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固封印的第七天，姜部落下起了今年第一場秋雨。
雨絲細密如愁緒，打在茅草屋頂上沙沙作響，將柵欄外的泥土泡得軟爛。姜辰坐在火堆旁，手里摩挲著一塊新削的獸骨——這是他用昨天獵殺的青狼腿骨做的，打算畫一張新的聚氣符。
經(jīng)過上次和玄鳥部落的激戰(zhàn)，他體內(nèi)的"氣"雖然還很微弱，但運轉(zhuǎn)起來比以前順暢了許多。道樞說這是"以血為引，強行沖開了三條靈脈末梢"，雖然過程痛苦，卻誤打誤撞改善了他靈根滯澀的毛病。
【……宿主當前狀態(tài)：煉氣一層初期……氣濃度0.03單位/立方米……靈脈通暢度17%……】
"在想什么？"姚月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野果粥走過來，額前的碎發(fā)還帶著濕氣。這些天她一直在研究那處墓葬的封印，眉宇間總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凝重。
姜辰接過陶碗，指尖觸到碗壁的溫熱："在想離朱的手臂。"他舀了一勺粥送進嘴里，野果的酸甜混著米香在舌尖散開，"那黑色霧氣到底是什么？為什么偏偏對他的火行之氣反應那么劇烈？"
姚月坐在他對面，撥了撥火堆里的柴禾："我問過風。"她輕聲說，"風里藏著很多老故事，說上古時候有種叫'蝕靈瘴'的東西，專吃修士體內(nèi)的靈力，尤其喜歡火行之氣。"
"蝕靈瘴？"姜辰皺眉，"和獸骨上的符文有關？"
"應該是。"姚月點頭，"那天我引導大地之力加固封印時，清楚地感覺到獸骨里的符文在'吃'陰煞之氣。但它本身也在被陰煞之氣腐蝕，就像……就像兩塊互相啃食的骨頭。"
她從懷里掏出一片干枯的樹葉，葉子上用靈力畫著獸骨符文的拓本："你看這里。"她指著符文最中間的折線，"這道紋路的律動很奇怪，既不屬于陰煞，也不屬于大地之力，倒像是……"
"倒像是人為加上去的。"姜辰接過樹葉，道樞立刻彈出解析：
【……檢測到符文異常節(jié)點……非原生紋路，為后期刻入……材質(zhì)分析：含微量'血晶砂'——常用于上古禁制中的'反噬陣'……】
"反噬陣？"姜辰瞳孔微縮，"你的意思是，這獸骨不僅是封印的鑰匙，還是個陷阱？"
姚月的臉色沉了下來："如果我沒猜錯，當年埋下這獸骨的人，根本沒想過要徹底封印墓葬。他在等一個契機——一個能讓封印和反噬陣同時爆發(fā)的契機。"
就在這時，雨幕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負責放哨的高個子少年連滾帶爬地沖進營地，手里舉著一塊沾滿泥漿的獸皮："巫祝大人！姜辰！東邊……東邊的林子里出事了！"
黎老頭披著蓑衣從茅屋里出來，接過獸皮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獸皮上用炭筆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個符號——那是姜部落用來表示"危險"的圖騰，旁邊還畫著三道波浪線。
"是'水祟'！"黎老頭的聲音發(fā)顫，"石部落滅族前，就有人在河邊見過這東西！"
姜辰和姚月對視一眼，同時站起身。
水祟是烈山氏邊緣地帶的傳說生物，據(jù)說棲息在深水潭里，能化形為黑霧，專拖過路的人下水。原主的記憶里，每年雨季都有部落成員被水祟拖走，連尸骨都找不到。
"去看看。"姚月抓起樹枝，綠色的靈力在杖尖流轉(zhuǎn)，"雨太大，風傳回來的消息很模糊，只說東邊的溪水變紅了。"
三人跟著高個子少年往東邊的林子走。越靠近溪邊，空氣就越冷，雨絲里混雜著一股淡淡的腥甜，像是血被稀釋后的味道。
溪邊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原本清澈的溪水變成了渾濁的紅褐色，水面上漂浮著幾片破碎的獸皮，顯然是石部落成員的遺物。更詭異的是，岸邊的泥地上布滿了奇怪的腳印，像是巨大的蛇類留下的，但每個腳印中間都有一個小小的漩渦，正隨著雨水轉(zhuǎn)動。
【……檢測到高濃度水系陰煞之氣……與墓葬封印泄漏的能量同源……】
【……檢測到生物活動痕跡……推測為陰煞之氣具象化產(chǎn)物……】
