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我拿著修改好的課件準備開始試課。
課堂上,一向認真聽課的陳子墨此刻一反常態(tài),他蜷縮著身子趴在桌子上,臉上一副痛苦的樣子。
“怎么了?”我走到他身邊,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老師,他剛剛說他難受?!彼赃叺念櫕h彤搶先答道。
他臉色蒼白,眼神渙散,整個人無精打采。
“你這發(fā)燒了呀,我給你爺爺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闭f著,我就要去拿手機。
“老師,我爺爺奶奶今天回老家了。”他虛弱的睜開眼,連說話都很費力。
“那你記得你爸爸手機號碼嗎?給你爸爸打個電話吧?!?/p>
剛?cè)雽W時,家長們紛紛留了聯(lián)系電話,他們家里好像只留了爺爺?shù)碾娫挕?/p>
他平時跟著爺爺奶奶生活,我從來沒見過他爸爸來學校,他也從來沒有聯(lián)系過老師。
聽其他家長說,他父母貌似離婚了。
似乎受到家庭的影響,他平時總是一副沉默不愛說話的樣子,沒有同齡孩子的活潑好動。
正因為如此,我平時對他頗多關(guān)注,上課時也會刻意關(guān)注他。
他爸爸的電話怎么也打不通,我心急如焚。只能打給他爺爺,拜托他找人接走孩子。
“老師,我難受。”陳子墨一手捂著肚子,有氣無力的開始哼哼起來。
“啊?!薄袄蠋煟铝?。”學生們七嘴八舌的喊起來,整個教室里全是吵鬧聲。
看著眼前的場景,我當機立斷:“班長和值日生打掃一下,待會語文老師會過來給你們上課?!?/p>
安排好后,我直接帶著陳子墨打車去了醫(yī)院。
“拿著這個去做檢查,估計得輸幾天液。也不知道你怎么當?shù)募议L,孩子都難受成這樣了才送來?!?/p>
就診的醫(yī)生一邊開單子,一邊開始劈頭蓋臉的訓斥。
“我……”我張開嘴想解釋。
后來轉(zhuǎn)念一想,算了,他都訓斥完了,我也沒有跟他解釋的必要了。
剛把檢查單子拿到手上,他爺爺就來了電話。
“孟老師,真是不好意思。我們聯(lián)系上他爸爸了,他馬上過去?!彪娫捘沁吚先说穆曇衾锍錆M歉意。
他爺爺自從知道他生病后,很是著急,恨不得馬上回來,剛剛已經(jīng)打了好幾個電話了。
我一手拿著單子,一手牽著孩子。
“沒事,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你讓他爸爸直接來市兒童醫(yī)院的門診大樓,我們在這里等他?!?/p>
“好得,好的,謝謝老師,真是麻煩您了?!彼麪敔敽苁遣缓靡馑?。
門診一樓的大廳里,我?guī)е愖幽谝巫由?,不過幾分鐘,就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直奔我們而來。
他有些著急,步履匆匆。還未走到我們面前,就開始詢問道:“子墨,你哪里不舒服?”
想著他應(yīng)該就是子墨的爸爸,我站起身開始交代:“他發(fā)燒了,醫(yī)生說先去做檢查,可能需要輸幾天液?!?/p>
“不好意思,老師,給您添麻煩了?!彼D(zhuǎn)身看向我,開始道歉。
看著眼前一張棱骨分明,鼻梁高挺的臉,我真不得不承認子肖其父,子墨長得很像他爸爸,就是不知道他媽媽長什么樣子。
我止住八卦的心,客套道:“沒事,都是應(yīng)該的?!?/p>
我把住院單子遞給他:“這是檢查單子,交完錢直接去檢驗室就行?!?/p>
看著他接過單子,我又蹲下身子,關(guān)切地看著陳子墨。
“子墨,你爸爸過來了,老師就先回去了,你這幾天好好休息,好了再來上學?!?/p>
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終于放心離開。
剛回到辦公室,隔壁辦公室跟我搭班的張老師就湊過來問道:“咋樣?聯(lián)系到家長沒?”
