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回聲雨下了整整三天。山城的天色仿佛被壓得更低,烏云層層疊疊,
籠罩在山體與江水之間。小區(qū)唯一的出口被滑坡堵死,黑色泥水裹挾著碎石,
從山腰傾瀉下來,把原本狹窄的道路徹底封死。
政府的通告很快傳到每一部手機上:“路面未清理完成,居民請勿外出,留在家中。
”空氣里帶著潮濕發(fā)霉的氣味,樓道的燈泡因為受潮,不時閃爍,像是隨時都會熄滅。
此時已是傍晚六點半,小區(qū)保安譚國強——大家習慣喊他“老譚”——從門崗值班室走出來。
他戴著一頂制式的平頂帽,雨水順著帽檐往下滴,肩膀上還留著沒干的水痕。
他手里握著那只陪伴多年的手電筒,光柱微微晃動。按規(guī)矩,保安巡樓不是隨便走走,
而是坐電梯先到頂層,再沿著消防樓梯一層一層往下巡查。
這種流程在他們圈子里是“行規(guī)”——從上往下,不會漏掉任何一層。老譚走進電梯,
電梯廂內的空氣同樣潮濕,反光鏡上起了一層霧。伴隨“?!钡囊宦?,他直達二十五樓。
防火門一推開,涼意撲面而來。樓道靜悄悄,雨聲從窗縫擠進來,像誰在耳邊低語。
——二十五樓,正常?!臉?,正常?!龢?,
他用手電往墻角、垃圾桶旁邊掃了一圈,沒見可疑的東西。
一直到十二樓與十一樓之間的平臺,腳步聲在水泥樓梯間回蕩。就在這時,
他的耳朵猛地捕捉到一點異常。一聲急促的女聲,帶著明顯的驚懼:“你莫過來哈!
”老譚驟然停下腳步,手里的手電抖了一下。光柱搖晃著照下去,上下空蕩蕩,
什么人影也沒有。隨之而來的,是沉悶的“咚”的一聲,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面上,
緊接著還有水花四濺的細碎聲。雨點敲打窗戶,跟那聲音混在一起,仿佛就在他腳邊。
老譚屏住呼吸??諝庀衲塘艘粯樱杏X后背發(fā)涼。幾秒的死寂之后,
他猛地掏出口袋里的手機,按下錄音鍵——就在這時,同樣的聲音又出現(xiàn)了!“你莫過來哈!
”然后,又是那一下重物撞擊聲,沉悶得像是直接砸在他的胸口。
手機屏幕上的波動條瘋狂抖動,把那一刻死死記錄下來。……老譚快步下樓,
心口還“咚咚”直跳。到了一樓大堂,他才松開攥得發(fā)白的拳頭,急急忙忙把錄音點開。
耳機線插上去,
聲音立刻鉆進耳膜——女聲的驚呼、沉悶的撞擊、雨聲的細碎節(jié)奏……一模一樣,
清晰得不像是幻聽。他猶豫再三,手指停頓了幾秒,還是把錄音轉發(fā)到了小區(qū)業(yè)主群。
群名叫【匯景新城業(yè)主群】,五百人的大群,平時除了曬娃、轉通知,鮮少活躍。
可這段錄音一發(fā)出去,整個群立刻炸開:【203-李阿姨】:“嚇死人了!這大晚上的,
咋個有這種聲音?”【1502-小陳】:“頭皮都麻了……不是電影片段吧?
”【802-張總】:“別裝神弄鬼,可能是樓上電話開外放。
”【601-王姐】:“我聽見那個女聲喊的是——‘你莫過來哈’!像哪個喊的哦!
”【904-老李】:“雨這么大,回聲亂,不稀奇。
”【1405-周哥】:“亂個回聲嘛!你們仔細聽,后頭還有東西砸落的聲音。
”【305-小唐】:“感覺不像人整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屏幕被刷得飛快。
有人說怕得不敢出門,有人堅持說是幻覺,還有人直接發(fā)了祈福的表情包。老譚盯著屏幕,
越看心里越慌。他忍不住打字:【保安-譚】:“我剛才是在十二樓樓梯間聽見的,
確實沒人?!比豪锇察o了幾秒,隨即炸得更厲害?!?01-王姐】:“十二樓?
