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現(xiàn)場的香水百合香得膩人。我站在鏡前，白紗曳地，頭紗快要蓋上來的時候，
化妝間的門被猛地推開。來的不是沈確，是他的特助周揚，氣喘吁吁，
臉色比刷了大白的墻還難看。他湊到沈確耳邊，聲音壓得極低，但我站的近，
那幾個字像冰錐子，精準地扎進我耳膜?！啊洲毙〗恪貋砹恕瓩C場……”林薇。
沈確口袋里的那個名字。
他酒醉后反復呢喃、書頁里藏著她舊照、像刻在他骨頭上的那個名字。
我看見沈確的背影瞬間繃緊，像被無形的線狠狠勒了一下。他側臉線條冷硬，
但那雙總是沒什么情緒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咔嚓裂開了，泄出底下的驚濤駭浪。
房間里靜得可怕，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敲著破舊的鼓。我抬手，
自己掀開了還沒戴穩(wěn)的頭紗。輕飄飄的紗拂過臉頰，有點癢。“她在哪兒？
”沈確的聲音啞得厲害，沒看我，只盯著周揚?！皠偝龊ｊP，
電話打到公司前臺了……”沈確沒再聽下去，他甚至忘了我的存在，轉身就往外走。
西裝褲腿帶起一陣小風，掃過我裸露的腳踝，涼得刺骨。“沈確?！蔽议_口，
聲音出奇的平靜，連自己都驚訝。他停住腳步，像是才想起這里還有個我。他回過頭，
眼神里有片刻的恍惚，然后是急速涌上的、毫不掩飾的焦躁與歉意?！疤K念，
我……”他難得詞窮。我沒讓他說下去。那些解釋和道歉，此刻聽起來只會更像羞辱。
我低頭，看著自己無名指上那枚鴿子蛋鉆戒。光芒璀璨，切割完美，戴上去不過半小時，
還沒焐熱。設計師送來時，沈確親手給我戴上，尺寸分毫不差，他說：“念念，
以后沈太太這個位置，辛苦你了?！碑敃r只覺得是句情話，現(xiàn)在想想，原來是份工作委任狀。
位置是沈太太，職責是“辛苦”，因為正主可能隨時回來。我用力把戒指褪了下來。有點緊，
指關節(jié)硌得發(fā)紅，但我沒停頓，生生把它拽了下來，遞還到他面前。冰涼的金屬躺在我掌心，
還殘留著一點我皮膚的溫度?！拔餁w原主?！蔽艺f，“婚禮取消吧，剩下的，你自己處理。
”沈確盯著那枚戒指，臉色難看：“蘇念，別鬧，情況突然，我必須先去……”“我沒鬧。
”我打斷他，甚至極力擠出一個談不上笑意的弧度，“去吧，別讓她等?！彼粗?，
眼神復雜，像是不認識我一樣。也是，在他印象里，
我大概一直是溫順的、安靜的、在他面前連大聲說話都不會的蘇念，合該接受他的一切安排，
包括這種臨陣脫逃，包括做別人的影子。他最終什么也沒說，一把抓過戒指，攥在手心，
轉身大步離開，背影決絕，沒有一次回頭?；瘖y師和助理們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出。
我走到窗邊，撩開厚重的絲絨窗簾。樓下，沈確的車隊像黑色的箭，一輛接一輛地疾射出去，
迫不及待地去迎接它真正的主人。車隊消失在高樓林立的盡頭。我放下窗簾，
隔絕了外面過分熱烈的陽光。房間里那股甜膩的百合香又一次涌上來，悶得人想吐。
“蘇小姐……”婚禮策劃總監(jiān)搓著手，一臉無措地靠近。“都散了吧?！蔽覜]轉身，
“費用方面，沈總會照付的?！蔽易叩绞釆y臺前，開始自己拆頭發(fā)上繁瑣的飾品。珍珠發(fā)卡，
水鉆頭飾，一樣一樣，動作有點慢，但很穩(wěn)，沒抖。
一個平時很得沈確喜歡的小助理紅著眼眶，小聲嘟囔：“蘇小姐，您別太難過了，
沈總他……他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我透過鏡子看她一眼。她立刻低下頭。難過？
好像并沒有預想中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更多的是麻木，一種“果然如此”的空洞感，
還有一絲……荒謬的可笑。替身。這個詞，其實我早就知道。跟在沈確身邊一年，
足夠我拼湊出真相。他看我時偶爾的失神，對我某些習慣（比如不吃蔥花香菜）的縱容，
書房抽屜深處那張被摩挲得邊緣發(fā)白的舊照片……林薇的影子無處不在。
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想著一年了，石頭也該焐熱一點了吧？想著婚禮請柬都發(fā)出去了，
沈家丟不起這個人吧？結果，林薇一回來，所有的“想著”，都成了笑話。
拆掉最后一件頭飾，長發(fā)披散下來。我拿起卸妝棉，慢慢擦掉臉上精致的妝容?？诩t，眼影，
粉底……一點一點，露出底下那張原本的臉。鏡子里的人，臉色蒼白，眼睛很大，
