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的喧囂漸漸被隔絕在身后。
王美琳被警察帶走的哭嚎咒罵,父親復(fù)雜愧疚的眼神,董事們的議論紛紛……所有這些,都像是一出與我不再相關(guān)的鬧劇。
我贏了,用一場干凈利落的絕殺,奠定了在蘇氏無人再敢小覷的地位。
但代價是,我把自己更深地暴露在了傅沉的目光之下。
他的短信如約而至,像一道催命符,又像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
【傅:精彩。我的‘小玩意兒’效果還不錯?今晚,驗收第二批‘誠意’的后續(xù)效果?老地方見?!?/p>
老地方。遺忘時光咖啡館。
我握著手機,指尖冰涼。我知道,這次見面,絕不會只是“驗收”那么簡單。我展示出的能力和狠辣,顯然進一步激發(fā)了他的“興趣”。
躲不掉,那就面對。
晚上八點,我準(zhǔn)時推開咖啡館那扇沉重的木門。
角落里,傅沉依然坐在老位置。他今天沒穿白大褂,一身簡單的黑色襯衫和長褲,卻依舊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凜冽氣息和一種頹廢的優(yōu)雅。他指尖夾著一支煙,卻沒有點燃,只是漫無目的地把玩著。
我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傅教授。”
他抬眸,目光像帶著實質(zhì)的重量,從我臉上細細碾過,仿佛在評估一件新奇的戰(zhàn)利品。
“蘇小姐每次出現(xiàn),都能帶來驚喜?!彼浇菑澠鹨荒]什么溫度的弧度,“雷霆手段,連根拔起。王美琳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審訊室里后悔招惹了你。”
“她自找的?!蔽业穆曇羝届o無波。
服務(wù)生送來兩杯清水,很快退下,仿佛不敢在這個角落多待一秒。
傅沉將那只未點燃的煙擱在煙灰缸旁,身體微微前傾,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消毒水和某種冷冽木質(zhì)香的氣息襲來,帶著強烈的侵略性。
“東西呢?”他直奔主題,眼神卻依舊鎖著我,仿佛我的反應(yīng)比那U盤更重要。
我從包里拿出一個全新的U盤,推到他面前?!澳阋匿浺?,以及陸辰和蘇薇薇之前通過地下渠道購買違禁藥物的部分轉(zhuǎn)賬記錄和聯(lián)系人。足夠坐實他們故意殺人的意圖?!?/p>
傅沉沒有立刻去拿,他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發(fā)出規(guī)律的輕響。
“故意殺人……”他慢悠悠地重復(fù)著這四個字,眼神驟然變得幽深,“說起這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p>
他的目光落在我放在桌上的左手手腕上。那里光潔一片,但前世,被強行按在手術(shù)同意書上掙扎時,留下過短暫的淤青。
“你當(dāng)年簽?zāi)欠荨栽妇璜I器官同意書’的時候,”他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冰冷的、幾乎要凝出霜花的寒意,“他們是怎么讓你簽的?”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呼吸驟然一窒!
他怎么會知道這個?!這件事的細節(jié),連陸辰和蘇薇薇都未必清楚!
“傅教授在說什么?我聽不懂?!蔽覐娮麈?zhèn)定,想要收回手,卻被他更快一步地伸手按住!
他的手指冰涼,力道卻大得驚人,像鐵鉗一樣箍住我的手腕,不容我掙脫!
“聽不懂?”他眼底翻涌著我看不懂的黑暗風(fēng)暴,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啪的一聲拍在我面前的桌上!
那是一份……醫(yī)療報告復(fù)印件!
我瞳孔驟縮,目光落在報告最下方的診斷結(jié)論上——【患者蘇晚,患有重度妄想型精神障礙,無民事行為能力?!?/p>
落款時間,正是我前世死前一個月!簽署醫(yī)生,是陸辰的同學(xué)!
而報告最下方,還有一份附帶的“自愿捐獻器官同意書”的簽名頁影印件!那上面我的簽名歪歪扭扭,旁邊還有另一個醫(yī)生的簽名證明:【經(jīng)評估,患者此刻情緒穩(wěn)定,認知清晰,自愿簽署?!?/p>
巨大的荒謬和冰冷的恨意瞬間席卷了我!原來他們早就準(zhǔn)備好了這一切!連“法律程序”都做得如此“完美”!
“他們就是用這個……”傅沉的聲音嘶啞得可怕,他盯著我,眼底那片駭人的猩紅再次浮現(xiàn),比上一次更加濃烈,幾乎要滴出血來!“騙你簽下了挖心掏肺的同意書?!”
他的手指用力得幾乎要捏碎我的腕骨,但那疼痛遠不及他眼中爆發(fā)出的、那種近乎瘋狂的暴戾和……疼惜?
我愣住了。疼惜?怎么會是疼惜?
“誰干的?”他逼近我,氣息噴在我的臉上,冰冷而灼熱,“是陸辰?還是蘇薇薇?或者兩個都有?告訴我!”
他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像是被觸碰了逆鱗的兇獸,處于徹底失控的邊緣。那不僅僅是因為交易,不僅僅是因為好奇。
我看著他眼底駭人的紅,看著他因為極度憤怒而微微顫抖的指尖,一個荒謬又驚人的念頭突然闖入我的腦海——
他難道……他難道對我……
不,這不可能!我們是仇人!是互相利用的盟友!
“傅教授!”我用力想抽回手,聲音發(fā)顫,“你弄疼我了!這不關(guān)你的事!”
“不關(guān)我的事?”他猛地松開我的手,卻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低沉而瘋狂,充滿了自嘲和毀滅欲,“對,不關(guān)我的事。我算你什么人呢?”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底的紅潮緩緩?fù)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和決絕。
他拿起那個U盤和那份該死的醫(yī)療報告,小心翼翼地收好,仿佛那是什么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
“蘇晚,”他叫我的名字,聲音恢復(fù)了之前的冰冷,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偏執(zhí),“我們的交易繼續(xù)?!?/p>
他轉(zhuǎn)身欲走,卻又停住,側(cè)過頭,留下最后一句話,像一句詛咒,又像一個承諾:
“但你這條命,從現(xiàn)在起,是我的了?!?/p>
“誰再敢碰一下,我要他死無全尸?!?/p>
說完,他大步離開,黑色的背影很快融入咖啡館外的夜色里,消失不見。
我僵在原地,手腕上還殘留著他冰冷的觸感和可怕的力道,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出胸腔。
他最后那句話,那個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紅芒和疼惜,是我的錯覺嗎?
他為什么會對那份醫(yī)療報告反應(yīng)如此激烈?甚至超過了對他自己當(dāng)年入獄的恨?
無數(shù)的疑問和巨大的不安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傅沉這條毒蛇,我似乎……真的招惹上了一個比我想象中還要偏執(zhí)和危險的怪物。
他想要的,似乎不僅僅是復(fù)仇那么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