"它還沒走。"姚月握緊樹枝，眼神警惕地掃視著水面，"水祟的律動和陰煞之氣很像，但更活躍，像是……"
她的話沒說完，水面突然"嘩啦"一聲炸開！一道黑色的水鞭從水底抽出，帶著腥風抽向離岸邊最近的高個子少年！
"小心！"姜辰猛地將少年推開，同時掏出早已畫好的石膚符拍在自己身上。水鞭抽在他背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雖然沒傷筋動骨，卻讓他疼得齜牙咧嘴。
【……受到陰煞沖擊……石膚符防御下降30%……】
"風斬！"姚月趁機揮動樹枝，一道無形的風刃劈向水面。水面劇烈翻騰，黑色的水祟被逼出原形——那是一條水桶粗的黑色水蛇，鱗片上布滿了和獸骨符文相似的紋路，眼睛是兩個空洞的漩渦。
"這東西身上有符文！"姜辰大喊，道樞正在瘋狂解析：
【……水祟體內(nèi)符文與獸骨同源……受陰煞之氣操控……弱點：頭部逆鱗處（符文最密集點）……】
"打它的頭！"姚月立刻會意，引動周圍的雨水凝結成冰箭，密集地射向水祟的頭部。
水祟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尾巴在水面拍打，激起數(shù)米高的浪濤。浪濤里夾雜著黑色的水珠，落在岸邊的石頭上，立刻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黎老頭趁機掏出一把用獸骨磨成的粉末，撒向水面："這是'驅(qū)水散'！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能暫時逼退水祟！"
粉末落在水面，冒出陣陣白煙。水祟的動作明顯遲滯了許多，身上的黑色紋路也暗淡了幾分。
"就是現(xiàn)在！"姜辰掏出最后一張雷符，用靈力激活。紫色的雷光在雨幕中亮起，像一條小蛇般竄向水祟的頭部。
"嘶——！"水祟被雷光擊中，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它身上的黑色紋路開始瘋狂閃爍，像是有無數(shù)蟲子在皮下爬動。
姚月抓住這個機會，縱身躍起，樹枝上凝聚起一道翠綠色的風刃："風之裁決！"
風刃精準地劈在水祟頭部的逆鱗處。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逆鱗碎裂，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傷口。黑色的血液噴涌而出，落在水面上，竟然像油一樣燃燒起來。
水祟的身體在火焰中扭曲、縮小，最終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雨幕中。
溪水漸漸恢復了清澈，但岸邊的泥地上，那些帶著漩渦的腳印卻遲遲沒有消失，反而隨著雨水越陷越深。
"不對勁。"姚月蹲下身，伸手觸碰其中一個腳印。指尖剛碰到漩渦，她就猛地縮回手，臉色蒼白，"這漩渦在吸我的靈力！"
姜辰也伸手試了試，只覺得一股陰冷的力量順著指尖往上爬，像是要把他的靈魂都扯出來。
【……檢測到空間波動……漩渦為微型空間裂隙……與墓葬封印相連……】
【……警告：裂隙正在擴大……陰煞之氣泄漏速度加快……】
"是墓葬的封印！"黎老頭恍然大悟，"水祟只是個引子，它在幫陰煞之氣打開通道！"
姜辰看向姚月："我們必須再去一趟古樹那里。"
姚月點頭，眼神凝重："這雨下得太蹊蹺了。風告訴我，西邊的烏云正在往這邊聚，恐怕……"
她的話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緊接著，大地開始輕微地顫抖，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東西正在從地下蘇醒。
三人立刻往古樹的方向跑。越靠近那片山坳，地面的震動就越劇烈，空氣中的陰煞之氣也越來越濃，甚至開始凝結成黑色的小水珠，從空中滴落。
當他們趕到古樹前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心沉到了谷底——