卻沒什么神采。確實，有幾分像林薇。尤其是眼睛和鼻子。難怪沈確第一次見我時，
會愣了好幾秒。那時我在一家會所打工，端酒時不小心灑了一點在一位難纏的客人身上，
正被刁難得滿臉通紅不知所措。是沈確替我解的圍。他那時看我的眼神，
像是透過我在看別的什么珍寶。后來他追我，方式很老套，但有效。鮮花，禮物，
出入各種我以前只能在雜志上看到的場合。他成熟，英俊，多金，
滿足了一個普通女孩對愛情的所有虛榮幻想。我很快淪陷，以為自己是灰姑娘遇到了王子。
現(xiàn)在夢醒了。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南瓜馬車變回南瓜，公主打回原形。不，我連公主都不是，
我只是一個臨時借用了水晶鞋的侍女。卸干凈臉，我換回自己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
婚紗就讓它留在那里，像一座華麗的廢墟。我拿出手機，叫了輛網(wǎng)約車。
拉開門走出去的時候，身后是竊竊私語。同情、憐憫、或許還有幾分幸災樂禍?！皣K，
真可憐，婚禮當天被扔下……”“我就說嘛，沈總哪會真娶她這種沒背景的？玩玩罷了。
”“正主回來了，替身可不就得讓位么？還算懂事，沒哭沒鬧地自己走了，
省了沈總親自開口趕人的難堪。”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飄進我耳朵里。我腳步?jīng)]停，
挺直脊背，走進了電梯。電梯鏡面映出我毫無血色的臉。我對著里面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看，蘇念，連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事，只有你沉溺其中。網(wǎng)約車司機大概看我臉色太差，
一路都沒敢搭話。車窗外，城市繁華依舊，陽光刺眼。路過市中心最大的電子屏時，
上面正輪播著某家珠寶品牌的廣告，代言人巧笑倩兮。一個月前，
沈確曾指著那塊屏幕對我說：“下次續(xù)約，讓你去拍?！蔽耶敃r當情話聽，還羞紅了臉。
現(xiàn)在想想，他或許真覺得，用錢和資源就能把我擺平，安安心心繼續(xù)做他的籠中雀，
哪怕沒有名分。車停在老破小的居民樓下。我拖著發(fā)軟的身體上樓，打開門。
屋里還貼著幾個大紅喜字，是前幾天我爸媽過來高興地貼上的，現(xiàn)在看來格外諷刺。
我沒力氣去撕，一頭栽進沙發(fā)里，臉埋進靠墊。四周徹底安靜下來。外面世界的嘈雜被隔絕，
只剩下我一個人。眼淚這時候才后知后覺地涌上來，不是嚎啕大哭，就是無聲地往下淌，
很快就浸濕了靠墊面料。不是因為失去了沈確，更多是因為屈辱，因為自我厭棄。
為自己的愚蠢和眼瞎，為那一年的自欺欺人。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發(fā)干，眼睛腫痛。
手機在口袋里瘋狂震動。我摸出來看，屏幕上跳躍著“媽媽”。指尖懸在接聽鍵上，顫抖著，
卻始終按不下去。我怎么跟他們說？說婚禮取消了，因為新郎的白月光回來了，
他扔下我去找她了，而我只是個可憐的替身？爸媽都是普通老實人，一輩子要強，
把我當成最大的驕傲。和沈確交往后，他們起初是擔憂，怕門第懸殊我受委屈，
后來見沈確對我確實大方周到，才漸漸放下心，開始歡天喜地地籌備婚禮，邀請親朋。
這通電話，我打不出去。震動停了。很快，又再次固執(zhí)地響起來。還有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接連不斷地響起。來自親戚，朋友，同學?！澳钅?，婚禮什么時候開始??？我們快到酒店了！
”“新娘紙，快發(fā)照片看看！”“念念姐，恭喜??！沈總太帥了！
”屏幕上跳躍的字句像一把把燒紅的針，扎進我眼睛里。我猛地關掉了手機。
世界徹底清靜了。疲憊感像潮水一樣滅頂而來。我蜷縮在沙發(fā)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屋里沒開燈，一片昏暗。胃里空得發(fā)疼，嗓子冒煙。
我掙扎著爬起來，想去廚房倒杯水。剛站起來，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
惡心的感覺直沖喉嚨。我沖進衛(wèi)生間，干嘔了半天，卻什么也吐不出來。是了。
從昨天開始就因為緊張沒怎么吃東西，今天又經(jīng)歷了這么一場，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
