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們笑起來。圓臉那個湊近點，壓低聲音：“喂，豬剛鬣，聽說沒？陛下今早下令，把西邊那幾個總嘀咕‘舊制’的老嬤嬤送去皇莊養(yǎng)老了?！?/p>
八戒啃土豆的動作一頓，小眼睛眨巴兩下。他記得那幾個老嬤嬤，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臭蟲。
“為啥啊？”他含糊地問。
“為啥？”年長女兵嗤笑一聲，“還不是你前幾晚在宗廟里那幾句話？陛下順著西天來的香客那條線，真揪出幾個吃里扒外的！跟毒敵山有牽扯！那幾個老嬤嬤，屁股也不干凈！”
圓臉女兵用手肘捅了捅八戒：“可以啊你！立大功了！”
八戒愣愣地聽著，土豆都忘了啃。他當(dāng)時就隨口那么一說…
“不過話說回來，”年長女兵嘆口氣，拍拍手上的灰，“陛下這些年…也不容易。上頭壓著西天，下頭一堆老古板惦記著把她扳倒，恢復(fù)那啥‘舊制’，好繼續(xù)作威作福。外頭還有妖怪虎視眈眈…嘖?！?/p>
周圍安靜下來，只有火堆噼啪響。
八戒啃著半涼的土豆，沒吭聲。他想起靈山那些金光閃閃的菩薩，又看看這冷清堅毅的女兒國，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這時，一個傳令女兵快步走來，沒看別人，直接對八戒道：“陛下叫你。去御書房?！?/p>
女兵們互相遞了個眼色，默默讓開路。
八戒拍拍屁股站起來，有點忐忑地跟著走。
御書房里藥味混著墨香。女王坐在案后，正批奏折，眼下有點青黑。見他進(jìn)來，也沒抬頭，只指了指旁邊椅子。
椅子上，放著一套折疊整齊的…新衣服？不是女式盔甲，而是深灰色的男式勁裝，布料厚實，針腳細(xì)密。
八戒愣住了。
女王放下筆，揉了揉眉心，語氣依舊平淡：“身上那套破爛，還不扔了？穿著不嫌丟人？”
八戒看看那新衣服，又看看女王，手足無措：“給、給俺的？”
“不然呢？”女王抬眼瞥他，“宮里沒別的公豬?！?/p>
八戒：“……”
他磨蹭著過去，拿起衣服。料子很好，摸著結(jié)實又軟和。
“試試?！迸踔匦履闷鹨环葑嗾?，像是隨口一說，“不合身再改?！?/p>
八戒抱著衣服，有點懵圈地走到屏風(fēng)后。窸窸窣窣換上，居然…挺合身？像是比著他這肥胖身量做的。
他走出來，不太自在地扯扯衣角。
女王從奏折上抬起眼，打量了他一下，沒什么表情：“還行。”又低下頭去，“比光著順眼點。”
八戒站在那兒，摸著身上嶄新又合身的衣服，看著案后那個低頭忙碌、沒什么好話的女人，心里頭那點不是滋味，慢慢變成了一種暖烘烘、又有點酸溜溜的東西，堵在胸口。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女王卻先開了口，依舊沒抬頭：“傷好了就干活。后院那堆柴，劈了。”
“哎！”八戒應(yīng)得格外響亮，扭頭就往外走，腳步輕快得差點同手同腳。
走到門口，他忽然停下，回頭，吭哧癟肚擠出一句：“那…陛下…您也…別太累…”
女王執(zhí)筆的手微微一頓，沒應(yīng)聲。
八戒撓撓頭，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嘏芰耍┲巧硇乱路?/p>
（柴火劈得差不多了，日頭也西斜）
八戒靠著柴堆歇?dú)猓蛑旖菤埩舻奶鹞?，心里那點美勁兒還沒下去。圓臉女兵又溜達(dá)過來，沖他擠眼：“喂，豬剛鬣，陛下讓你去趟兵器庫。”
“兵器庫？”八戒一愣，撓撓頭，“干啥？俺有耙子啊?！?/p>
“去了就知道了！”女兵推了他一把，“快點，陛下等著呢。”
八戒拍拍屁股上的灰，將信將疑地往兵器庫走。那地方在王宮西北角，平時重兵把守，他路過都繞著走。
到了門口，守衛(wèi)的女兵打量他一眼，居然直接放行了。
里頭陰涼，一股鐵銹和油的味道。各式兵器寒光閃閃，排得密密麻麻。女王正站在最里面，對著一排造型古怪的長柄兵器打量著。
聽見腳步聲，她沒回頭，只指了指墻邊立著的一件：“試試那個?！?/p>
八戒順著看去，是柄烏沉沉的釘耙，九齒，樣式跟他那柄有點像，但更粗壯，耙齒還帶著倒鉤，閃著幽光。
“這…”八戒眼睛一亮，上手一摸，冰涼沉重，手感極扎實，“給俺的？”
“宮里沒別人用這玩意兒?！迸蹀D(zhuǎn)過身，抱臂看著他，“你那柄吃飯的家伙，吸了太多雜七雜八的妖氣，靈性不穩(wěn)。這柄是早年繳獲的玄鐵重耙，沉是沉了點，夠結(jié)實，暫時用著?！?/p>
八戒喜滋滋地拎起來，揮了兩下，虎虎生風(fēng)，就是有點壓手：“好家伙！是帶勁！”
“省著點用?！迸跽Z氣依舊平淡，“砸壞了，扣你工錢?！?/p>
“工錢？”八戒愣住，“俺還有工錢？”
女王像是被問住了，頓了一下，才略顯生硬地轉(zhuǎn)開話題：“…會用就行。滾吧?！?/p>
八戒扛著新耙子，美得鼻涕泡都快出來了，咣當(dāng)咣當(dāng)往外走，快到門口時，忽然聽見身后極低地飄來一句。
“…晚上巡夜，用新的。”
八戒腳步一頓，回頭看去，女王已經(jīng)背過身去查看別的兵器，只留給他一個冷硬的側(cè)影。
他咧開嘴，重重應(yīng)了一聲：“哎！”
扛著新耙子走出兵器庫，外頭的陽光落在那烏沉的耙齒上，折射出一點暖光。
（新耙子扛著是威風(fēng)，可也真壓肩膀）
八戒吭哧吭哧走回住處，把那烏沉沉的玄鐵耙小心翼翼靠墻放好，揉著發(fā)酸的膀子。鼻子忽然抽動兩下——哪來的肉香？
他循著味兒摸到屋后，只見幾個女兵蹲在那偷摸烤兔子，油滴在火堆上滋滋響。
“好哇！你們竟敢開小灶！”八戒眼睛都直了，咽著口水就湊過去。
女兵們嚇一跳，看清是他，又笑起來：“喲，這不是有新耙子的豬大人嘛？咋，陛下沒賞您點好的？”
“去去去！”八戒揮揮手，眼睛黏在烤兔上挪不開，“見者有份！快，給老豬撕條腿！”
一個女兵撕下條焦黃的兔腿遞給他，笑道：“豬大人，您說陛下對您是不是有點那意思？又是新衣裳又是新兵器…”
八戒啃著兔腿，含混道：“哼，那是俺老豬有用！沒俺，那些臭蝎子早打進(jìn)來了！”
“喲喲喲，”另一個女兵擠眉弄眼，“有用的人多了，咋沒見陛下親自給吸毒血呢？俺們可都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