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像把鈍鋸子，在寂靜的夜里來回拉扯，周小棠正把那串砸過他腦袋的青葡萄往兜里塞。“完了完了，” 他手忙腳亂地抹掉嘴角的葡萄汁，“明天頭條肯定是‘影后團隊涉嫌逼宮前經(jīng)紀人’，我的盛世美顏要和警車同框了！”
陸星辭推了推眼鏡，冷靜地掏出證物袋：“先把你沾著葡萄汁的搟面杖裝起來，這是我們正當防衛(wèi)的重要證據(jù)?！?周小棠一臉無語，這時候玩冷幽默真的好嗎！
他轉(zhuǎn)頭看向林辰，“需要聯(lián)系警局的朋友嗎？我認識市刑偵隊的張隊長。”
云舒攥著翊冉的手，指腹蹭過對方手上那道新裂的傷口。翊冉剛才做筆錄時，指尖一直在微微發(fā)顫，此刻卻反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別怕，李姐已經(jīng)在聯(lián)系律師了?！?她說話時，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那臺老式萊卡相機上 —— 下午從鎮(zhèn)上買回來的復(fù)刻版，此刻在警燈光影里泛著溫潤的光，像個沉默的見證者。
警察做完筆錄離開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趙曼被救護車拉去醫(yī)院時，還在車窗里沖她們比口型，看那扭曲的唇形，像是在說 “等著瞧”。
“她那點傷，估計到醫(yī)院就能跳廣場舞。” 周小棠蹲在門檻上啃蘋果，蘋果核被他啃得比狗舔過還干凈，“我賭五塊錢，她明天就會發(fā)微博說被我們打傷了，配張額頭貼創(chuàng)可貼的自拍。”
“不止?！?林辰剛掛完電話，眉頭擰成個疙瘩，“我讓助理去查了，趙曼的車剎車確實有問題，但更像是人為破壞。她剛才在醫(yī)院已經(jīng)報警，說有人想蓄意謀殺。”
這話像顆冰錐，戳得院子里的空氣都冷了幾分。云舒突然想起昨晚趙曼那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后背瞬間爬滿冷汗：“她不會是想…… 一石二鳥？” 既把車禍賴到她們頭上，又能賣慘博同情。
翊冉正對著筆記本寫寫畫畫，聞言筆尖頓了頓。紙頁上是她畫的時間線，從趙曼進村到車禍發(fā)生，每個節(jié)點旁都標著小符號 —— 相機代表有照片證據(jù)，錄音筆代表有音頻記錄，到最后車禍那個點，畫了個大大的問號。她隨手翻開前頁，一片干枯的銀杏葉從紙間滑落，葉邊已經(jīng)發(fā)脆，旁邊 “2018 年拍外景時，云舒說像小扇子” 的字跡依舊清晰?！八龥]那么傻?！?影后撿起銀杏葉夾回本子，指尖點著那個問號，“自導(dǎo)自演車禍風(fēng)險太大，除非……”
“除非有人真的想讓她出事?！?陸星辭接過話頭，推眼鏡的動作都帶著律師特有的嚴謹，“根據(jù)《刑法》第一百一十五條，故意破壞交通工具足以使車輛發(fā)生傾覆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他突然看向林辰，“趙曼的公司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林辰的表情凝重起來：“她前陣子搶了別家公司一個大制作，聽說對方老板放話要讓她付出代價。” 他起身拿起外套，“我去醫(yī)院看看情況，你們在家等消息，別亂跑?！?/p>
“我跟你一起去?！?云舒突然站起來，袖口沾著的草莓汁蹭到衣服上，像朵歪歪扭扭的小花，“趙曼看見我，說不定會說漏嘴?！?/p>
翊冉合上筆記本：“我也去。” 她不容置疑地看著林辰，“多個人多個照應(yīng)?！?/p>
醫(yī)院的消毒水味沖的人腦 發(fā)昏。趙曼的病房外擠滿了記者，閃光燈像群不安分的飛蟲，嗡嗡地撞著走廊的玻璃窗。周小棠仗著身板靈活，硬是從人群里擠出條縫：“里面那位正接受采訪呢，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說自己只是想跟云舒妹妹好好談?wù)?，沒想到被翊冉老師的人圍堵……”
“讓讓，讓讓！” 云舒突然扯著嗓子喊，拽著翊冉往病房沖，“我是趙總失散多年的表妹！聽說她出事特意來探??！”
記者們果然被唬住了，紛紛側(cè)身讓路。趙曼在病房里聽見動靜，抬頭看見她們，臉上的淚痕還沒干，眼神卻瞬間變得尖利：“你們來干什么？來看我笑話？”
“來看你演得累不累?！?翊冉把筆記本拍在床頭柜上，翻開那頁時間線，“昨天晚上八點十七分，你的助理在院墻外貼誹謗傳單，被陸星辭拍到；八點三十五分，你威脅云舒簽不平等合約，我們有錄音；九點零二分，你拿出偽造的錄音污蔑我，這里有原始音頻可以比對……”
她每說一句，就翻過一頁紙，上面貼著打印出來的照片、錄音轉(zhuǎn)文字的記錄，甚至還有趙曼手包上沾著的漿糊痕跡照片。翻到某頁時，那片干枯的銀杏葉又滑了出來，翊冉隨手將它壓在筆記本下，繼續(xù)說道：“你倒是說說，這剎車痕跡是我們逼出來的嗎？”
趙曼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抓著被子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你…… 你早就設(shè)好圈套了？”