原本覆蓋在樹洞口的光幕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斷旋轉(zhuǎn)的黑色漩渦，漩渦周圍的地面裂開了無數(shù)道縫隙，黑色的霧氣從縫隙中涌出，將周圍的草木都染成了詭異的黑色。
更可怕的是，漩渦中隱約能看到無數(shù)只蒼白的手在揮舞，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爬出來。
【……墓葬封印完全崩潰……陰煞之氣濃度突破臨界值……】
【……檢測到大型空間裂隙……正在連接'幽都'位面……】
【……道樞共振警告！檢測到高強度'幽冥道樞'波動……】
"幽都？"姚月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傳說中亡靈居住的地方？"
黎老頭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完了……老祖宗說的沒錯，封印一破，幽都的大門就會打開……"
姜辰死死盯著那個黑色漩渦，突然發(fā)現(xiàn)漩渦的邊緣閃爍著紅光——那是和上次光幕上閃過的紅光一模一樣的顏色。
"不對！"姜辰大喊，"這不是自然崩潰！是有人在外面撬動封??！"
他指著漩渦邊緣的紅光："這些光是從外面照進來的！有人在利用陰煞之氣和幽都建立連接！"
就在這時，漩渦中突然伸出一只覆蓋著黑色鱗片的手，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漩渦中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鎧甲的男人，臉上戴著猙獰的獸骨面具，手里拿著一把長柄骨刀。他身上的氣息比離朱和骨巫加起來還要恐怖，每走一步，地面就會裂開一道縫隙。
【……檢測到'幽冥道樞'宿主……實力：煉氣九層……體內(nèi)陰煞之氣濃度：1.2單位/立方米……】
【……警告：對方鎖定宿主……道樞沖突開始……】
男人摘下獸骨面具，露出一張蒼白而英俊的臉。他的眼睛是純粹的黑色，沒有瞳孔，像是兩潭深不見底的幽潭。
"終于找到你們了。"男人的聲音像是無數(shù)人在同時說話，帶著一種詭異的共鳴，"玄機道樞和靈韻道樞的宿主……"
姜辰和姚月同時握緊了武器，警惕地看著他。這個男人身上的道樞波動讓他們感到了強烈的不安，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你是誰？"姚月冷聲問道，樹枝上的綠光越來越亮。
男人笑了笑，笑容里帶著一絲殘忍："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兩個的道樞，是打開'終極封印'的鑰匙。"
他舉起骨刀，指向姜辰："尤其是你，玄機道樞的宿主。你的道樞能解析萬物，正好可以幫我解讀終極封印上的'爻骨辭'。"
"爻骨辭？"姜辰一愣，這個詞他好像在哪里見過。
【……檢測到關鍵詞'爻骨辭'……觸發(fā)道樞深層數(shù)據(jù)庫……】
【……爻骨辭：上古時期刻在九塊神骨上的預言，記載著世界本源的秘密……傳聞集齊九塊神骨，可改寫天地規(guī)則……】
"看來你的道樞已經(jīng)告訴你了。"男人舔了舔嘴唇，眼神貪婪，"交出爻骨辭的解讀方法，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
"做夢！"姚月大喊一聲，引動周圍的風勢，無數(shù)風刃射向男人。
男人不慌不忙地揮舞骨刀，骨刀上的符文亮起，形成一道黑色的屏障，將風刃全部擋了下來。
"靈韻道樞的'風之律動'，果然名不虛傳。"男人贊嘆道，"可惜，在幽都的力量面前，你的風太弱了。"
他骨刀一揮，一道黑色的刀氣劈向姚月。姚月連忙躲閃，刀氣擦著她的肩膀飛過，將身后的古樹攔腰斬斷！
姜辰趁機畫出一張雷符，扔向男人："嘗嘗這個！"
雷光擊中黑色屏障，發(fā)出一陣滋滋的響聲，屏障上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男人挑了挑眉："哦？玄機道樞的'解析攻擊'？有點意思。"
他反手一掌拍向地面，地面裂開一道縫隙，無數(shù)黑色的藤蔓從縫隙中鉆出，纏向姜辰和姚月。
"快走！"姚月大喊一聲，拉著姜辰縱身躍起，躲開了藤蔓的纏繞。
