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滬市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濕冷的空氣仿佛能鉆進骨頭縫里。
秦崢和蘇晚之間,隔著千山萬水,也隔著那層被暴力撕開又陷入尷尬僵局的窗戶紙。
信息成了唯一的橋梁。
秦崢的信息保持著克制的頻率,多是詢問天氣、提醒添衣、注意安全。
蘇晚的回復(fù)則像完成任務(wù),簡短、疏離,大多是“知道了”、“謝謝大哥”、“挺好的”。
這份刻意維持的距離,終究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打破。
習(xí)慣了京市干冷天氣的蘇晚,沒能抵擋住滬市濕冷的魔法攻擊。
一場重感冒后,她毫無意外地發(fā)起了高燒,來勢洶洶,溫度計的水銀柱直逼40度。
頭暈?zāi)垦?,渾身酸痛,喉嚨像被砂紙磨過。
室友們嚇壞了,手忙腳亂地把她送去醫(yī)院掛水,又按照蘇晚虛弱的要求,給秦家打了電話。
電話是秦嶼接的。
聽到蘇晚高燒住院的消息,秦正峰立刻在電話那頭沉聲下令:“秦嶼,你馬上去滬市一趟!看看晚晚情況怎么樣,需要什么立刻安排!”
“爸,我去吧?!?一個低沉而帶著不容置疑的聲音響起,是秦崢。
他不知何時站在了秦嶼身后。“正好滬市那邊有個緊急并購案需要我親自過去敲定細(xì)節(jié),我順路去看顧晚晚。”
秦正峰沉吟片刻,看著大兒子眼中那不容錯辨的關(guān)切,最終點頭:“也好。你過去處理公事,也方便照應(yīng)。務(wù)必把晚晚照顧好?!?/p>
得到應(yīng)允,秦崢幾乎是立刻動身。
什么并購案細(xì)節(jié)?那不過是個借口。
他只想立刻飛到那個讓他牽腸掛肚、此刻正被病痛折磨的小姑娘身邊!
去機場的路上,他嫌司機開得太慢,直接自己坐上了駕駛位。
黑色的勞斯萊斯如同離弦之箭,在京市通往機場的高速公路上飛馳。
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灰影。秦崢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快!再快一點!晚晚在發(fā)燒!她很怕打針,一個人在醫(yī)院會不會害怕?
焦灼如同烈火焚心,讓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靜判斷。
車速越來越快,儀表盤上的指針危險地指向紅色區(qū)域。
就在一個高速出口的匝道附近,前方一輛緩慢行駛的大貨車遮擋了視線。
秦崢正欲變道超車,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突然從大貨車車頭前躥了出來,橫穿高速!
“吱——?。。 ?/p>
刺耳的剎車聲撕裂空氣!
秦崢瞳孔驟縮,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千鈞一發(fā)之際,他猛打方向盤,庫里南龐大的車身在巨大的慣性下發(fā)出恐怖的嘶吼,輪胎摩擦地面冒出白煙,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個嚇得呆立原地的老人!
然而,巨大的離心力和失控感瞬間襲來!車子如同脫韁野馬,狠狠撞向了高速路邊的隔離護欄!
“砰——!??!”
一聲沉悶又劇烈的撞擊聲!安全氣囊瞬間爆開!
劇痛!從右腿和肋骨處傳來!秦崢眼前一黑,意識陷入短暫的混沌。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安全氣囊的粉塵味充斥在鼻腔里。
蘇晚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昏昏沉沉。
高燒剛退,身體還虛弱得像一團棉花。
手機鈴聲尖銳地響起,是秦嶼打來的。
“晚晚!大哥……大哥在去滬市的路上出車禍了!” 秦嶼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沉重。
轟——!
蘇晚只覺得腦袋里像有一顆炸彈炸開!
所有的昏沉瞬間被極致的恐懼驅(qū)散!
她猛地坐起身,眼前陣陣發(fā)黑,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幾乎無法呼吸!
車禍?!大哥?!
那個剛剛還發(fā)信息問她退燒了沒有的人……出車禍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本就虛弱的身體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驚嚇,瞬間冷汗涔涔,臉色慘白如紙,握著手機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他……他怎么樣?傷得重不重?在哪家醫(yī)院?!” 她聲音帶著哭腔,嘶啞得不成樣子。
得知秦崢也被送進了滬市一家頂級的私立醫(yī)院,蘇晚不顧護士的勸阻,拔掉手上的輸液針頭,踉踉蹌蹌地沖出病房,甚至來不及換下病號服,只胡亂套了件外套,就沖向了秦崢?biāo)诘尼t(yī)院。
一路上,她腦子里一片混亂。
恐懼、自責(zé)、后怕……無數(shù)種情緒撕扯著她。
如果大哥不是為了趕來看她……如果……
當(dāng)她終于找到秦崢的VIP病房,顫抖著手推開那扇沉重的門時——
映入眼簾的,是躺在病床上,右腿打著厚重石膏高高吊起,額角貼著紗布,臉色蒼白卻依舊難掩冷峻的男人。
他閉著眼,眉頭緊鎖,似乎在忍受著疼痛。
看到秦崢這副模樣的一瞬間,蘇晚連日來的委屈、恐懼、尷尬、還有那被她刻意壓制的關(guān)心和依賴,如同決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洶涌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
“大哥……” 她哽咽著,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失而復(fù)得般的心悸。
秦崢聞聲猛地睜開眼。
看到門口那個穿著寬大病號服、臉色蒼白、眼圈通紅、哭得像個迷路孩子般的蘇晚時,他先是一怔,隨即,一股巨大的、混雜著心疼和失而復(fù)得喜悅的暖流,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疼痛和煩躁!
