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次家庭聚會
第二天，蘇然起了個大早。
她習慣了早起，在“暖陽小筑”時，每天清晨是她準備當天烘焙材料的時間。到了這個新環(huán)境，生物鐘依然準時將她喚醒。
她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本想去廚房給自己做點早餐，卻發(fā)現(xiàn)陸沉淵竟然比她起得還早。
他穿著一身運動服，額上帶著薄汗，顯然是剛晨跑回來?？吹教K然，他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徑直上樓去沖澡了。
餐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王姨準備的豐盛早餐，中西式皆有。
蘇然一個人坐在巨大的餐桌旁，默默地吃著早餐，感覺有些孤單。
很快，陸沉淵換好了一身剪裁精良的商務(wù)西裝下樓。他坐在蘇然對面，優(yōu)雅而迅速地用完了自己的那份早餐。整個過程，兩人依舊零交流。
“今天上午，張偉會把晚宴需要注意的事項發(fā)給你。造型團隊會在下午三點過來。”臨走前，陸沉淵交代道，“不要緊張，平常心對待就好?！?/p>
“好?！碧K然點點頭。
陸沉淵離開后，偌大的別墅又恢復(fù)了冷清。
蘇然收到了張偉發(fā)來的長篇“備忘錄”，里面詳細羅列了陸家主要成員的姓名、身份、性格特點以及一些相處時的禁忌。
尤其是關(guān)于陸老爺子陸振邦的介紹，更是占了三分之一的篇幅。老爺子戎馬一生，性格強勢，但對陸沉淵這個唯一的孫子卻是疼愛到了骨子里。他最大的心病，就是陸沉淵的婚事。
備忘錄里還附上了蘇然和陸沉淵“相識相戀”的劇本。
劇本設(shè)定是：蘇然的甜品店偶然接到了陸氏集團的訂單，陸沉淵在品嘗過她的甜品后，對這個手藝精湛、性格獨立的女孩產(chǎn)生了興趣，繼而展開追求。兩人在相處中發(fā)現(xiàn)彼此志趣相投，感情迅速升溫，最終決定閃婚。
蘇然看著這份堪比電影劇本的資料，哭笑不得。看來，豪門的婚姻，果然處處是“演技”。
下午三點，頂級的造型團隊準時到達。
化妝師、發(fā)型師、服裝搭配師……一行五六個人，將蘇然團團圍住。
“陸太太的皮膚底子真好，幾乎沒什么瑕疵。”
“您的五官很清秀，淡妝就能凸顯出您的氣質(zhì)?！?/p>
在一番專業(yè)的忙碌后，一個全新的蘇然出現(xiàn)在了鏡子里。
她身上穿著一件香檳色的及膝小禮服，款式簡約大方，腰間的細帶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頭發(fā)被挽成一個溫婉的低發(fā)髻，幾縷碎發(fā)俏皮地垂在耳邊。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讓她原本清秀的五官更顯立體，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溫潤雅致的氣質(zhì)。
蘇然看著鏡中的自己，都有些認不出來了。
“完美。”造型師滿意地打了個響指。
傍晚六點，陸沉淵的車準時停在了別墅門口。
他下車走進客廳，看到煥然一新的蘇然，深邃的眼眸里閃過一抹驚艷。他一直知道她長得不錯，是那種耐看的清秀型，但沒想到精心打扮過后，竟能如此光彩照人。
那是一種不帶任何攻擊性的美，像一朵靜靜綻放的白玉蘭，清新、溫婉，讓人看著就覺得心安。
“很好看?！彼芍缘刭澝懒艘痪洹?/p>
蘇然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裙擺：“會不會……太隆重了？”
“不會，剛剛好。”陸沉淵朝她伸出手，“走吧?！?/p>
蘇然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臂彎里。他的手臂堅實有力，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炙熱的體溫。
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親近。蘇然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陸家老宅坐落在市郊的一片古典園林里，青磚黛瓦，古色古香，與陸沉淵那棟現(xiàn)代化的別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車子停在門口，陸沉淵帶著蘇然下車。
“記住，放輕松，一切有我?！彼吐曉谒呎f了一句。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讓蘇然的臉頰微微發(fā)燙。
走進大門，一個頭發(fā)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立刻迎了上來，正是陸老爺子陸振邦。
“沉淵，你可算回來了！爺爺都想死你了！”老爺子嘴上抱怨著，臉上卻笑開了花。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陸沉淵身旁的蘇然身上，眼中充滿了好奇和審視。
“爺爺，”陸沉淵的語氣難得地帶上了一絲溫情，他攬住蘇然的肩膀，將她往前帶了帶，介紹道，“這是蘇然，您的孫媳婦?！?/p>
“爺爺好。”蘇然連忙微笑著問好，心里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哎，好，好孩子！”陸老爺子上下打量著蘇然，越看越滿意。眼前的女孩長相清秀乖巧，眼神清澈，一看就是個安分懂事的。比之前那些削尖了腦袋想嫁進陸家的名媛們，順眼多了。
“快，快進來坐！”老爺子熱情地拉著蘇然的手，把陸沉淵這個親孫子都晾在了一邊。
