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薇薇，正在和我的橡皮擦進行殊死搏斗——試圖從上面摳下一點能充饑的粉末。餓，
深入骨髓的餓。胃里像住進了一只貪婪的獸，不斷啃噬著我的理智和胃壁。
教室窗臺上那盆胖乎乎、綠油油的多肉植物，在我眼里已經自動撒上了孜然粉和辣椒面，
散發(fā)著誘人的（幻覺）香氣。就在我天人交戰(zhàn)，思考著生啃多肉算不算破壞公物時，
眼前毫無預兆地飄過一行行清晰無比的字：「哈哈哈開局暴擊！女主餓到想啃多肉，
反派還在糾結給白月光送啥早餐能彰顯他狂拽酷霸的品味！」「笑不活了，
別人追女生送早餐是精致Brunch，
反派顧沉舟給蘇晴準備的是豪華Plus版煎餅果子！
他還加了雙蛋、雙份里脊、巨多肉松和辣條！這是什么直男審美暴擊！」「關鍵是！
他還能放錯桌子！蘇晴早八百年不坐第二排中間了這個大聰明！」我：“？？？”幻覺？
餓出幻覺了？還是多肉真的有毒？我狠狠眨了眨眼，那彈幕依舊頑固地飄在那里，
甚至還有新增：「臥槽！你看林薇薇那眼神！她好像真的在考慮那盆多肉的食用方法！」
「救命！這個NPC好慘，但好好笑?。 筃PC？說我嗎？還沒等我消化完這驚人的信息，
一股無比真實的、混合著面醬、雞蛋和肉香的霸道氣味猛地鉆入鼻腔。不是幻覺！
我猛地低頭，手顫抖著伸進桌洞——摸到了一個溫熱的、鼓囊囊的紙袋！掏出來一看，
差點被那豪華配置閃瞎眼：金黃酥脆的餅皮，
里面裹著雙黃蛋、兩大片里脊肉、堆成小山的肉松，甚至還有幾片紅彤彤的辣條！
這、這不就是彈幕里說的那個“直男審美暴擊”版煎餅果子嗎？！天殺的！
這么香得令人發(fā)指的東西，明明不是給我的，為什么要出現在我的桌洞里折磨我？！
我的唾液腺徹底失控?！腹此潜砬?！理智和食欲正在瘋狂打架！」「吃??！姐妹！
快吃！反正顧沉舟那個傻憨憨也不知道！」「就是！蘇大小姐才不會吃這種‘平民美食’，
最后也是扔掉，浪費糧食可恥！」彈幕還在瘋狂煽風點火。最終，
饑餓戰(zhàn)勝了良知（雖然好像也沒什么良知需要戰(zhàn)勝）。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把那個豪華煎餅果子送到了隔壁班蘇晴手上。蘇晴，我們學校的女神級人物，長得好看，
家里有錢，是無數男生（包括傳說中的反派顧沉舟）心中的白月光。
她看著那個用料扎實、甚至有點冒油的煎餅果子，漂亮的柳眉微蹙，像看到什么不潔的東西，
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這是什么呀？油膩膩的，熱量炸彈哦。誰送的？
幫我處理掉吧，謝謝?！彼踔翛]問是誰送的，就直接判了它的死刑。我心臟砰砰跳，
強壓住激動：“那……處理到我肚子里行嗎？”蘇晴似乎被我的直白逗樂了，
掩嘴輕笑：“隨你呀。以后要是再送錯，都幫你解決了吧?！薄爸x謝女神！
”我?guī)缀跏菗屵^煎餅果子，轉身就跑。找到個沒人的角落，我?guī)鞄炀褪且活D猛炫。香！
太香了！酥脆的餅皮，咸香的醬料，嫩滑的雞蛋，扎實的肉……好吃得我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吃到這么滿足的東西是什么時候了。一邊吃，
眼前的彈幕也沒閑著：「嗚嗚嗚看給孩子餓的，吃個煎餅果子吃出了滿漢全席的感覺?！?/p>
「蘇晴不吃我吃??！暴殄天物！」「只有我注意到顧沉舟的品味雖然直男但真心實在嗎？
這分量，杠杠的！」「顧沉舟：我總覺得我的追愛之路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p>
吃完最后一口，我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內心涌起一個無比虔誠的念頭：感謝反派的眼瞎！
感謝彈幕大神的指引！明天，還能有嗎？2第二天，我?guī)缀跏遣戎_校門的鈴聲沖進教室的。
雙手合十，目光無比虔誠地望向……天花板？
（其實也不知道該望向哪路神明）“信女林薇薇，愿一生葷素搭配，
祈求偉大的反派和萬能的彈幕之神，再賜我一份早飯吧！阿門！”剛祈禱完，
眼前的彈幕瞬間活躍得如同過年：「哈哈哈哈晨間喜劇節(jié)目開播了！」「NPC在線許愿，
