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的門被猛地推開,刺目的、異常蒼白的日光涌入,驅(qū)散了室內(nèi)的昏暗。凱蜷縮在墻角,
被強光刺得瞇起了眼。他抬起頭,看到拉美西斯站在門口,
逆光的身影高大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迫甚至…狼狽。他金色的冠冕有些歪斜,
華貴的服飾沾染了塵土,呼吸急促,那雙總是充滿威嚴或探究的眼睛里,
此刻翻涌著的是凱從未見過的復(fù)雜情緒——悔恨、焦灼、決絕,以及一種近乎絕望的…懇求。
“凱…”拉美西斯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幾步跨入囚室,
甚至來不及屏退緊隨其后的、一臉驚疑不定的侍衛(wèi)。凱沉默地看著他,眼神依舊平靜,
卻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不再泛起絲毫波瀾。幾日的囚禁和之前的失望,
似乎已將他心中最后一點暖意凍結(jié)。拉美西斯在他面前停下,呼吸沉重。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道歉、解釋、乞求…但看著凱那雙冰冷的眼睛,
所有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時間緊迫,災(zāi)難正在埃及的每一寸土地上肆虐。最終,
法老做出了一個讓所有旁觀侍衛(wèi)目瞪口呆、幾乎停止呼吸的動作。他緩緩地、極其鄭重地,
在凱的面前單膝跪了下來。黃金的護膝撞擊在冰冷的石地上,發(fā)出清脆而震撼的聲響。
沒有言語。但這個動作本身,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更具沖擊力。埃及的法老,神之子,
向一個囚徒、一個奴隸,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拉美西斯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凱,
不再有試探,不再有懷疑,只有一片洗盡鉛華的坦誠與沉重?!鞍<罢谒廊ァ?/p>
”他的聲音低沉而痛楚,“天空、河流、大地…都在崩壞。而我…無能為力。”他伸出手,
并非命令,而是請求,顫抖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凱受傷的手臂。“我需要你,凱。
”他凝視著凱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不是作為法老需要一件工具,而是我,
拉美西斯,需要你。需要你的智慧,你的力量,你的…存在?!薄拔蚁嘈拍?。”這四個字,
他說得無比艱難,卻又重如千鈞,“無論你是什么,無論契約是真是假。我相信你能救埃及。
而我…我將我的信任,我的王國,我的…一切,都托付于你。”“求你?!弊詈髢蓚€字,
輕如嘆息,卻蘊含著一位君王所能付出的全部尊嚴與重量。凱的身體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那冰封般的平靜終于被打破。他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無比卑微又無比強大的法老,
看著對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脆弱與信任,幾日來筑起的心防在這一刻轟然碎裂。一絲動容,
混合著無奈和深藏的情感,終于重新出現(xiàn)在他清澈的眼底。他沉默了許久,
久到拉美西斯的心幾乎要沉入谷底。最終,凱輕輕地、幾乎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起來吧,陛下?!彼穆曇粢琅f有些沙啞,卻不再冰冷,“帶我去…河流憤怒最盛的地方。
”他們沒有時間去神廟頂端,尼羅河畔的堤壩已岌岌可危。那里成為了風暴的中心。
渾濁的、泛著黑光的河水如同沸騰般咆哮著,瘋狂沖擊著石砌的堤岸,裂痕如同蛛網(wǎng)般蔓延。
天空是詭異的醬紫色,狂風卷起腥臭的水汽和沙塵,幾乎讓人站立不穩(wěn)。
無數(shù)民眾驚恐地逃竄,哭喊聲被淹沒在自然的怒吼之中。拉美西斯緊緊抓著凱的手腕,
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住風沙,在侍衛(wèi)的護衛(wèi)下艱難地來到堤壩邊緣。腳下的石塊在震動,
仿佛隨時都會坍塌?!靶枰易鍪裁??”拉美西斯在狂風中大聲喊道,此刻,
他完全將自己放在了輔助的位置。凱凝望著那狂暴的、幾乎失去本來面目的母親河,
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悲憫。他轉(zhuǎn)向拉美西斯,伸出了手?!敖o我您的力量,陛下!
”他的聲音在風聲中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不是武器的力量,
而是您作為法老,與這片土地最本源的聯(lián)系!您的血,或者…您最真摯的誓言!
”拉美西斯毫不猶豫。他拔出腰間的黃金匕首——并非用于戰(zhàn)斗,
而是儀式性的短刃——在自己的掌心飛快地劃了一道。鮮紅的血液瞬間涌出,
蘊含著王權(quán)的力量與生命的熾熱。他將流血的手掌伸向凱。凱沒有直接觸碰他的血液,
而是用自己的指尖,輕輕蘸取了那涌出的、帶著體溫的鮮血。然后,
他將染血的指尖點在自己的眉心,點在那曾經(jīng)被法老審視過無數(shù)次、清澈雙眼之間的位置。
下一刻,異變陡生!凱的身上,猛地爆發(f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那并非太陽般刺目的金光,
而是一種柔和的、浩瀚的、如同月華與星輝凝聚而成的銀白色光輝!
他額間那點鮮血仿佛被點燃,化作一個古老而神圣的符號,熠熠生輝!
他的身體緩緩脫離地面,懸浮于狂風惡浪之上。
破爛的奴仆短裙在光芒中仿佛化為了最圣潔的祭司長袍。他清澈的雙眸中,
不再有少年的稚嫩或隱忍,而是充滿了無盡的滄桑、智慧與神性的悲憫?!耙阅崃_河之名,
以沉睡的萬千神靈之名,”凱的聲音不再是少年的清冽,
而是化作了恢弘的、仿佛千百個聲音同時吟唱的交響,響徹在天地之間,“此地,平衡當歸!
”他雙手虛按向沸騰的河面。銀白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向他掌心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