“嗯,他爸爸去了。這孩子也是奇怪,看到他爸爸一點也不親近?!蔽覔u了搖頭,很是不解。
平常生病的孩子都很粘人,但他今天看到他爸爸跟看到陌生人似的。
張老師立刻一臉八卦的表情:“這有啥奇怪的,他從小跟他爺爺奶奶一塊生活的。他爸生意忙得很,一年見不了幾次。”
“張老師,你咋知道的?”我有些驚訝。
張老師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我妹妹跟他爺爺奶奶一個小區(qū),他家的事,整個小區(qū)人盡皆知?!?/p>
“啊,為啥呀?”陳佳佳問道。
張老師看了她,又轉(zhuǎn)頭看向我:“兩個老人帶孩子,平常不見孩子爸媽,而且那個小區(qū)之前是某個廠子的宿舍樓,大家誰不認識誰呀?!?/p>
“聽說,他剛出生,他爸媽就經(jīng)常吵架,整個家里雞犬不寧。他奶奶就直接把他帶走了,一直就沒回過家?!睆埨蠋熑鐢?shù)家珍道。
“哎,這孩子也是可憐?!标惣鸭言谂赃呥駠u不已。
張老師一臉不同意:“可憐?他有啥可憐的。他有爺爺奶奶。他爸爸做生意的,雖不說富可敵國,萬貫家財還是有的?!?/p>
她又接著說道:“真正可憐的應(yīng)該是那些食不果腹的,上不起學的?!?/p>
張老師的話擲地有聲,一語中的。
我感慨萬千,又覺得她話糙理不糙,忍不住點了點頭。
“也是,張老師你說的對。”陳佳佳瞬間倒戈,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張老師,我下午還你的課?!蓖蝗幌氲矫魈斓墓_課,我頓時有些頭疼。
張老師擺了擺手:“不急,明天也行?!?/p>
“哎,不行呀。我今天試課沒試成,得下午再試?!蔽议L嘆了口氣。
“我還行,基本上差不多了?!毕啾任业膿模惣鸭岩荒樰p松。
雖然我倆都是數(shù)學老師,但她比我早兩年來校。在教學上,她比我更得心應(yīng)手。
下午試完課,看著教學目標學生基本掌握,教學環(huán)節(jié)也基本差不多了,我終于放下心來。
剛回到辦公室,我就看到了丁醫(yī)生約吃飯的信息。想著只有見面才能快速了解熟悉,我欣然接受他的邀約。
“呦,在回誰的消息?是不是背著我,偷偷戀愛了?”我剛回完消息,耳邊就傳來陳佳佳調(diào)侃的聲音。
她話音剛落,辦公室里的其他老師紛紛開始好奇起來。
“小孟有對象了?”“啥時候的事?”“小孟對象做什么的?”
我使勁瞪了一眼陳佳佳這個始作俑者,然后不好意思的說道:“沒有的事,陳老師開玩笑的。”
“找對象可是大事,你以后有對象了??傻酶覀冋f,我們幫你分析分析。”辦公室愛好八卦的潘老師一臉真誠的囑咐我。
聽著她那些為我好的話,我只覺得有些好笑。跟你說?你可是全校八卦的中心呢,我可不想自己給自己制造輿論,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但是,我面上不能表現(xiàn)出任何的不悅。
我笑容滿面,點頭道是:“那肯定的,你們見多識廣,經(jīng)驗肯定比我們多?!?/p>
陳佳佳偷偷翻了個白眼,撇了下嘴,然后悄悄沖我比了個贊。
我直接回了她一個白眼。
放學,我和陳佳佳一起去打卡。
看著前面一臉興奮,嘰嘰喳喳不斷的劉璐和冷若冰霜的徐巖,我和陳佳佳同時看向?qū)Ψ?,都看到對方眼里八卦的熊熊烈火?/p>
“你知道嗎?”陳佳佳突然湊近我。
“啥?”我直盯著前面,漫不經(jīng)心的回道。
“聽說徐老師的手表價值這個?!彼疑斐鋈齻€手指。
我看著眼前的三個手指:“三萬呀?徐老師還挺有錢呀。”
聽到我的回答,徐佳佳差點氣的跳腳:“是三十萬,三十呀!”
“三十呀,是我低估徐老師了的實力了。那我怎么沒看到他戴手表呀?”
我好奇的看著她,我手受傷那天,沒看到他戴表呀。
“有個識貨的老師問起他那塊手表,第二天徐老師就摘下來了?!?/p>
“徐老師這么低調(diào)呀!”我嘖嘖不已,想想昨天的事,又自言自語道:“那我那天應(yīng)該沒看錯,那人應(yīng)該就是徐老師?!?/p>
看著我喃喃自語的樣子,她皺著眉頭問道:“你看到啥了?”