客廳里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應(yīng)該都是陸家的親戚。他們看到蘇然，表情各異，有好奇的，有審視的，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喲，這就是沉淵娶的媳婦??？聽說是個開小蛋糕店的？”一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女人陰陽怪氣地開口了，張偉的備忘錄里有提，這是陸沉淵的姑姑，陸曼。
蘇然的笑容僵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陸沉淵不動聲色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讓她瞬間安定了下來。
“姑姑，”陸沉淵的語氣很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然然是我的妻子，她的職業(yè)是甜品師，我很欣賞她的才華和獨立。而且，‘暖陽小筑’很快就會成為業(yè)內(nèi)最頂級的甜品品牌?！?/p>
陸曼被他噎了一下，訕訕地閉上了嘴。
老爺子瞪了陸曼一眼：“就你話多！然然，別理她，來，坐爺爺身邊?！?/p>
蘇然順從地在老爺子身邊坐下。
“孩子，你別緊張。我們家沒那么多規(guī)矩?！崩蠣斪雍吞@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和沉淵是怎么認識的啊？”
來了，核心問題。
蘇然深吸一口氣，按照“劇本”上的內(nèi)容，溫婉地笑道：“我開的甜品店接了陸氏的單子，有一次送下午茶的時候，不小心和他撞見了，后來……后來他就經(jīng)常來店里，一來二去就熟了。”
她省略了中間那些驚心動魄的過程，說得含糊又帶著幾分少女的羞澀。
“哦？是沉淵主動追的你？”老爺子饒有興致地問。
陸沉淵在一旁接話：“是我追的然然。我對她一見鐘情。”
他說得面不改色，仿佛是真的一樣。蘇然偷偷瞥了他一眼，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在說：配合我。
蘇然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連忙低下頭，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樣。
這副樣子落在老爺子眼里，就成了新婚小夫妻恩愛的證明。他高興得合不攏嘴：“好好好！沉淵這小子，總算開竅了！”
晚餐時，老爺子不停地讓陸沉淵給蘇然夾菜，噓寒問暖，儼然已經(jīng)把她當成了親孫女。
陸沉淵也表現(xiàn)得體貼入微。他會自然地幫蘇然剝蝦，會把魚肉里的小刺挑干凈了再放進她碗里，每一個動作都嫻熟無比。
蘇然一開始還很僵硬，但慢慢地，也被這種氛圍所感染。她能感覺到，陸沉淵雖然是在演戲，但他演得很認真，處處維護著她，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這讓她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晚飯后，老爺子把陸沉淵單獨叫進了書房。
客廳里只剩下蘇然和一眾親戚。沒了老爺子和陸沉淵坐鎮(zhèn)，那些審視的目光又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蘇小姐，聽說你家境很普通?。俊标懧珠_始作妖了，“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能讓我們家沉淵看上你?！?/p>
“是啊，沉淵可是我們海城所有名媛的夢中情人，最后竟然娶了個普通人，真是讓人大跌眼鏡?！绷硪粋€堂妹也附和道。
蘇然攥緊了手心，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她知道，這是她必須面對的。
她抬起頭，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語氣不卑不亢：“姑姑，各位，我想，愛情和婚姻，看的不是家境，而是兩個人是否合適。沉淵選擇我，自然有他的理由。至于是什么理由，那是我們夫妻之間的私事，就不方便與各位分享了?！?/p>
她的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沒有示弱，也沒有過分強勢，讓那些想看她笑話的人一時竟找不到話來反駁。
就在這時，陸沉淵從書房里走了出來。他的臉色有些沉，顯然是聽到了剛才的對話。
他走到蘇然身邊，自然地將她攬入懷中，對著眾人冷冷地說道：“我的妻子，還輪不到你們來評判。以后，我不想再聽到任何對然然不敬的話?！?/p>
強大的氣場讓整個客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爺爺讓我們早點回去休息?！标懗翜Y低頭對蘇然說，聲音瞬間溫柔了幾個度。
“好?！?/p>
在眾人復(fù)雜的目光中，陸沉淵擁著蘇然，離開了老宅。
坐上車，蘇然才徹底放松下來，她靠在椅背上，感覺比做了一千個蛋糕還要累。
“今天……謝謝你。”她真心實意地對陸沉淵說。
“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陸沉淵發(fā)動車子，淡淡地說道，“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護著你。這是合同的一部分。”
又是合同。
蘇然心中剛剛升起的那一絲暖意，瞬間被這兩個字澆熄了。
他做得再好，也不過是在履行合同。剝蝦、挑魚刺、當眾維護……都只是他精湛演技的一部分。
車廂里陷入了沉默，氣氛有些尷尬。
過了一會兒，陸沉淵忽然開口：“剛才，你表現(xiàn)得很好。”
蘇然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夸自己剛才應(yīng)對陸曼的話。
“只是……不想給你丟臉?！彼÷曊f。
陸沉淵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下。
“你不是給我丟臉，是給我長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