“是你自己跳進了坑?！?云舒把一杯溫水放在她面前，蒸汽模糊了玻璃杯上印著的小貓圖案 —— “我們只是不想再被你欺負而已?！?/p>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林辰帶著個穿西裝的男人走進來?！斑@位是張隊長，負責調(diào)查車禍案。” 林辰介紹道，“他剛才在監(jiān)控里發(fā)現(xiàn)，昨晚有個戴口罩的男人，在你車旁逗留了很久?！?/p>
張隊長拿出平板電腦，播放著一段模糊的監(jiān)控錄像。畫面里的男人身形高大，走路有點跛，往趙曼的車底塞了個東西后迅速離開，時間正好是趙曼去找她們之前。
趙曼的臉色徹底白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云舒突然想起什么：“是不是穿件黑色夾克？右手手腕有塊疤？” 她昨天去鎮(zhèn)上買道具時，在王哥的超市門口見過這個男人，當時還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張隊長眼睛一亮：“你見過他？”
“我知道他是誰！” 周小棠突然從門外探進頭，手里舉著個啃了一半的包子，另一只手握著剛結(jié)束通話的手機“是趙曼公司前幾天開除的司機！聽說因為腳受傷需要修養(yǎng)被直接開除，還放話要報復(fù)趙曼！”
事情的發(fā)展突然變得像部反轉(zhuǎn)劇。趙曼癱靠在床頭，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瓶，眼淚這次是真的掉了下來：“我就說他離職時眼神不對……”
翊冉合上筆記本，那片銀杏葉被她小心地夾回紙頁深處。轉(zhuǎn)身往外走時，她腳步頓了頓：“好好配合調(diào)查吧?！?/p>
走出醫(yī)院時，陽光正好穿過梧桐樹的縫隙，在地上投下跳動的光斑。周小棠啃著最后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說：“現(xiàn)在好了，皆大歡喜！就是不知道明天頭條會不會寫‘前經(jīng)紀人遭報復(fù)，影后團隊伸援手’，想想還挺感人的?！?/p>
“別高興太早?！?林辰的手機又響了，他接完電話，臉色復(fù)雜地看著翊冉，“李姐說，網(wǎng)上又有人爆料，說你當年被封殺，是因為搶了趙曼的女朋友?！?/p>
云舒的腳步猛地頓住，本來因筆記本里那片銀杏葉旁的字跡感到一絲觸動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緊了。
翊冉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 —— 那里裝著片新的銀杏葉標本，是今早特意從筆記本里找出來的，紅繩系著的葉面上，鋼筆寫的 “冉” 字還帶著淡淡的墨水香。“是趙曼的手筆?！?影后聲音發(fā)緊，“她知道自己官司纏身，就想臨死前拉我下水?！?/p>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云舒的聲音發(fā)顫，“要不要公開澄清？”
“澄清什么？” 翊冉突然笑了，陽光落在她眼里，閃著點狡黠的光，“澄清我沒搶她女朋友，還是澄清我喜歡的是別人？” 她悄悄往云舒手心塞了樣?xùn)|西，正是那片系著紅繩的銀杏葉，“這個給你，比筆記本里那片新鮮點?！?/p>
云舒的臉 “騰” 地紅了，指尖捏著冰涼的葉片，突然想起 2018 年拍外景那天，自己指著滿地金黃喊 “像小扇子” 時，翊冉低頭撿葉子的背影。原來有些在意，從那么早開始就藏在細節(jié)里，哪怕到了現(xiàn)在也只是感到不可置信。
篝火晚會的火焰像朵巨大的向日葵，在暮色里搖搖晃晃。云舒摩挲著掌心的銀杏葉標本，聽著周小棠和陸星辭表演小品 —— 兩人穿著花襯衫演趙曼進村那段，逗得大家笑個不停。
“你看?！?翊冉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指尖帶著篝火的溫度，“再難的事，過陣子也能變成笑話?！?/p>
云舒剛想說話，就看見林辰拿著手機快步走過來，臉色比剛才在醫(yī)院時還難看：“李姐說，趙曼在病房里又爆了個料……”
他把手機遞給她們，屏幕上是段剛發(fā)的視頻。趙曼坐在病床上，對著鏡頭哭訴：“我知道翊冉為什么這么針對我…… 因為當年我撞破了她和一個小姑娘的事，她怕我把這秘密說出去……”
視頻里，她手里舉著張照片，雖然模糊，但能看清是兩個年輕女孩的合影 —— 其中一個是年輕時的翊冉，另一個，眉眼居然和云舒有幾分相似。
篝火突然 “噼啪” 爆了聲，火星濺到云舒手背上，燙得她猛地縮回手。掌心的銀杏葉標本硌著皮膚，冰涼的觸感里，仿佛還留著 2018 年那個秋天的溫度。
翊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握著云舒的手指，把那片銀杏葉攥得變了形。
云舒看著那張照片，又看看翊冉，腦子里像有團亂麻 —— 那個和翊冉合影的女孩是誰？趙曼說的 “秘密”，到底藏著什么故事？
晚會的音樂還在繼續(xù)，周小棠的笑聲穿透人群傳過來，卻襯得她們身邊的空氣格外安靜。這堆篝火再旺，也照不亮那些藏在時光里的秘密。而趙曼最后那個詭異的笑容，像根毒刺，扎進了這個本該溫暖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