我以后都不敢走樓梯了!”【1203-大勇】:“譚師傅你不會在整蠱我們吧?
”【1502-小陳】:“別開玩笑了,萬一真有事呢?”一條接一條的質疑、驚恐和猜測,
攪得人心惶惶?!軒r刷著手機,眉頭微蹙。他是刑警,此刻正困在這個小區(qū)里。
暴雨和滑坡把外路堵死,連市局的車都進不來。原本他是想買瓶水,順便下樓透透氣,
結果被這條錄音徹底吸引住。經過小賣部冰柜的時候,他看見了林青。
這個女人平日里寡言少語,住在對面單元,幾乎不和人往來。她此刻正戴著耳機,
手里攥著手機,反復拉動進度條,把那段錄音從頭聽到尾。她的眉心緊鎖,
眼神專注得近乎偏執(zhí)。細碎的雨聲透過玻璃窗滲進來,她低聲喃喃了一句,
仿佛在確認什么:“……真的是這個聲音……”周巖腳步頓住,心里“咯噔”一下。
那一瞬間,他忽然生出一種模糊的熟悉感——這種聲音,他仿佛在哪里聽過,但又想不起來。
林青猛然察覺到身旁有人,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她立刻鎖了屏,把手機塞進口袋,低頭結賬,
推門走進雨幕。身影很快被水汽吞沒。周巖望著那道背影,心底涌起一股說不清的壓抑。
他握緊手里的手機,錄音仍在群里不斷被轉發(fā)和評論,字字句句都像是壓在人心口的石頭。
雨沒停,風聲夾著樓道的回音,整個小區(qū)像是被困在一口巨大的密封瓶里。
……夜色一點點沉下去,雨聲沒半點減弱的意思。窗外整棟樓都被水汽裹著,像沉在水底。
業(yè)主群還在刷屏:【802-張總】:“我老婆剛聽完,哭了,不敢去上廁所。
”【305-小唐】:“群管出來說句話嘛!這到底咋個回事?
”【203-李阿姨】:“不行不行,我要去找物業(yè)!你們不能就這么敷衍我們。
”【1105-小趙】:發(fā)了條語音,聲音顫抖:“剛才我在陽臺聽見,好像又響了一遍。
”屏幕上的消息,像是無形的浪潮,推著恐懼一點點蔓延。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轉發(fā)錄音,
甚至有人放到朋友圈,說“我們小區(qū)鬧鬼了”。周巖靠在沙發(fā)上,額頭滲出冷汗。
他把耳機重新戴上,反復聽那段錄音——女聲、雨聲、悶響。
每一遍都像是在他腦子里釘下一顆釘子,敲得他神經發(fā)麻。這不像單純的噪音,
更像是有意為之。而且,那個女聲喊出的方言,咬字清晰,絕對是近距離收錄。
周巖揉了揉太陽穴,心口愈發(fā)沉重。作為警察,他本該冷靜分析,
可此刻卻莫名生出一股壓迫感。像是整個樓體里潛藏著某種東西,正冷眼盯著所有人。
雨點不停敲打玻璃,啪啪作響。小區(qū)外的滑坡泥石還沒清理,
所有人都被困在這棟鋼筋水泥的殼子里。忽然,“滴滴”兩聲提示音彈出。
有人在群里發(fā)了一張模糊的照片——十二樓的消防通道門口,水漬反光,
像是有人影模糊地立著。群里瞬間安靜了幾秒。然后刷屏:【601-王姐】:“媽呀!
是真的有人!”【904-老李】:“別嚇人!那是水反光!