我掬起冷水撲在臉上，強迫自己清醒?？粗R子里狼狽不堪、眼睛腫得像桃子的女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蘇念，到此為止。為了一段從一開始就不屬于你的感情，
一個把你當影子的男人，不值得。接下來的幾天，我過得渾渾噩噩。手機關機，
斷絕了和外界的聯(lián)系。餓了就點外賣，吃了就睡，醒了就對著天花板發(fā)呆。第四天，
我強迫自己出門，去重新辦了張手機卡。舊的那張，連同手機一起，被我扔進了垃圾桶。
沈確買的任何東西，首飾，包包，衣服，我全都整理出來，打包寄到了沈氏集團前臺，
沒留只言片語。處理掉這些，心里好像空了一塊，但也輕松了不少。我得找地方住。
這里是我之前租的房子，本來打算婚禮后退掉，和沈確搬進他準備的婚房。
現(xiàn)在自然不可能了。但找房子需要錢。我之前工作的積蓄不多，和沈確在一起后，
他不喜歡我拋頭露面，我就辭了職。他給的卡，我一分沒動，連同那些東西一起寄回去了。
摸了摸干癟的錢包，現(xiàn)實的壓力比失戀的痛苦更迫在眉睫。我得盡快找份工作。
用新手機卡注冊了求職軟件，開始海投簡歷。我大學專業(yè)是廣告設計，
畢業(yè)也在相關行業(yè)工作過一年，重新?lián)炱饋響摬浑y。但面試了幾家，都不太順利。
離開職場一年，有些生疏，
而且我的“黑歷史”似乎也傳開了——畢竟和沈確的那場婚禮鬧劇，
在本市的上流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蘇小姐，我們覺得您的專業(yè)能力還不錯，
但恐怕不太適合我們公司的氛圍……”面試官說得委婉，眼神里的探究卻藏不住。
我禮貌地笑笑，起身離開。走出寫字樓，傍晚的風帶著涼意。我裹緊了單薄的外套，
看著街上匆匆下班的人流，一種巨大的孤獨感席卷而來。肚子又隱隱傳來不適感，
最近總是莫名覺得疲憊，而且……生理期好像延遲快半個月了。
一個荒謬的、幾乎不可能的念頭猛地竄進腦海。我臉色瞬間白了。
不會的……怎么可能……我和沈確一直有做措施。只有一次……婚禮前一周，他喝了點酒，
特別激動，那次好像……我的心跳得厲害，手心里冒出冷汗。在原地僵站了幾分鐘，
我猛地轉身，沖進了街對面的藥店。驗孕棒上清晰的兩道紅杠，像審判的十字架，
砸得我眼前發(fā)黑。我坐在馬桶蓋上，渾身冰冷，手指抖得幾乎握不住那小小的塑料棒。
懷孕了。在我和沈確徹底結束，在我人生最糟糕混亂的時候，這個孩子來了。怎么辦？
打掉嗎？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心臟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喘不過氣。
這是個小生命。是我的孩子。可生下他/她？做一個單親媽媽？我連自己都快養(yǎng)不活了。
我捂住臉，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越收越緊。整整一夜，我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沒有合眼。天亮時，眼睛干澀得發(fā)痛，但心里卻做出了決定。我要留下這個孩子。無論多難。
他/她是無辜的。而且，在這個世界上，我好像真的只剩下他/她了。他/她的到來，
或許不是時候，但也許是老天給我的一份禮物，讓我在徹底沉淪時，
還有一個必須堅強下去的理由。既然決定了，就要為未來打算?，F(xiàn)在的居住環(huán)境太差，
不適合養(yǎng)胎。找工作也更迫切了，以后花錢的地方多的是。我重新振作精神，
更加瘋狂地投簡歷，同時開始物色更便宜、環(huán)境好一點的郊區(qū)房源。一周后，
我同時接到兩個消息。一個是一家新開的畫廊，通知我面試通過，愿意給我offer，
職位是策劃助理，薪水不算高，但離家不算太遠（如果我搬到新找的那個郊區(qū)出租屋的話）。
另一個消息，來自房東。他語氣抱歉，說兒子要結婚，這房子要收回去裝修當婚房，
讓我月底前務必搬走。月底？只剩十天了。我看著銀行卡里可憐的余額，咬咬牙，
接下了畫廊的工作，并預付了郊區(qū)那套房子的定金。搬家那天，我誰也沒叫。東西不多，
但身體似乎更容易疲憊了，搬點重物就氣喘吁吁。新家在城西一個老小區(qū)，六樓，沒電梯。
但采光很好，周圍生活氣息濃厚，菜市場、超市、社區(qū)醫(yī)院都很近，房租也便宜。
我花了一天時間打掃布置，雖然簡陋，但也算溫馨安穩(wěn)。躺在鋪著新床單的床上，
手輕輕放在還完全平坦的小腹上?！皩殞?，”我輕聲說，第一次鼓起勇氣和他/她對話，
“以后就我們兩個一起過了。媽媽會努力，讓你過得好好的?！北亲佑悬c發(fā)酸，
