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的三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jìn)林溪的眼里，
刺穿了她最后一道故作堅強的偽裝?！八钦l？”配圖是那張角度刁鉆、引人遐想的照片。
發(fā)布者是那個明媚耀眼的、穿著明黃色運動裙的女生。一瞬間，
所有的困惑、委屈、自我懷疑和方才在籃球場邊積攢的難堪，如同決堤的洪水，
轟然沖垮了她的心防。原來不止是她自己在胡思亂想，在別人眼里，
她和他之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也已經(jīng)明顯到需要被公然質(zhì)問了嗎？
那他又為什么要躲？為什么在撩動了她的心弦之后，又如此干脆利落地抽身離去，
留她一個人站在原地，像個可笑的傻瓜，甚至還要承受來自他那個世界的、審視的目光？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涌了上來，視線迅速模糊。林溪猛地將手機屏幕扣在桌面上，
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嚇了旁邊正在追劇的周倩一跳。“溪溪？你怎么了？”周倩摘下耳機，
擔(dān)憂地湊過來，立刻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你哭了？發(fā)生什么事了？”林溪只是搖頭，
肩膀微微顫抖，說不出話。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冰涼。周倩眼尖，
看到了被她扣在桌上的手機，小心地拿起來。屏幕還亮著，那條刺目的動態(tài)赫然映入眼簾。
“我靠！”周倩瞬間炸了，“這蘇晚晚有病吧？發(fā)這種陰陽怪氣的東西！還有陳陽！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她脾氣火爆，當(dāng)即就要拿起手機打電話罵人。“別打！
”林溪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聲音帶著哽咽，“倩倩，別打……算了。”“算什么算！
”周倩又氣又心疼，“他都這樣對你了，你還幫他說話？之前天天圍著你轉(zhuǎn)的是他，
現(xiàn)在莫名其妙冷暴力玩消失的也是他！還惹得他那些桃花來找你麻煩！這口氣你能忍，
我不能忍！”“不是的……”林溪搖著頭，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也許……也許本來就是我會錯意了。他可能只是……只是人比較好，對我愧疚，
而我卻自作多情了……現(xiàn)在這樣，也好，省得我再胡思亂想……”她越說越難過，
眼淚掉得更兇?！傲窒?！”周倩按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著自己，“你看著我！你哪里不好？
你安靜，細(xì)心，善良，畫畫那么好，長得又好看！是他陳陽先來招惹你的！加課的是他，
送東西的是他，約你出去的是他！現(xiàn)在他一句話沒有就玩消失，就是他的錯！
你憑什么在這里自我否定？”周倩的話像一把錘子，敲碎了林溪試圖用來保護(hù)自己的龜殼。
是啊，明明是陳陽先邁出了那九十九步，為什么最后退縮和難受的，卻是她？就在這時，
林溪的手機在手心里震動起來。屏幕上跳躍的名字，
正是那個讓她心煩意亂、徹夜難眠的始作俑者——陳陽。周倩也看到了，立刻說：“接！
開免提！我倒要聽聽他怎么說！”林溪看著那個名字，心跳失序，手指顫抖，猶豫了幾秒，
在周倩鼓勵的目光下，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并打開了免提?！啊?？
”她的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陳陽低沉而急切的聲音，
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他在快步走路：“林溪？你……你哭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慌亂和擔(dān)心。林溪咬著唇，沒有回答。
周倩在一旁用口型無聲地催促：問他！質(zhì)問他！“是因為……蘇晚晚發(fā)的那條朋友圈嗎？
”陳陽的聲音繼續(xù)傳來，帶著懊惱，“我剛看到，我已經(jīng)讓她立刻刪掉了！對不起，
我沒想到她會……”“陳陽?！绷窒鋈淮驍嗔怂曇艉茌p，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
連她自己都驚訝，“你為什么要道歉呢？她問得沒錯啊?！彪娫捘嵌嗣偷匾混o。
林溪吸了一口氣，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氣，將積壓在心里所有的委屈和困惑，
一字一句地問了出來：“我到底是誰呢？對你來說。一個需要你不斷道歉和補償?shù)穆闊┚?/p>
一個可以讓你偶爾傾訴負(fù)能量的樹洞？還是一個……你可以突然靠近，
又突然毫無理由疏遠(yuǎn)的、無足輕重的人？”她的聲音沒有指責(zé)，
只有深深的疲憊和迷茫：“如果你只是愧疚，那你的補償早就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