”【1502-小陳】:“你們放大看,那影子,像不像人低著頭?”周巖指尖一緊,
屏幕差點掉在地上。他盯著那張照片,眼皮發(fā)沉。耳機里,
那句女人的低喊——“你莫過來哈!”——在雨聲中再度浮現(xiàn)。心底驟然一涼。
他下意識抬頭,看向自家天花板。樓上正是十二樓?!@一夜,沒人敢走樓梯。
小區(qū)被雨困住,錄音像是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每個人的喉嚨。
第二章 · 濕傘與倒地第二天中午。雨依舊下得密不透風,天空壓得極低,
仿佛隨時要坍塌下來。小區(qū)外滑坡的道路還沒清理,
微信群里已經有人開始抱怨:“再不通路,連菜都買不到了?!钡热辈烁屓诵幕诺?,
是那段錄音。經過一夜的發(fā)酵,幾乎每個業(yè)主都聽過,甚至有人把它傳到短視頻平臺。
評論區(qū)一水的“陰森”“真實”“不像假的”,熱度愈演愈烈。在這種氛圍下,
每個人心頭都像壓著一塊石頭。大堂小賣部生意卻反而好起來——雨天困住了人,
大家只能下來買酒買零食,企圖用吃喝壓下不安。羅志平,四十多歲,油膩啤酒肚,
平時愛買彩票又好吹牛。這天上午,他翻彩票時發(fā)現(xiàn)昨晚的“3D”居然中了兩注,
頓時笑得合不攏嘴。“老子終于轉運咯!”他哼著小曲下樓去小賣部兌獎。
柜臺后的小賣部老板娘幫他兌完,遞過現(xiàn)金。羅志平抓在手里,眉開眼笑,
順手又買了六聽啤酒和一袋花生米,興沖沖準備回家慶祝。剛走到門口,
他就瞧見一個熟人——劉姐。劉姐四十出頭,人長得標致,卻因為離異獨居,
常被人背后議論。此刻她左手拎著一把濕透的長傘,右手抱著一堆零食飲料。
雨珠順著傘尖滴落,在地面匯成一小灘水。羅志平兩眼一亮,笑嘻嘻地湊過去,
帶著點酒意開口:“劉姐,昨晚群里那個錄音,你聽了沒?那句‘你莫過來哈’,
啷個聽起頭,跟你聲音一模一樣哦!”劉姐臉色一下子僵住,腳步微微后退,
傘尖在地磚上輕輕劃出刺耳的摩擦聲。她警惕地瞪著羅志平,聲音拔高:“你莫亂說!
你少靠過來點哈!”可羅志平偏不領情,反倒笑得更油膩,故意往前挪了一步,
整個人已經逼進了劉姐的社交距離?!拔议_個玩笑嘛,別那么認真,嘿嘿……”他一邊說,
一邊伸手,似乎要去碰她胳膊。劉姐眼神里閃過慌亂,雨傘往旁邊一晃,
尖端正好頂在墻邊幾把晾干的舊傘中間??諝怏E然凝固。小賣部門口,
氣氛僵得像被擰緊的琴弦。劉姐臉色煞白,緊緊握著傘柄,聲音壓低卻顫抖:“羅志平,
你莫再靠過來哈!”可羅志平偏偏笑嘻嘻地繼續(xù)逼近,酒氣混著濕傘的霉味撲面而來。
他身體前傾,腳步虛浮,完全沒注意腳下地磚已經被雨水打濕?!皠e裝了,
昨晚那錄音——肯定是你喊的嘛,啷個頭——”話音未落,他腳下一滑,
整個人猛地往前撲去?!斑?!”一個沉悶的聲響。羅志平整個人摔倒在地,
后腦勺重重砸在冰冷的瓷磚上,發(fā)出一聲駭人的悶響。手里的啤酒袋飛出去,
六罐啤酒散落一地,滾到角落,咕嚕咕嚕轉個不停?;ㄉ兹隽艘坏?,
和濺開的水珠混在一起,狼藉一片。劉姐驚呼一聲,整個人僵在原地,不敢靠近。
她的雨傘“當”的一聲掉落,傘尖朝天,滴水順著傘骨一顆顆砸下。羅志平卻一動不動,
眼睛翻白,嘴角掛著酒氣和血絲。他的頭側在地上,血液正慢慢滲出,
與雨水混合成一片黑紅。有人尖叫:“死人啦!”小賣部里買東西的幾個業(yè)主全都沖出來,
臉色慘白,有人連手機都掉在地上?!翱齑?20!”“報警!”“哎呀媽呀,