但我忍住了沒哭。畫廊的工作比想象中忙碌。新開業(yè)，很多事情要處理。我努力適應，
拼命學習，孕期反應也開始出現(xiàn)，聞不得油腥味，偶爾會孕吐，容易疲倦。但我從沒叫過苦。
每次產(chǎn)檢，看著B超單上那個小小的孕囊慢慢變成有手有腳的小家伙，
就覺得一切辛苦都值得。我盡量不去想沈確。關于他的消息，卻還是會不可避免地鉆進耳朵。
同事閑聊時說起，沈氏集團總裁的婚禮烏龍，成了圈內(nèi)持續(xù)很久的笑談。
又說那位林薇小姐回來后，似乎和沈總出雙入對，但不知為何，一直沒再提結婚的事。
還有人說，沈總最近脾氣暴躁得很，公司里人人自危。我聽著，心里毫無波瀾。他的世界，
已經(jīng)離我很遠很遠了。直到那天下午。我去合作的公司送畫冊樣本。
那家公司位于本市最頂級的CBD，和沈氏集團總部在同一片區(qū)。送完東西出來，
路過中心廣場時，巨大的電子屏正在播放一則財經(jīng)訪談。沈確的臉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屏幕上，
俊朗，冷峻，回答記者問題時言簡意賅，氣場逼人。我腳步頓了一下，隨即低下頭，
想快步離開。卻差點撞上旁邊正在搭建的一個臨時展臺?！靶⌒模?/p>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了我一把。聲音溫和，帶著關切。我抬頭，
對上一雙鏡片后帶著笑意的眼睛。是個很斯文的男人，穿著合體的西裝，氣質干凈。
“不好意思，沒看路?！蔽疫B忙道歉，站穩(wěn)身體，避開他的攙扶?！皼]關系，
是這里搭建礙事了。”他笑了笑，目光落在我手里抱著的畫冊上，“‘晨曦畫廊’？
你們是來參加下周的藝術推介會嗎？”我這才注意到展臺旁立著的海報，
是一個藝術博覽會的預熱宣傳?！安皇牵沂莵硭唾Y料的。”我搖搖頭?！斑@樣啊。
”他點點頭，很自然地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我，“我叫程朗，
是這次藝博會的承辦方之一。晨曦畫廊我知道，雖然新開，但風格很有特色，如果有興趣，
可以聯(lián)系我?！蔽医舆^名片。程朗，朗藝文化傳播，總監(jiān)?！爸x謝程總，
我會向我們總監(jiān)轉達的。”我禮貌回應。又寒暄了兩句，我借口還有事，告辭離開。
走出去一段距離，我還能感覺到那道溫和的目光落在背上。以及，另一道……更遠處，
仿佛帶著實質重量般、幾乎要將我刺穿的冰冷視線。我猛地回頭。廣場對面，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靜靜地停在路邊。后排車窗降下一半，沈確側著臉，目光幽深銳利，
正牢牢地鎖著我。他怎么會在這里？我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手下意識地護住小腹。
隔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流，我們遠遠對視著。他的眼神太復雜，震驚，探究，疑惑，
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陰郁。我立刻轉回頭，心臟怦怦狂跳，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看見我了？他認出我了？他和程朗的交談他看到了多少？我不敢深想，加快腳步，
幾乎是逃跑般地鉆進了最近的地鐵站。直到坐上地鐵，
冰冷的塑料座椅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涼意，我才慢慢冷靜下來。他應該沒認出我吧？
我現(xiàn)在比之前瘦了些，穿著也樸素簡單，和以前在他身邊時精心打扮的樣子相去甚遠。而且，
他大概以為我早就離開這座城市了。對，他身邊已經(jīng)有林薇了，
怎么還會在意我一個無足輕重的前替身？我努力安慰自己，但心底那股不安的預感，
卻揮之不去。我的預感成了真。平靜的日子被徹底打破。先是接到幾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一接起來就掛斷。然后是下班時，總覺得好像有人在不遠不近地跟著我。家門口的角落里，
發(fā)現(xiàn)了陌生的煙蒂。恐懼像細密的網(wǎng)，一點點收攏。他找到我了。沈確在找我。他想干什么？
因為發(fā)現(xiàn)我“偷偷”跑了，傷了他沈大總裁的面子，所以要把我抓回去教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