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結(jié)束,末日并未降臨。沒有巨獸,沒有天災(zāi)。直到我們低下頭,
看見了它們——那些從裂縫中鉆出的、好奇又驚恐的小小觀察者。然后,
我們聽到了它們的低語,才終于明白: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遭遇里,我們,
才是它們噩夢中無法名狀的恐怖源頭。1手機屏幕突然黑了。林凡眨了眨眼,
以為是電量耗盡。他順手按下電源鍵,毫無反應(yīng)。抬頭看向地鐵車廂里的廣告屏,
同樣一片漆黑。不止這一塊,整節(jié)車廂上方的六塊電子屏全都熄滅了。他皺眉,
掏出充電寶插上,手機依舊毫無動靜。站臺廣播響起,
夾雜著刺耳的電流雜音:「……請勿恐慌……技術(shù)故障……正在排查……」可下一秒,
所有屏幕同時亮起。不是廣告,也不是新聞。是符號?;野咨?/p>
像是用燒焦的樹枝在雪地上劃出的痕跡,歪歪扭扭,帶著某種非人類的幾何扭曲感。
它們懸浮在屏幕中央,緩慢旋轉(zhuǎn),邊緣微微波動,仿佛在呼吸。
一串倒計時數(shù)字:71:59:4771:59:4671:59:45林凡盯著那串數(shù)字,
后頸一陣發(fā)涼。他下意識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不止他一個人愣住了。有人掏出手機拍照,
有人開始錄像,一個穿西裝的男人猛地站起,撞到扶手也顧不上道歉,徑直沖向車門。
「外星人!外星人來了!」一位老太太突然尖叫,聲音撕裂空氣。車廂瞬間炸開了鍋。
有人咒罵,有人哭泣,有人瘋狂按著手機試圖聯(lián)系家人。林凡沒動。他死死盯著屏幕,
那符號仿佛有生命,每轉(zhuǎn)一圈,就往他腦子里鉆進一點。那不是語言,
而是一種感覺——被窺視、被歸類、被某種龐大意志標記的錯覺。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部老紀錄片:螞蟻在顯微鏡下爬行,
科學(xué)家用熒光染料為它們編號。那種俯視的、冷漠的、實驗性的目光。而現(xiàn)在,他是螞蟻。
地鐵到站,車門開啟。人群如潰堤洪水般涌出。林凡被推搡著前行,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他扶住墻壁,手心滿是冷汗。抬頭時,站臺頂棚的巨大 LED 屏上,同樣的符號,
同樣的倒計時。不止這里。城市的上空,
所有電子屏——公交站牌、商場外墻、銀行 LED,
甚至路邊小販的收款碼屏幕——全都同步顯示著那串數(shù)字。
71:48:12風(fēng)從隧道口灌進來,帶著地鐵特有的鐵銹味和潮濕的霉味。
林凡站在人群中,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陌生得可怕。他掏出手機,終于開機了,
但所有應(yīng)用都無法聯(lián)網(wǎng)。瀏覽器打開后,只有一行字:【全球信號異常,
倒計時結(jié)束前無法恢復(fù)。】他撥通張偉的電話。「喂?林凡?你看見沒?!」
張偉的聲音像炸雷,「我剛在超市,所有人都瘋了!搶礦泉水、泡面、手電筒!
有個男的拿刀逼著收銀員要搶發(fā)電機!」「冷靜點?!沽址猜曇艉茌p,「你知道那是什么嗎?
」「外星入侵!還能是什么?72 小時倒計時,預(yù)告片放完就該滅世了!