“我跟你說過吧,我們家附近有個高檔小區(qū),安保很嚴,一般人根本進不去,徐老師家就在那?!?/p>
“哎呀,怪不得。徐巖可真是塊香餑餑呀,真是羨慕不來?!标惣鸭岩荒樀牧w慕嫉妒。
“你也有香餑餑。”我看著她調(diào)侃道。
“那肯定的?!碧崞鹚信笥?,她又是一臉甜蜜。
看著她的表情,我也懶得吐槽她。
學校門口,陳佳佳的男友又來接她,她一臉幸福的小跑過去,挽住了他的手臂。
看著這個場景,我也心生羨慕,瞬間開始期待起今天的約會。
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朝著學校附近的金地商場走去。
看著仍是一身休閑裝扮,但是干凈清爽的臉,我的心跳動的有些異常,我這不會真的心動了吧?
我深深舒了口氣,按捺住內(nèi)心的波動。相比較于上一次的見面,這次兩人熟悉了很多,聊天也更加自然。
“孟老師,你休息的時候都會忙些什么?”丁醫(yī)生問道。
聽到他問這個,我瞬間有些尷尬:“我是個很宅的人,大部分時間都在家里追劇,偶爾會出去打打羽毛球啥的?!?/p>
他露出羨慕的表情:“自從工作之后,我好像就沒看過電視劇了。我記得……”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突如而來的憤怒的女聲打斷:“丁一然,你為什么不接電話?”
看到來人,丁醫(yī)生瞬間站了起來:“你怎么來了?你來這干嘛?”
看著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女生,我有些發(fā)懵。
那人看到還坐著的我,直接轉(zhuǎn)過身來:“你好,我是丁一然的女朋友,我想跟他聊聊?!?/p>
我有些錯愕,什么情況?
丁醫(yī)生冷著臉看向她:“你不要鬧,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p>
然后他轉(zhuǎn)頭看向發(fā)愣的我:“孟老師你不要誤會,這是我前女友,我之前跟你提過?!?/p>
聽到他說這個,我瞬間有了印象,下意識點了點頭。
“你又不接我電話,我沒同意分手?!蹦桥行┬沟桌锏恼f道。
看著眼前崩潰的女生,我瞬間有些不知所措,此刻只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既然她有事找你,那你們好好聊聊吧。”我說著,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看著我的動作,丁醫(yī)生急忙阻攔道:“別,孟老師,你不需要走,我和她沒什么好聊的?!?/p>
我長嘆了口氣,試著勸道:“你們好好聊聊吧,誤會也罷,分手也罷,總得好好說清楚?!?/p>
聽到我的話,他沉默下來,不再如剛才那般抗拒。
我看著眼前默默流淚的女生,說道:“我不打擾你們了,你把想說的都說明白吧?!?/p>
曾經(jīng)的我也曾這樣崩潰過,那時的我還在憧憬著從校服到婚紗的長久,卻被當頭棒喝。
那個氣質(zhì)高貴,舉止優(yōu)雅的女生約我到咖啡廳,告訴我說她們要訂婚了。
我不相信,前兩天他還抱著我,說要跟我回老家見我爸媽。怎么不過兩天時間,他就要訂婚了?
她輕蔑地看著我一臉懷疑的表情,轉(zhuǎn)身離去。
我瘋狂的開始打電話,卻怎么都打不通,我開始慌了。
我回去租的房子,他的東西全都消失不見了。我去他公司找他,他同事告訴我,他昨天已經(jīng)辭職了。
他仿佛人間蒸發(fā)一樣,我怎么都找不到他。在我整個人失魂落魄時,我收到了一條視頻。
那是他訂婚的視頻,視頻里,那女生笑靨如花,兩人深情對視。
那時,我終于理解什么叫悲痛欲絕,什么叫痛不欲生。
我在出租房的沙發(fā)上一直坐著,從白天到黑夜,再到白天,我好像已經(jīng)忘了時間。
閨蜜林林不知從哪里得到的消息,風塵仆仆從北京趕來??吹轿?,直接開始臭罵。
“你干什么?你這幅樣子給誰看?他會在意嗎?他要是真的在意,就不會跟別人訂婚了。”
說完,她摟住我,緩緩勸道:“夢夢,回家吧,家里還有叔叔阿姨在呢。”
想起了爸媽,我瞬間沒了找他的念頭,也沒了質(zhì)問的欲望,我只想快點離開。
“哎”
走出商場,我又開始惆悵起來。估計,我和丁醫(yī)生也沒了繼續(xù)的可能了。
我該怎么和我媽解釋呢,我暗暗發(fā)愁,她最近心花怒放的,我完全不敢說呀。
找個合適的對象怎么就這么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