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
不周山,那片平平無奇的山林之外。
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
左邊一位,身著杏黃色宮裝,面容慈悲柔和,行走之間,仿佛與整個大地融為一體,萬物都為她而生機勃勃。正是后土。
右邊一位,則是一名身穿黑色戰(zhàn)甲,面容冷峻,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站在那里,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要被凍結,一股滔天的水汽在他周身環(huán)繞,充滿了毀滅性的力量。正是共工。
“就是這里了?!焙笸镣O履_步,美眸望向前方,眼中流露出一絲奇異之色,“好奇怪的感覺,這里的空間……被人折疊起來了。”
“哼,藏頭露尾的把戲。”共工冷哼一聲,眼神銳利如刀,“待我一拳轟開,看他能躲到哪里去!”
說著,他便要抬手。
“等等?!焙笸翑r住了他,“共工,別忘了帝江大哥的交代。我們是來‘邀請’,不是來尋仇的?!?/p>
“邀請?”共工嗤笑,“一個竊取父神血脈的賊人,也配我們邀請?后土妹妹,你就是心太軟。依我看,直接打進去,是龍是蛇,一看便知。”
“你若動手,萬一傷了里面的孩子怎么辦?”后土的語氣也重了幾分,“那可是七個擁有精純父神血脈的孩子!”
共工的動作一滯。
這確實是個問題。他們可以不在乎那個人族,但不能不在乎那七個“疑似”盤古后裔的娃娃。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
前方的空間,忽然像水波一樣蕩漾開來。
緊接著,一個看起來只有方圓數(shù)里的山谷,就那么毫無征兆地、清晰地呈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
沒有攻擊,沒有防御。
就這么……打開了門。
后土和共工都愣住了。
這是什么操作?自知藏不住,主動現(xiàn)身了?
他們凝神望去。
只見山谷之內,靈氣盎然,草木蔥郁。一株流光溢彩的葫蘆藤,扎根在山谷中央,藤上掛著五個顏色各異的葫蘆,散發(fā)著勃勃生機。
一個穿著紅色小肚兜的男娃,正吭哧吭哧地將一塊磨盤大的石頭,整整齊齊地碼放在山谷的角落,那動作,像是在擺積木。
另一個穿著橙色小馬甲的男娃,則坐在一塊青石上,一雙奇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眼神里充滿了好奇,沒有絲毫畏懼。
而在山谷的靈泉邊,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年輕男子,正盤膝而坐,悠然地擺弄著面前的一套茶具。
他仿佛沒有看到兩位祖巫的到來,只是專注地用泉水沖洗著茶葉,動作行云流水,充滿了某種獨特的韻味。
整個山谷,一派祥和安寧的景象。
哪里有半點妖邪之氣?
“這……”
饒是共工這等殺伐果斷的祖巫,看到這一幕,也有些發(fā)懵。
劇本不對??!
說好的竊取血脈的妖人呢?說好的藏頭露尾的鼠輩呢?
這怎么看,都像是一個帶著兩個娃,在山里隱居的……普通修士?
后土的美眸中,也充滿了驚訝和不解。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兩個男娃身上,傳來的那種讓她靈魂都感到親切的盤古血脈氣息,精純無比!
而那個正在泡茶的年輕男子……
后土的眉頭微蹙。
她看不透。
這個男人,修為明明只有金仙,在她眼中弱小得如同一只螞蟻。但他的身上,卻籠罩著一層迷霧,任憑她如何推演,都無法看清其跟腳來歷。
更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后天人族,但那兩個孩子,卻分明與他有著最直接、最牢固的血脈聯(lián)系。
這完全違背了常理!
“爹,他們來了。”
山谷內,林二小聲地對林軒說道。
“嗯,看到了。”
林軒頭也沒抬,將第一遍洗茶的水倒掉,然后才緩緩抬起頭,望向谷口的兩位“客人”。
他的目光,平靜無波,既沒有驚恐,也沒有諂媚。就像是看到兩個迷路的路人。
“兩位道友,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喝杯清茶?”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清晰地傳入了后土和共工的耳中。
道友?
共工的眉毛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
一個金仙,管他們兩個祖巫叫……道友?