我剛買了三把戰(zhàn)術(shù)刀,還訂了防毒面具!真打起來,我可不會傻站著!」林凡沒說話。
他抬頭望天?;颐擅傻模茖拥偷脡喝?。沒有 UFO,沒有光柱,沒有爆炸。
只有那些符號,無聲地懸掛在每一塊屏幕上,像審判的鐘擺。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這是外星文明的警告,為何要用全人類都無法理解的符號?為什么不直接說「我們來了」
?除非……它們根本沒打算讓我們理解。除非,這只是它們的「標記」
——就像人類在螞蟻窩插上小旗,寫上「A-3 實驗組」。倒計時進入第 68 小時。
城市開始變形。超市貨架被掃蕩一空。加油站排起長龍,有人為了一箱汽油大打出手。
社交媒體徹底癱瘓,
個秘密組織的末日儀式;有人說這是 AI 覺醒的前兆;還有人直播自己用金屬箔紙包頭,
聲稱能屏蔽「外星精神控制波」。林凡蜷縮在出租屋里,窗簾緊閉,只開了一盞小臺燈。
他用老式收音機搜頻,全是噪音。
吁民眾保持冷靜……國際聯(lián)合科學(xué)小組正在分析符號結(jié)構(gòu)……初步判斷非地球文明產(chǎn)物……」
非地球。四個字像冰錐扎進太陽穴。他打開筆記本,畫下那個符號。線條扭曲,
中心有個類似瞳孔的結(jié)構(gòu)。他盯著看了十分鐘,忽然覺得那不像文字,
更像某種生物的感官器官——比如復(fù)眼,或者聲吶接收器。手機突然震動。
張偉發(fā)來視頻邀請。林凡接通。畫面劇烈晃動,背景是超市倉庫。張偉滿臉通紅,
手里拎著一把消防斧。「我在囤物資!林凡,你別宅了!這世道,拳頭才是硬道理!
我剛搶到最后一箱罐頭,那保安還想攔我,你看——」他猛地轉(zhuǎn)身,
鏡頭掃過地上一個穿制服的人,「我一拳放倒!活該,這節(jié)骨眼還講規(guī)矩?」
林凡聲音冷了下來:「你把他打傷了?」「就鼻子流血!他自己撞墻的!再說了,
等那些『東西』下來,誰管你流不流血?我告訴你,我已經(jīng)在陽臺上裝了鐵絲網(wǎng),
還焊了電網(wǎng)!要是有不明生物靠近,直接電成焦炭!」林凡關(guān)掉視頻。他走到窗邊,
掀開窗簾一角。樓下的小區(qū)已亂作一團。有人用木板封窗,有人往陽臺堆沙袋,
還有個女人跪在樓下燒紙,嘴里念念有詞。一輛警車鳴笛駛過,被一群暴民圍住,
車窗被砸出裂痕。他忽然注意到,小區(qū)綠化帶的泥土表面,有幾道極細的裂紋。不像是干裂,
更像是……某種東西從地下鉆出又縮回的痕跡。他屏住呼吸。
倒計時:67:12:03第三天,城市進入半癱瘓狀態(tài)。電力供應(yīng)不穩(wěn)定,路燈時亮?xí)r滅。
自來水變黃,帶著鐵腥味。醫(yī)院開始拒收非急診病人,因為醫(yī)護人員大量離職。
林凡決定去精神病院找陳醫(yī)生。陳醫(yī)生是他高中同學(xué),
現(xiàn)在在市北精神病院擔(dān)任心理科主治醫(yī)師。
「林凡……病人情況很不對勁……他們說……看見墻里有『小眼睛』……而且……他們在笑。
」語音最后幾秒,背景傳來尖銳的金屬刮擦聲,像是指甲在黑板上劃過。林凡打車過去,
司機拒載。他步行兩公里,沿途目睹三起沖突:一個男人舉著菜刀追鄰居,
喊著「你被寄生了」;一群年輕人圍著一只死貓,用打火機燒它的毛,說「驅(qū)邪」
;還有個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十字路口,對著空氣大聲演講,手里舉著寫滿符號的紙板。
精神病院鐵門半開,警衛(wèi)室空無一人。林凡走進去,走廊燈光忽明忽暗,
消毒水味混著某種腐爛水果的氣息。陳醫(yī)生在辦公室,眼下烏青,手里攥著一支快寫完的筆。
「你終于來了?!顾曇羯硢。溉炝?,我只睡了不到五小時?!埂覆∪嗽趺礃??」
「惡化?!顾а?,「不止是幻覺。他們開始『描述』一些東西——微型生物,
從墻縫、地板、通風(fēng)口爬出來。有的說它們在『記錄』,有的說它們『吃情緒』。
最可怕的是……他們描述的方式,和全球倒計時的符號……高度相似?!?/p>
林凡心頭一震:「你是說,病人在『看見』那些東西?」「不是看見?!龟愥t(yī)生搖頭,
「是『感知』。有個病人,自閉癥,從不說話,昨天突然用粉筆在墻上畫出那個符號,
然后指著自己的太陽穴,哭了?!沽址渤聊?。陳醫(yī)生忽然壓低聲音:「林凡,
你有沒有覺得……這些『小人』,如果真存在,它們會怎么看待我們?」「什么意思?」
「我們對他們來說,是不是也像……怪物?巨大、嘈雜、行為不可預(yù)測?我們笑,
他們可能覺得是撕裂喉嚨的嚎叫;我們哭,他們可能以為是某種祭祀儀式;我們殺雞宰牛,
他們眼里的我們,是不是和地獄惡魔沒區(qū)別?」林凡沒回答。但他想起小時候解剖青蛙。
那只青蛙被釘在木板上,胸腔打開,內(nèi)臟暴露。他記得自己戴著橡膠手套,
一臉平靜地用鑷子夾起心臟。在青蛙眼里,他是什么?