這……這跟昨晚的錄音一模一樣??!”聲音此起彼伏,恐懼像傳染病一樣在人群里擴散。
劉姐臉色發(fā)青,抱著手臂瑟瑟發(fā)抖,眼神死死盯著羅志平的尸體,
嘴里喃喃重復:“不是我……不是我喊的……”然而,沒有人安慰她,
所有人心里都只有一個念頭——昨晚那段錄音,竟然應驗了。地面血跡和酒氣混合,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說不清的刺鼻味。業(yè)主們驚慌失措,有人想沖過去查看,
又被另一些人拉?。骸皠e動!死人了,動不得!”有人慌亂地撥打了120,
可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句冰冷的答復:“道路塌方,救護車暫時進不去。
”連報警的派出所也無奈回應:“我們人進不去,你們先保護好現(xiàn)場,等通知。”人群嘩然,
恐懼被放大。就在這時,周巖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張局。
他下意識接通:“喂,張局?”電話那頭聲音壓低,帶著焦急:“周巖,情況我們接到了。
路不通,外援進不去。你人在現(xiàn)場,就由你先頂上。保護好現(xiàn)場,穩(wěn)住業(yè)主情緒。
還有……”頓了頓,張局的聲音更低沉:“昨晚的錄音,你聽過吧?上面要比對聲源。
你帶上執(zhí)法記錄儀,去十二樓消防通道,再錄一份最新的回聲。今晚必須拿到。
”周巖應了一聲,眼神越發(fā)凝重。掛斷電話,他環(huán)視一圈人群,示意大家退開,
不要再靠近尸體。劉姐縮在角落,整個人還在發(fā)抖,眼神游離?!按蠹蚁壬㈤_,
不要堵在這兒。”周巖聲音冷靜,帶著壓迫感,“尸體我來守著。錄音的事,我去處理。
”人群漸漸退去,只留下零星的抽泣聲。夜色降臨,雨勢不減。周巖戴上執(zhí)法記錄儀,
一路走到十二樓消防通道。推開防火門,空氣里撲面而來的是潮濕的冷意,
混凝土的腥氣夾雜著雨聲,像是潛伏的暗流。他慢慢往樓梯間走去,燈泡因為潮氣閃爍,
明滅不定?!白獭?!”一聲電流般的脆響,隨即是死寂。周巖屏住呼吸,
站在十二樓與十一樓之間的平臺。他按下記錄鍵。起初只有雨點和風聲,
隨后——耳機里突然鉆進一陣低沉的回聲,模糊卻清晰:“你莫過來哈——”緊接著,
又是沉重的悶響,“咚!”像是后腦勺砸在堅硬地面的聲音。那一瞬間,
周巖的后背全是冷汗。聲音,與剛才小賣部門口發(fā)生的意外……一模一樣。黑暗的樓梯間里,
他盯著下方的陰影,心臟砰砰直跳。而耳機里的雜音,仿佛還在低低嘶鳴,
像有無形之物正在樓道深處注視著他。第三章 · 恐懼擴散暴雨沒有停。
山城的天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按住,陰沉沉地壓在小區(qū)上空,悶得人連呼吸都沉重。
小區(qū)大門口的泥石流依舊橫在那兒,誰也出不去。一天之間,
業(yè)主群已經從對昨晚錄音的揣測,轉變成徹底的分裂和失控。
【302-張阿姨】:昨晚那聲“你莫過來哈”,
我聽到都嚇哭了……【508-李工】:別傳迷信哈!回聲而已,雨大反射!
【1502-王阿姨】:說是回聲?你給我解釋哈,今早小賣部前頭那一幕咋個回事?
【502-劉姐】:……(撤回了一條消息)這一條撤回讓群里瞬間安靜了幾秒,
緊接著像被火點著的油鍋一樣炸開?!?03-老趙】:劉姐你撤回啥子嘛?