目標：投喂反派！」「顧沉舟：阿嚏！感覺今天肩負重任！」「放心啦姐妹，
今天的反派依舊穩(wěn)定發(fā)揮他的定向障礙技能！」果然！我的手再次伸進桌洞時，
摸到了一個沉甸甸的、印著知名生煎品牌LOGO的紙袋！打開一看，
四個白白胖胖的生煎包擠在一起，底部煎得金黃焦脆，頂端撒著蔥花和芝麻。
小心翼翼地咬開一個小口，滾燙鮮美的湯汁瞬間涌出，燙得我直哈氣，
肉餡的濃香瞬間占領了整個口腔。「哇！今天升級了！生煎包！」「看那湯汁！
一看就是老字號買的！」「顧沉舟：雖然我找不準桌子，但我找得準美食店！」
接下來的日子，我的桌洞成了一個充滿驚喜的早餐盲盒。有時候是料足味美的牛肉粉，
湯頭清澈鮮美，牛肉軟爛入味，配上脆嫩的酸菜，讓我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
有時候是某肯的早餐全餐，熱乎乎的薯餅，香嫩的炒蛋，還有烤得正好的松餅，
配上一杯熱牛奶。彈幕說這是顧沉舟把早餐菜單上的東西幾乎點了一套。最夸張的一次，
竟然是一整只油光發(fā)亮、香氣撲鼻的炸雞！還是熱乎的！「顧沉舟理解的追女生≈喂飽飽？？
」「這是把蘇晴當什么在養(yǎng)啊哈哈哈哈哈！」「女神形象逐漸朝著吃貨方向發(fā)展（不是）?！?/p>
「死丫頭！炸雞腿分我一個！（瘋狂流口水）」每一次大快朵頤，
都伴隨著彈幕的歡樂吐槽和我內心的巨大滿足。但每一次吃飽后的短暫幸福里，
總會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這些溫暖美味的食物，總會讓我想起一些很久遠的事。
記憶里，媽媽也做得一手好菜。最簡單的食材在她手里都能變成美味。她做的紅燒肉，
色澤紅亮，肥而不膩，我能就著湯汁吃下兩大碗米飯。她總是笑著看我狼吞虎咽，眼神溫柔。
那時候，爸爸雖然工作辛苦，但每天回家都會給我?guī)c小驚喜，一顆糖，一個小發(fā)卡，
或者一本有趣的圖畫書。他會把我扛在肩頭，說：“我們家薇薇，以后要考最好的大學，
爸爸永遠支持你?！笨墒呛髞?，媽媽生病去世了。爸爸像換了個人，整日消沉，
后來迷上了堵伯。家很快就不像家了。溫柔的目光變成了麻木和煩躁，
承諾的支持變成了“賠錢貨”、“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的斥責。生活費時有時無，
餓肚子成了家常便飯。自尊心讓我無法總是向同學求助，只能自己硬扛。
眼淚有時候會不小心掉進美味的早餐里，咸澀的味道混著食物本身的香氣，
成為一種復雜的滋味。彈幕偶爾會捕捉到我的低落：「咦？小薇薇怎么吃著吃著好像要哭了？
」「是想家了嗎？還是有什么難過的事？」「摸摸頭，反派牌早餐治愈一切不開心！」
他們不知道，正是這些陰差陽錯的早餐，成了我那段時間里，唯一的光和暖。
3我以為這樣混吃混喝的日子能持續(xù)到地老天荒，至少持續(xù)到顧沉舟成功追到蘇晴。
直到那天，班主任領著一個身高腿長、眉眼桀驁的男生走進教室?！巴瑢W們安靜，介紹一下，
這位是新轉到我們班的同學，顧沉舟?！薄邦櫝林邸比齻€字像一道驚雷，把我劈得外焦里嫩。
彈幕更是瞬間爆炸，密密麻麻幾乎遮擋了我的全部視線：「啊啊啊啊??！反派他來了！
他帶著他的早餐走來了！」「高能預警！大型掉馬現場即將上演！」「笑死，
顧沉舟昨天終于鼓起勇氣約蘇晴周末去新開的游樂園，結果蘇晴回了句‘你哪位？’」
「哈哈哈哈殺人誅心！」「反派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直接動用關系轉班了！
要近距離發(fā)動攻勢！」我僵在座位上，看著講臺上那個一臉“老子不好惹”的男生，
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他就是顧沉舟？那個天天往我桌洞塞吃的的冤大頭……啊不，反派？
班主任環(huán)視教室，目光最后落在我旁邊的空位上：“顧沉舟，你就坐……林薇薇旁邊吧。
”顧沉舟的視線順著班主任的手指，猛地定格在我身上。下一秒，他的眼睛倏然瞪大，
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度不可思議的事物，手指顫抖地指著我：“Oi——?。?！那個座位？！
”彈幕瘋狂刷屏，發(fā)出尖銳的爆鳴：「哈哈哈哈！來了來了！他終于發(fā)現了！」「三個月了！