兩人落在一棵大樹上，低頭看向地面。男人正站在漩渦邊，手里拿著一塊和姜辰之前找到的獸骨相似的骨頭，似乎在進行某種儀式。
"他在擴大空間裂隙！"姚月焦急地說，"再這樣下去，整個烈山氏都會被陰煞之氣淹沒！"
姜辰看著男人手里的獸骨，突然注意到上面的符文和他之前研究的獸骨符文有一個細微的差別——男人手里的獸骨上，多了一道彎曲的紋路，像是一個"爻"字。
【……檢測到完整'爻骨符文'……與幽冥道樞匹配度90%……】
【……解析：男人正在用自身道樞驅(qū)動符文，建立幽都與現(xiàn)世的穩(wěn)定通道……】
【……弱點：符文中心的'爻'字——那是幽冥道樞與符文的連接點……】
"姚月！攻擊他手里獸骨上的'爻'字！"姜辰大喊。
姚月立刻會意，雙手結?。?風龍！"
一條由狂風凝聚而成的巨龍咆哮著沖向男人，目標正是他手里的獸骨。
男人臉色微變，連忙將骨刀擋在獸骨前。風龍撞在骨刀上，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男人被震得后退了幾步，手里的獸骨也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找死！"男人怒吼一聲，身上爆發(fā)出強烈的黑色氣息，無數(shù)冤魂從氣息中涌出，撲向姜辰和姚月。
姚月連忙引動風勢護住兩人，但冤魂的數(shù)量太多，風勢漸漸被壓制。
姜辰看著那些撲來的冤魂，突然想起了離朱手臂上的蝕靈瘴："姚月！用風把這些冤魂引向那個男人！"
姚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強行扭轉(zhuǎn)風勢，將冤魂卷向男人。
男人沒想到他們會這么做，頓時被自己召喚出的冤魂包圍。雖然他很快就用骨刀驅(qū)散了冤魂，但身上的黑色氣息卻明顯減弱了許多。
"好機會！"姜辰掏出最后一張符——那是他用自己的血混合雷紋和火紋畫出的"爆炎符"。
【……'爆炎符'激活……能量轉(zhuǎn)化率120%……存在過載風險……】
"給我炸！"姜辰將符扔向男人手里的獸骨。
符紙在接觸到獸骨的瞬間爆發(fā)出耀眼的光芒，緊接著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獸骨被炸得粉碎，男人也被爆炸的沖擊波掀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空間裂隙開始劇烈地收縮，黑色的漩渦漸漸消失，周圍的陰煞之氣也開始消散。
男人掙扎著站起來，身上的鎧甲布滿了裂痕，嘴角溢出了黑色的血液："你們……你們會后悔的……"
他怨毒地看了姜辰和姚月一眼，身體化作一縷黑煙，消失在空氣中。
危機終于解除。
姜辰和姚月虛脫地坐在樹枝上，看著漸漸恢復平靜的山坳，都松了一口氣。
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們……贏了嗎？"姚月輕聲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
姜辰看著男人消失的方向，心里有種不安的預感："我不知道。但我覺得，這只是開始。"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道淡淡的爻形紋路，像是刻在皮膚里一樣。
【……檢測到'爻骨辭'殘留印記……道樞數(shù)據(jù)庫開始更新……】
【……警告：幽冥道樞宿主未死亡……正處于蟄伏狀態(tài)……】
【……新任務生成：尋找剩余的八塊'爻骨'，解讀完整的'爻骨辭'……】
姜辰握緊了拳頭。他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而他和姚月，已經(jīng)被卷入了這場風暴的中心。
遠處的天空中，一只玄鳥的身影一閃而過，發(fā)出一聲凄厲的鳴叫，像是在預示著什么。
姜辰和姚月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堅定。
不管未來有多少危險，他們都會一起面對。
因為他們是彼此唯一的盟友，是這個蠻荒時代里，兩個來自異世的靈魂，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