是不是跟昨晚錄音有關?【402-小楊】:你們不要亂說哈,劉姐昨晚一直在屋頭的。
【1502-王阿姨】:反正今天那死的人,跟昨晚錄音一模一樣!
【1101-減肥哥】:我有點事,發(fā)個東西給大家……緊接著,
一個幾分鐘的短視頻丟進了群里。畫面晃動,是樓梯間監(jiān)控角度,伴隨著手機支架的抖動。
視頻里最刺耳的,不是那句“你莫過來哈”,而是背景里的細碎喘息聲,
還有拖拽摩擦的響動,像是有人硬生生在樓梯間拖拽重物。偶爾,
還能聽見保安老譚含糊的咒罵聲。群里炸了。有人刷屏說“這是真的”“完了,
這樓有問題”。也有人冷靜地指出“視頻拼接的”“有人造謠”。
但沒有人敢再一個人走樓梯。那天傍晚,我剛吃完泡面,正準備泡壺熱茶壓下胃里的酸水,
微信震動了一下。是隔壁的“減肥哥”,
真名叫程明——一個總說自己要瘦、但常年在夜里跑樓梯鍛煉的胖子。
他發(fā)來一句話:“周哥,視頻我拍的?!蔽艺×?,立刻給他打電話。電話那頭,
他的聲音明顯發(fā)抖:“昨晚跑樓梯跑到一半,我肚子急,手機支架還在那錄著,就去廁所了。
等回來才發(fā)現(xiàn),手機錄下了那些東西……我看了不敢信,趕緊刪了,但存了一份發(fā)給你。
周哥,你是刑警,你曉得這事……是不是真的鬧鬼?”我沒接他最后一句話,
只是反復看著視頻里那段拖拽聲,心里像是壓了塊冰。晚上八點,
我決定親自去十二樓的樓梯間。雨點敲在鐵皮雨棚上,像是無數(shù)釘子在亂敲,聲音嘈雜。
樓道里潮濕的霉氣沖進鼻腔,水漬順著臺階流下來,在昏黃的感應燈下像一條條蜿蜒的小蛇。
剛推開防火門,耳邊的雨聲立刻被壓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的悶響,
像從混凝土深處傳來。那一瞬間,我背脊發(fā)涼,下意識打開執(zhí)法記錄儀,
把畫面和聲音全部存檔。我站在十二樓和十一樓之間的平臺上,仔細聽。
最初只有雨聲滲進來,過了十幾秒,一聲極輕的低語掠過耳邊。模糊,卻像是女人的哭腔。
“……你莫過來哈……”我的心猛地一跳,立刻舉起手電照向四周,空無一人。
手電光打在墻角,映出一片長長的水漬,像被什么東西拖過一樣??晌覄倓偯髅髯哌^,
地面沒有這道痕跡。與此同時,群里還在瘋狂發(fā)消息。【1402-張工】:大家別慌,
肯定是有人在惡作劇!【902-小陳】:我下班沒回去,現(xiàn)在聽到這種,慶幸路堵了。
【1203-劉姐】:……【匿名消息】:有些聲音,聽到就來不及了。最后這一條,
發(fā)出來不到三秒,就被撤回。群里炸開了鍋——大家都在截圖,問是誰發(fā)的。
名字顯示的是“林青”。我呼吸一滯,抬起頭望向樓道盡頭,
昏黃的感應燈在雨霧中一閃一閃,就像隨時要熄滅。樓道的空氣悶得厲害,濕氣黏在皮膚上,
像是裹了一層冷膜。我一邊舉著手電,一邊緩慢下樓,每走一步,
鞋底的水漬都會在水泥臺階上“咯吱”一聲。執(zhí)法記錄儀掛在胸前,紅點一閃一閃,
算是心里最后的支撐。走到十樓時,我突然聽見身后有腳步聲。
我猛地轉身——樓道空蕩蕩的,只有水滴從扶手滴落,聲音清脆??晌曳置髀犚娏?,
那腳步聲很輕,卻緊跟在我身后兩米處。“有人沒得?”我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嗓音在混凝土間撞開,聽上去有點發(fā)顫。沒人回答。我心里一陣涼意,手心里全是汗。
正準備收隊回去,執(zhí)法記錄儀的耳機里忽然爆出一陣失真的雜音,
就像是收音機突然被調到了空頻。隨后,
一個女人的低聲再次竄進耳膜:“你莫過來哈……”聲音近得嚇人,仿佛就在耳邊。
我一把拽下耳機,屏住呼吸??芍車琅f空無一人。胸口那股壓抑的寒意,
讓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背脊貼上了冰冷的墻壁。那晚過后,恐懼像是病毒一樣,
在整個小區(qū)蔓延。有人開始把臥室的門大開,拉著孩子睡在客廳沙發(fā)上,
連廁所都不敢單獨去;有人甚至嚷著要強行從被堵死的大門翻出去。更極端的,
是有年輕人提著行李箱,硬是要趟著齊腰的泥水出去,被家人死死拽了回來。
小區(qū)微信群一夜未停?!?306-小秦】:我聽見的!昨晚兩點,樓道里有人哭!
