揉劇痛的額角，卻發(fā)現(xiàn)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鉛。
就在這時，一點輕微得幾乎被忽略的響動吸引了我的注意。是十七。
它不知何時跳上了矮幾的邊緣，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空罐和油漬。它正低著頭，
專注地研究著那個空掉的泡面桶。濕漉漉的小鼻子湊近桶沿，輕輕嗅了嗅，
隨即像是被那濃烈的工業(yè)香精和油脂混合的味道給狠狠嗆到了，猛地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整個身子都跟著抖了一下。然后，它抬起頭，那雙在昏暗晨光里顯得格外清透的琉璃眼珠，
直勾勾地看向我。粉嫩的小嘴似乎極其輕微地撇了一下。
就在這一片死寂的、只有我沉重呼吸聲的清晨，
一個清晰無比的、帶著點無奈和恨鐵不成鋼的嘆息聲，
毫無阻礙地、直接鉆進了我的腦海深處：【唉……老頭說得對，乖崽果然不會捕獵。
連個空殼子都舔不干凈喵?！柯曇?！清晰的聲音！是十七的聲音！
帶著一種奇特的、略顯稚嫩卻又老氣橫秋的腔調(diào)！我整個人像被高壓電猛地?fù)糁?，瞬間僵直，
宿醉的頭痛被這突如其來的驚悚感炸得煙消云散，只剩下頭皮一陣陣發(fā)麻，
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我死死地盯著十七那張毛茸茸的、此刻寫滿了“孺子不可教也”表情的貓臉?；糜X！
一定是昨晚喝太多，酒精把腦子徹底燒壞了！我用力閉上眼，再猛地睜開。
十七依舊蹲在那里，歪著小腦袋看我，眼神里充滿了對我這種“廢物點心”的深切同情，
甚至抬起一只前爪，極其人性化地、無奈地抹了抹自己的小臉?！就炅送炅耍?/p>
乖崽好像傻了喵。就舔了個毒湯殼子而已，至于這么大反應(yīng)？老頭啊老頭，你這外孫女，
真不好帶喵……】那碎碎念，清晰無比，帶著貓科動物特有的、有點扁平的尾音，
再次在我腦中響起，甚至比剛才更加“立體環(huán)繞”。“啊——！
”一聲短促的、完全不受控制的尖叫從我喉嚨里迸發(fā)出來，帶著極度的驚恐和難以置信。
十七被我這一嗓子嚇得渾身黑毛瞬間炸開，像個被突然充了氣的黑色毛球，
“嗷嗚”一聲直接從矮幾上彈射起飛，落地后幾個起落就躥到了沙發(fā)底下，
只留下一雙驚恐的、在陰影里閃爍著微光的眼睛，警惕地瞪著我?！警偭睡偭?！
乖崽真的瘋了喵！老頭救命啊——！老頭 你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它驚恐萬狀的“心聲”在我腦中瘋狂刷屏。我癱坐在地板上，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墻壁，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幾乎要破膛而出。不是幻覺。真的不是幻覺。
我能……聽到十七在想什么？！老頭？外孫女？難道是？
外公啊……真的很想知道他都說了什么呢……4.這驚悚的發(fā)現(xiàn)讓我渾渾噩噩了好幾天，
看它的眼神都帶著一種看外星生物的敬畏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