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伯幾乎同時起身，沖出小院。循著混亂的哭喊聲和急促的腳步聲，我們趕到后花園那口昨天大伯探查過的老井旁。
井沿的青石板上濕漉漉的，爬滿了滑膩的青苔。井蓋被掀開丟在一旁。幾個早起的仆人圍在井邊，面無人色，抖得像篩糠。管家也在，臉色灰敗，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周世昌也聞訊趕來，腳步踉蹌，臉上帶著宿醉般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他看到井邊的情形，立刻換上一副“震驚悲痛”的表情，幾步?jīng)_上前，扒著井沿往里一看——
“老…老福頭？！” 他發(fā)出一聲“悲痛”的驚呼，身體晃了晃，似乎要暈倒，被旁邊的管家連忙扶住。
井里，渾濁的水面上，漂浮著一具穿著灰色長衫的尸體。正是昨晚那個悲憤控訴的老頭！他臉朝下泡在水里，花白的頭發(fā)散開，像一團(tuán)水草。一只枯槁的手伸出水面，僵硬地向上抓著，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還想抓住什么。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周世昌捶胸頓足，聲音帶著哭腔，表演得情真意切，“老福頭！你怎么就這么想不開?。〔痪褪亲蛱毂晃艺f了幾句嗎？你怎么就…”
他轉(zhuǎn)向圍觀的仆人和聞訊趕來的周家人，聲淚俱下：“老福頭…跟了我爹大半輩子，是看著我們長大的老人??！這…這都怪我！怪我昨天說話重了！他年紀(jì)大了，耳背眼花，這雨天路滑…定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了啊！我的老福頭啊…” 他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肩膀聳動。
周圍的仆人和周家人有的跟著抹眼淚，有的面露狐疑，但沒人敢出聲質(zhì)疑。
我站在人群后面，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不小心失足？昨天那聲悶響和戛然而止的爭吵，難道是假的？這老福頭，分明是在他控訴完周家“趕盡殺絕”之后，就“意外”落井了！
大伯站在我身邊，面無表情地看著周世昌的表演，又看了看井里那具慘白的浮尸。他微微側(cè)過頭，聲音低得只有我能聽見，冰冷得像井水：
“看到?jīng)]？血債，要用血來償。這才…剛剛開始。周家，氣數(shù)盡了?！?/p>
他的話像冰錐，狠狠扎進(jìn)我心里。這不是意外，是滅口！那老頭知道周家見不得光的秘密！周世昌為了捂住這個秘密，竟能對自己家的老仆下此毒手！這宅子的地基，果然浸著血！
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周家。仆人們走路都踮著腳，說話細(xì)聲細(xì)氣，眼神躲閃。周家的其他人，臉上也籠罩著一層驅(qū)不散的陰霾，互相之間的眼神都充滿了猜忌和防備。
辰時剛過（約早上七點(diǎn)），一個丫鬟跌跌撞撞跑來稟報：長房長孫，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