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盞碰得叮當響,酒氣混著脂粉味熏得人頭暈。蘇玥縮在宴廳最角落的柱子后頭,指尖捻著顆花生米——剛才從桌上順的,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娘娘,您真不吃點東西?'春杏貓著腰遞來塊糕點,手抖得跟篩糠似的,'奴婢試過毒了,沒、沒死......'
蘇玥瞥了眼那糕點上清晰的牙印,噗嗤樂了:'傻丫頭,試毒不是用啃的。'她拈起糕點對著燈光照了照,蜜糖里摻著的金粉閃著詭異的光,'瞧見沒?金粉裹著孔雀膽,吃下去腸穿肚爛——玉貴妃倒是舍得下本錢。'
話音沒落,主位那邊突然一陣喧嘩。玉貴妃嬌滴滴倚在蕭煜身邊,絳紅丹蔻捏著酒杯直往他唇邊送:'王爺嘗嘗嘛~西域進貢的葡萄釀,臣妾特意溫過的......'
蕭煜眉頭擰得死緊,蟒袍袖口一甩,酒液濺濕了玉貴妃的霞帔。'滾。'聲音不高,但整個宴廳霎時靜得能聽見燭花爆開的噼啪聲。
蘇玥看得津津有味,又順了塊玫瑰酥塞嘴里——沒事兒,剛吞過解毒丸。卻見玉貴妃突然扭頭瞪過來,那眼神毒得能淬出針:'喲,廢妃妹妹躲那兒偷樂什么呢?莫非也饞這葡萄釀?'
頓時所有目光都釘在她身上,跟針扎似的。蘇玥慢吞吞咽下糕點,拍了拍手上的渣:'貴妃說笑呢,冷宮連餿水都喝不上了,哪敢饞這個?'她突然眨眨眼,'不過您這酒......我聞著怎么有股牽機草的酸味兒?'
'你胡說!'玉貴妃猛地起身,金步搖亂晃,'王爺明鑒!這賤人分明是——'
'夠了。'蕭煜突然打斷,目光卻落在蘇玥沾著糕屑的嘴角,眸色深得嚇人,'來人,換酒。'
宮娥戰(zhàn)戰(zhàn)兢兢捧上新酒壺時,蘇玥鼻尖微動——草,還是毒酒!連換三壺都帶著同樣的苦杏仁味,這幫人害人的手段能不能有點長進?她突然起身,搖搖晃晃朝主位走去:'王爺~妾身也想討杯酒喝嘛~'
滿場嘩然中,她腳下一個'踉蹌',整壺酒哐當潑在玉貴妃裙擺上!嗤啦一聲,錦繡宮裝瞬間腐蝕出焦黑的洞,露出里頭銀光閃閃的軟甲——
'哎呀!'蘇玥捂住嘴驚呼,'貴妃娘娘怎么還穿護甲赴宴?莫非早知道有人要行刺?'
蕭煜的酒杯咔噠一聲捏碎了。目光在軟甲和蘇玥之間來回掃視,突然冷笑:'貴妃真是未雨綢繆。'
玉貴妃臉白得像鬼,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蘇玥心里罵了聲活該,轉(zhuǎn)身想溜,卻被鐵鉗似的手攥住腕子——
'跟本王來。'蕭煜拽著她一路穿過驚呆的人群,蟒袍掃翻了一溜兒果盤。
***
假山后頭冷得鉆心。蘇玥揉著發(fā)紅的手腕,瞪視眼前堵著路的男人:'王爺這是要殺人滅口?'
月光漏過石縫,照見蕭煜眼底翻涌的墨色。他突然掐住她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頭:'說,你到底是誰?'
'您失心瘋了?'蘇玥疼得吸氣,銀針悄沒聲抵在他腰間,'妾身當然是——'
'以前的蘇玥,'他猛地打斷,呼吸噴在她臉上帶著酒氣,'看見血就暈,聽見雷聲就往床底鉆。'手指摩挲著她腕間新舊交錯的傷疤,'現(xiàn)在卻玩毒玩得比太醫(yī)還溜......死過一回就能脫胎換骨?'
蘇玥心臟狂跳。媽的,露餡太快了吧?她干脆踮腳湊近他耳畔:'那王爺覺得......我是借尸還魂的惡鬼?'感覺到他肌肉瞬間繃緊,她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怕了?'
出乎意料,蕭煜突然低笑出聲。溫熱的拇指擦過她唇角,抹掉一點糕屑:'惡鬼可沒你這么貪吃。'語氣莫名軟了下來,'上次冷宮那包砒霜......其實是糖粉吧?'
蘇玥愣神的功夫,他突然扯開自己衣襟——心口處猙獰的舊傷疤在月光下突突跳動:'三年前北疆戰(zhàn)場,我也死過一回。'目光像鉤子似的剜進她眼底,'醒來就能聞出毒藥味了......你說巧不巧?'
草!蘇玥頭皮發(fā)麻。這劇本不對???說好的虐渣斗王爺呢?怎么突然變病友交流會了?她張著嘴還沒出聲,遠處突然炸開凄厲的尖叫——
'走水了?。?!'
轟隆!宴廳方向竄起沖天火光,黑煙裹著熱浪撲面而來。人群像沒頭蒼蠅似的亂撞,玉貴妃的尖笑混在哭喊里格外瘆人:'燒死她!燒死那個廢妃!'
'媽的!'蘇玥扭頭要跑,卻被蕭煜一把拽回來。玄色蟒袍呼地罩在她頭上,隔開嗆人的煙味:'跟緊!'
'假好心!'她掙扎著呸出口黑灰,'剛才還審犯人似的——'
話沒說完,頭頂梁柱轟然塌落!蕭煜猛地將她撲進荷花池,冰水灌進口鼻的剎那,她瞥見他后肩扎著的半截毒箭——箭羽是耀眼的金紅色,玉貴妃最愛的顏色。
'你......'她在水里撲騰著抓他衣襟,'什么時候中的箭?'
蕭煜蒼白的臉在火光中明明滅滅,手臂卻箍得死緊:'潑酒那會兒......咳咳......那女人袖子里藏著弩機。'血絲從唇角漫開,染紅了一片池水,'現(xiàn)在信了?本王真要你死......何必擋這一箭?'
混亂中有人猛拽她腳踝!蘇玥嗆著水往下沉,指尖胡亂抓撓時摸到蕭煜腰間硬物——是那塊蟠龍玉佩,燙得像烙鐵。
'抱穩(wěn)!'他忽然撕開染血的衣襟,將她整個人捆在自己背上,'賭一把——'
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坍塌的雕梁轟然砸進水面,和遠處宮墻上玉貴妃扭曲的笑臉。蘇玥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狠狠咬破舌尖——
媽的,這火......分明是油澆出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