他活了無盡歲月,還是第一次碰到這么膽大包天的人族。
他剛要發(fā)作,卻被后土按住了。
后土對著林軒,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聲音柔和如春風:“叨擾道友了。我二人只是路過此地,被此間風景吸引,并無惡意?!?/p>
說著,她便邁開腳步,向山谷內走來。
共工冷哼一聲,臉色雖然難看,但也只能跟了上去。
他也想看看,這個故弄玄虛的人族,到底在耍什么花樣。
兩位祖巫,就這么走進了林軒的“家”。
他們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蘊含著無窮的偉力,但落在山谷的草地上,卻沒有壓壞一根小草。
林軒依舊盤膝坐在那里,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請坐?!?/p>
后土也不客氣,就在林軒對面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共工則像一尊鐵塔,站在后土身后,一雙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林軒,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林軒對此視若無睹。
他將泡好的茶,分別倒了兩杯。
茶水呈琥珀色,一股清冽的茶香,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先天乙木之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這是他用僅剩的一點鴻蒙本源液澆灌出的悟道茶葉,整個洪荒,獨此一份。
后土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下一刻,她那雙慈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震驚。
一股精純無比的生命道韻,順著茶水,流入她的四肢百骸,讓她這位祖巫之軀,都感到一陣舒泰。更重要的是,茶水中蘊含的一絲大道至理,竟讓她那萬古不變的道心,都產(chǎn)生了一絲觸動。
好茶!
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金仙能拿出來的東西!
她看向林軒的眼神,越發(fā)凝重了。
而一旁的共工,雖然沒有喝,但他只是聞著那茶香,就感覺自己那暴躁的水之法則,都平復了幾分。
這人族,處處都透著古怪。
“不知兩位道友,如何稱呼?”林軒放下茶杯,終于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
“后土。”
“共工?!?/p>
后土和共工,幾乎同時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他們倒要看看,這個金仙在聽到他們的名字后,會是什么反應。
然而,林軒的臉上,依舊是那副云淡風輕的表情。他只是點了點頭,仿佛聽到的只是兩個普通的名字。
“原來是后土道友,共工道友,久仰。”
這副模樣,讓共工看得火氣直冒。
裝!你接著裝!
他終于忍不住了,向前一步,恐怖的祖巫威壓,如同實質般的海嘯,向著林軒碾壓而去。
“說!你究竟是何人?這兩個孩子身上的父神血脈,從何而來?你把他們藏在此地,有何圖謀?!”
威壓之下,整個山谷的空氣都凝固了。
林大和林二兩個小家伙,都感到一陣心悸,齊齊躲到了林軒的身后。
然而,處于威壓中心的林軒,卻依舊穩(wěn)如泰山。
他的身形,仿佛化作了一座不可撼動的太古神山。共工那足以壓垮一個世界的威壓,落在他身上,竟如同清風拂面。
先天·力之道體,在這一刻,展現(xiàn)出了它真正的神異。
萬法不侵,是為不滅。萬力不加,是為力之極!
共工的瞳孔,猛地一縮。
后土的眼中,也異彩連連。
硬抗祖巫威壓而面不改色?這絕不是金仙能做到的!
“共工道友,何必動怒?”林軒抬起眼,目光平靜地與共工對視,“我只是一個山野閑人,機緣巧合之下,得了這株寶藤,生了這幾個孩子?!?/p>
“至于圖謀……”
林軒笑了,他伸出手,將身后兩個緊張的小家伙攬入懷中,輕輕拍了拍他們的后背,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溫柔。
“我的圖謀,很簡單?!?/p>
“就是想讓他們,平平安安地長大。”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那是一種最純粹、最原始的,屬于父親的守護意志。
后土看著這一幕,看著林軒眼中那不似作偽的父愛,再看看那兩個孩子對他的依賴,心中的疑惑,漸漸被一種莫名的感動所取代。
或許……事情真的沒有他們想的那么復雜?
或許,這真的是一場盤古父神留下的,無法解釋的奇跡?
她剛想開口說些什么。
忽然,她注意到了林軒的靈魂。
她乃是大地之母,未來的幽冥之主,對靈魂的感知,遠超其他祖巫。
她能感覺到,林軒的靈魂,與這方天地,格格不入。
它不屬于洪荒!
后土的臉色,第一次變了。她看著林軒,一字一句地問道,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
“道友,你……究竟是誰?”
“你的血肉是人族,你的道是洪荒的道,可你的真靈……”
“為何帶著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