如果你覺得我很麻煩，或者……或者你發(fā)現(xiàn)了更想靠近的人，直接告訴我就好。
我不會糾纏的。真的。你不用這樣……躲著我?！弊詈笕齻€字，她說得輕不可聞，
卻帶著千斤的重量。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久到林溪以為信號斷了，
只能聽到他略顯沉重的呼吸聲。周倩在一旁急得直瞪眼，用氣聲說：“罵他??！
問他為什么冷暴力！”終于，陳陽的聲音再次響起，沙啞得厲害：“林溪……對不起。
我不是……我沒有躲著你是因為討厭你或者覺得你麻煩。恰恰相反?！彼钗艘豢跉猓?/p>
像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是因為我害怕?！薄昂ε?？”林溪怔住了，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班拧！标愱柕穆曇舻统炼鴫阂?，“害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害怕我會嚇到你。”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背景音安靜了下來，
他好像走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
“那天晚上……在小花園……我是真的……很想……”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啟齒的澀然，
“但我差點就那樣做了，太突然了，也太冒失了。后來被保安打斷，
我看到你慌張離開的樣子……我回去后一整晚都沒睡。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太心急了，
是不是給你太大壓力了？你那么安靜，那么容易害羞，我害怕我那些沖動和靠近，
會讓你覺得困擾，甚至……害怕我。”他的語速很慢，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艱難地掏出來：“我發(fā)現(xiàn)我越來越在意你，在意到……有點失控。
看到你哭我會慌，看到你笑我會開心得找不到北，想把自己覺得好的一切都分享給你。
這種情緒對我來說太陌生了，我……我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所以我蠢到覺得，
也許稍微保持一點距離，對我們都好。讓我自己能冷靜一下，也給你一點空間，
免得我哪天又做出什么唐突的事情，讓你討厭?！彼淖猿巴高^聽筒清晰地傳來，
“但我好像搞砸了，而且搞砸得徹徹底底。我沒想到你會這么難過，
更沒想到會讓蘇晚晚發(fā)那種東西來傷害你……對不起，林溪，我真的……太糟糕了。
”他一口氣說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只剩下急促的呼吸聲，等待著她的審判。
林溪握著手機，徹底愣住了。她所有的猜測、所有的委屈，
在這一刻仿佛成了一個荒謬的誤會。他不是厭倦，不是喜歡了別人，而是因為……害怕？
害怕嚇到她？害怕自己失控？周倩也聽得目瞪口呆，臉上的怒氣早已消失，
轉(zhuǎn)而變成了一種復(fù)雜又帶著點姨母笑的表情，無聲地對著林溪做口型：原來是個傻子?。?/p>
“你……”林溪張了張嘴，聲音干澀，“你是因為這個……才不來找我？才不去上課？
才假裝沒看見我？”“嗯?！标愱柕穆曇舻偷偷?，“我不敢去找你，怕一看到你，
就忍不住想靠近。上課不敢坐你旁邊，怕注意力全在你身上，根本聽不進(jìn)課。
假裝沒看見你……是因為要用很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看你。”他苦笑了一下，
“結(jié)果好像全都弄巧成拙了。”所有的迷霧仿佛在這一刻被風(fēng)吹散，
露出了底下笨拙而真誠的真相。林溪心里那塊冰冷沉重的石頭，忽然間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酸酸澀澀又無比柔軟的情緒。原來，
那個看起來無所不能、永遠(yuǎn)陽光的陳陽，在面對感情時，也會變得如此笨拙、猶豫和害怕。
他的疏遠(yuǎn)，不是拒絕，而是另一種形式的在意?！瓣愱?，”她輕聲叫他的名字，
眼淚不知何時已經(jīng)止住了，“你真的是個……笨蛋?！彪娫捘嵌说娜怂坪踅┳×恕?/p>
“如果……如果我覺得困擾，如果我覺得害怕，”林溪的聲音很輕，
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堅定，“從一開始，我就不會答應(yīng)去看你比賽，
不會一次次收下你的東西，不會……在那個時候，沒有推開你?！彼f完最后一句，
臉頰燒得厲害，飛快地按斷了電話。宿舍里一片寂靜。周倩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半晌，
猛地?fù)溥^來抱住她：“哇！溪溪！你出息了！最后這句絕殺?。?/p>
”林溪把滾燙的臉埋進(jìn)室友懷里，心臟跳得飛快，卻又充滿了某種輕盈的、雀躍的力量。
原來，坦誠并沒有那么可怕。幾秒后，手機屏幕再次瘋狂亮起。陳陽的名字閃爍著。緊接著，
一條接一條的微信消息提示音爭先恐后地響了起來，密密麻麻地占據(jù)了整個通知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