一個披著人皮的、手持金屬利爪的巨獸?倒計時:48:03:11張偉發(fā)來一條朋友圈,
配圖是陽臺上架起的獵槍。文字寫著:「等它們下來,老子第一個開槍。別怪我不客氣,
誰讓你們選地球當 playground?!沽址蚕朐u論,手停在半空。
他知道張偉不是壞人。他只是害怕。而人一旦害怕,就會想掌控,想摧毀,
想證明自己不是獵物??扇绻覀儾攀谦C物呢?倒計時歸零。那一秒,
全球所有屏幕同時熄滅。沒有爆炸,沒有閃光,沒有巨響。世界安靜得詭異。
林凡站在精神病院天臺,陳醫(yī)生在他身旁。他們盯著天空,等待末日。十秒過去。
一分鐘過去。城市依舊灰蒙,云層緩緩移動。鳥叫,風(fēng)聲,遠處警笛——一切如常。
「結(jié)束了?」陳醫(yī)生喃喃。林凡搖頭。他感覺不對??諝馓o了,靜得像被抽過真空。然后,
他看見了。地面。水泥裂縫中,滲出一絲極淡的銀光,像水銀,但更流動。那光蔓延成線,
勾勒出一個微小的、橢圓形的「門」。門內(nèi),黑暗蠕動。接著,一個「東西」爬了出來。
林凡胃部抽搐。它大約指甲蓋大小,身體像半透明的節(jié)肢動物,卻沒有固定形態(tài),
表面不斷輕微波動,仿佛由液態(tài)物質(zhì)構(gòu)成。頭部沒有五官,只有一簇細小的、發(fā)光的觸須,
像天線般微微擺動。它落地,六條細腿迅速支撐起身體,觸須高頻震動,似乎在「掃描」
環(huán)境。然后,第二個,第三個,
第四個……從墻角陰影、從排水管縫隙、從枯樹根部、從垃圾桶底部……無數(shù)這樣的「小人」
涌出。它們不攻擊,不尖叫,只是靜靜地、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這個在它們眼中,
或許如同地獄般扭曲的龐然世界。林凡聽見身后傳來奔跑聲。一群病人沖上天臺,
手里拿著拖把、掃帚,甚至輸液架。「怪物!怪物出來了!」一個瘦削的男人尖叫,
「我早說了!它們從墻里來!吃腦子的!」他們開始拍打、踩踏。林凡想阻止,但已經(jīng)晚了。
一個「小人」被拖把拍中,身體瞬間碎裂,濺出淡藍色的液體,像熒光墨水。它沒發(fā)出聲音,
但那簇觸須劇烈抽搐,隨后熄滅。另一個被踩進水泥地,像螞蟻一樣碾成糊狀。
陳醫(yī)生捂住嘴,臉色慘白。林凡蹲下,盯著那個碎裂的「小人」。它的液體滲入地面,
形成一個微小的、發(fā)光的符號——和倒計時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它們在……標記死亡地點?」他喃喃。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不是耳朵聽見的。是腦子里。
一段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像是收音機調(diào)頻時的雜音,夾雜著扭曲的嬰兒啼哭和金屬摩擦聲。
但奇怪的是,他「理解」了。
壓碎……恐懼等級:紅……記錄:文明為食肉型掠食者……建議:規(guī)避……】林凡猛地后退,
撞到護欄。他明白了。這不是入侵。這是接觸。而人類,在它們眼里,是行走的災(zāi)難。
新聞恢復(fù)了。畫面里,軍方發(fā)言人站在基地前,背景是鐵籠,里面關(guān)著幾個被捕捉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