“晚晚……” 他下意識地想坐起身,卻牽動了傷處,疼得悶哼一聲,眉頭皺得更緊。
蘇晚看到他痛苦的樣子,心更是一揪,也顧不上什么尷尬和害怕了,幾步?jīng)_到床邊,眼淚掉得更兇:“你別動!你怎么樣了?疼不疼?醫(yī)生怎么說?”
她語無倫次,想碰碰他又不敢,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床邊,哭得像個淚人。
秦崢看著她為自己擔(dān)憂哭泣的模樣,看著她病號服下依舊單薄的身體,看著她蒼白小臉上未退的病容,心疼得無以復(fù)加。
他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輕輕握住了她冰涼微顫的小手,聲音沙啞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我沒事,別哭。就是右腿骨折,幾根肋骨骨裂。你呢?燒退了嗎?還難受嗎?”
他的目光緊緊鎖在她臉上,充滿了關(guān)切和心疼。
命運弄人,卻也給了他們一個打破僵局的契機。
蘇晚和秦崢,一個高燒初愈,一個車禍重傷,竟住進了同一家醫(yī)院。
蘇晚的身體恢復(fù)得快些。
退了燒,有了力氣,她便成了秦崢病房里的常客。
最初只是出于愧疚和關(guān)心——畢竟他是為了來看她才出的車禍。
她笨拙地幫他削蘋果,果皮斷了一次又一次;
她小心翼翼地端著水杯,喂到他唇邊;
她坐在床邊,輕聲細(xì)語地給他念財經(jīng)新聞或者畫冊;她甚至?xí)t著臉,在護士換藥時,幫他輕輕擦去額角的冷汗。
秦崢則像個狡猾的獵人,充分利用著自己“傷員”的身份和這難得的、沒有外界干擾的獨處空間。
當(dāng)蘇晚遞水杯時,他的手指會“不經(jīng)意”地劃過她的手背,帶來一陣細(xì)微的電流。
當(dāng)蘇晚低頭給他掖被角時,他的指尖會輕輕拂過她散落在頰邊的發(fā)絲,動作輕柔得近乎曖昧。
每一次看似無意的觸碰,都帶著試探和撩撥。
直白的目光, 他不再掩飾自己的眼神。
那雙深邃的眼眸,總是專注地、帶著灼熱溫度地追隨著蘇晚的身影。
看她笨拙削蘋果時微蹙的眉,看她認(rèn)真念書時翕動的唇,看她因為害羞而泛紅的耳尖……那目光如同實質(zhì),帶著強烈的占有欲和毫不掩飾的愛戀,讓蘇晚無處遁形,心跳如鼓。
低啞的言語: “晚晚,你削的蘋果最甜。”
“別念了,歇會兒,過來坐近點?!?“手怎么這么涼?過來,我?guī)湍阄嫖妗!?低沉沙啞的嗓音,帶著病中的虛弱和刻意的溫柔,像羽毛輕輕搔刮著蘇晚的心尖。
起初,蘇晚會因為他的碰觸而僵硬,因為他的目光而臉紅心跳加速,因為他的話語而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想逃開。
但秦崢總能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出傷口的疼痛,讓她心軟停下腳步。
一次,兩次……無數(shù)次。
蘇晚的默許,如同無聲的鼓勵。
秦崢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
他會趁她低頭時,飛快地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
他會在她喂水時,故意含住吸管,舌尖輕輕掃過管口。
他會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打著石膏的腿上,低聲說:“晚晚,這里疼,幫我揉揉好不好?” 那眼神,充滿了誘惑和期待。
而蘇晚,從最初的驚慌躲避,到臉頰緋紅地默許,再到后來,會在他親吻額頭時,睫毛輕顫著閉上眼;
會在他故意撩撥時,紅著臉嗔怪地瞪他一眼;
會在他說疼時,真的用柔軟的小手,輕輕地、帶著無限憐惜地,為他按摩傷腿周圍的肌肉……
那層捅破后一度尷尬冰冷的窗戶紙,在這間彌漫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在病痛與照顧的交織中,在秦崢步步為營的撩撥和蘇晚心照不宣的默許下,被一種全新的、滾燙的、名為“曖昧情愫”的東西徹底取代。
他們之間的空氣變得粘稠而灼熱。
一個眼神的交匯,一次指尖的輕觸,一句意有所指的低語……都充滿了令人心跳加速的張力。
秦崢的欣喜和渴望毫不掩飾,蘇晚的羞澀和默許也清晰可見。
病房,成了他們情感迅速升溫的秘密花園。
冬天凜冽的寒風(fēng)被隔絕在外,里面只剩下兩顆不斷靠近、相互試探、卻又無比契合的心。
關(guān)系,在無聲的照料和刻意的撩撥中,有了突飛猛進、近乎實質(zhì)性的突破。
只差最后一步,將那層薄薄的、甜蜜的窗戶紙,徹底捅開。
只是苦了張秘書,大冬天的,三天兩頭京市滬市來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