【409-張叔】:別傳了,越傳越真?!?02-李嫂】:三年前,西郊那個小區(qū),
不也是下大雨的時候,有人死在電梯里?聽說當時也有怪聲……【803-老趙】:我靠,
你少說點!這句“西郊小區(qū)”的話,就像一顆石子砸進深水。瞬間,
群里炸開:有人說真有這么回事,也有人說只是訛傳。但恐懼已經被徹底點燃,越辟謠,
越讓人心慌。第二天凌晨,雨越下越大。我被電話吵醒,是同事的聲音:“周巖,
樓上有人鬧,說非要你出面。業(yè)主們要一個說法?!蔽遗思暌孪聵牵筇脽艄饣璋?,
十幾個人圍在一起,神色各異。有人嚷嚷要立刻撤離,有人說要把物業(yè)經理綁出來問話,
還有人紅著眼說要去十二樓找“那個聲音”的源頭。我壓下心里的煩躁,冷聲喝道:“安靜!
這事我在查,你們亂跑,只會出事。”可話音落下,還是有人頂了回來:“查?昨晚死一個,
今天又死一個,你查出了啥子嘛?”氣氛劍拔弩張。就在這時,
我余光瞥見人群后面——林青安靜地站著,臉色蒼白。她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我,
眼神里有某種復雜的東西,像是提醒,又像是暗示。那一瞬間,
我心里升起了一個危險的直覺:這棟樓,不只是“回聲”的問題。執(zhí)法記錄儀掛在我胸前,
仍舊亮著紅點,仿佛在無聲地記錄下這場漸漸失控的恐慌。
第四章 · 電梯故障下午三點過,雨像把城市整個按進了水里。
大堂里每個人說話都壓著嗓門,仿佛只要聲音大一點,水就會從天花板里漏下來。
我從臨時指揮點回來,準備上樓。電梯口,林青抱著一只紙袋,袋口露出方便面和蠟燭。
還有三位業(yè)主一起等:一個五十來歲的胖男人,臉色紅得不對勁,
手里提著兩聽啤酒;一個戴銀框眼鏡的年輕姑娘,背小書包;一個穿拖鞋的老頭,
手里攥著串鑰匙,臉上全是陰雨天逼出來的皺紋。“今朝喲,電梯莫要出問題哈。
”老頭碎碎念。胖男人笑了一聲,帶點酒氣:“沒得事,這年代,電梯比人還穩(wěn)當。
”他把兩聽啤酒拋了拋,像在炫耀?!澳??!蹦贻p姑娘皺了下眉?!斑M去嘛。
”我按了上行,門合上,轎廂拾級而上,嗡嗡的金屬震動像從胃里傳出來。
風從縫里塞進來一點潮味,狹窄、濕、悶。到九樓的時候,電梯忽然“咔”的一聲,
像被誰掐住喉嚨,猛地一顫,燈光滅了一下又亮起。轎廂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