你知道這三個月我是怎么過的嗎？?。ㄖ缚磻蚩吹煤荛_心）」「幸虧他傻得可愛，
不然我們小薇薇真要餓暈在教室了?！埂冈偻睃c發(fā)現，男女主估計都快成了！」
全班同學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我恨不得原地挖個洞鉆進去。顧沉舟臉色變幻莫測，
像是震驚、困惑、難以置信混合在一起的調色盤。他僵硬地走到我旁邊的空位，
“哐當”一聲拉開椅子坐下，動靜大得嚇人。我低著頭，假裝鴕鳥，拼命降低存在感。
我能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釘在我側臉上，過了好半天，他終于猛地湊過來，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一種咬牙切齒的味道：“喂！蘇晴呢？她不是坐這里嗎？”我嚇得一哆嗦，
細若蚊蠅：“蘇、蘇晴她說前排視野好……一個月前就跟我換座位了……”他的瞳孔地震了，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這一個月……那些早餐……”我閉了閉眼，
視死如歸地點了點頭。完了，秋后算賬來了。他會不會把我當成故意騙吃騙喝的？
顧沉舟徹底呆住了，臉上的表情復雜得難以形容，像是被雷劈中后又慘遭蹂躪。
死一般的寂靜。
彈幕還在歡快地落井下石：「哈哈哈反派內心OS：我精心飼養(yǎng)了一個月的是個什么玩意兒？
」「顧沉舟：我的感情錯付了?。ㄖ冈绮停埂缚此菓岩扇松臉幼?，我能笑一年！」
就在這時，我手里沒吃完的半塊烤紅薯散發(fā)著誘人的甜香。鬼使神差地，
我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絲僥幸心理，輕聲問道：“那……這烤紅薯……我還能吃嗎？
”問完我就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吃！顧沉舟猛地回過神，盯著我，
眼神復雜難辨。他煩躁地抓了抓他那頭看起來就很不羈的短發(fā)，
然后“哐”一聲把書包狠狠塞進桌洞，沒好氣地說：“……吃吃吃！撐死你算了！
”彈幕瞬間一片歡呼：「好人一生平安！」「顧·冤大頭·沉舟：我能怎么辦？
我也很絕望??！」「哈哈哈雖然語氣兇巴巴，但還是答應了嘛！」我松了一口氣，
趕緊低頭啃紅薯，甜糯的口感暫時壓下了心中的忐忑。看來，這個反派，
好像……也沒傳說中那么壞？4顧沉舟這個人，大概有點社交牛逼癥。才做了半天同桌，
中午在食堂，他就非常自然地端著堆成小山的餐盤，一屁股坐在我對面?！皢眩∷墒?。
”看！他還給我起外號！大概是因為我吃東西喜歡塞得腮幫子鼓鼓的？
的紅燒大排、糖醋里脊、油燜大蝦……再看看自己盤子里那個孤零零的白饅頭和一份免費湯，
瞬間理解了他那些早餐的品味來源——純純的肉食動物。我尷尬得腳趾摳地，
小聲“嗯”了一下，埋頭努力縮小存在感。
他卻大大咧咧地指著我的盤子：“Oi——你中午就吃這個？喂鳥呢？”我的臉頰瞬間滾燙，
支支吾吾：“我……我減肥……”他嫌棄地上下打量我：“減什么肥？風一吹就倒了好嗎？
多吃點肉才有力氣！”說完他突然意識到什么，音調拔高，“不對??！
你減肥早上啃一大只炸雞？！”我：“……”救命！能不能別提炸雞了！我惱羞成怒，
紅著臉瞪他：“要、要你管！”顧沉舟愣了一下，突然不說話了。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
然后猛地把自己餐盤里的紅燒大排、油燜大蝦一股腦地撥到了我的盤子里，
動作粗魯得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務?！澳鞘裁础彝蝗幌氤运亓?，這些油膩膩的東西，
給你了?！彼凵耧h忽，語氣硬邦邦的，甚至帶著點兇巴巴的威脅，“不許浪費啊！
必須吃完！不然……不然下午不讓你進座位！我現在可是坐外邊的！
”我看著瞬間被肉堆滿的盤子，鼻子突然有點酸。我低下頭，
用細若蚊吶的聲音說了句：“……謝謝?！彼坪跤悬c不自在，突然伸出手，
胡亂地揉了一下我的頭發(fā)?！皣K，我發(fā)現，你跟小灰灰還挺像。”“小灰灰？”我疑惑抬頭。
他挑眉，臉上露出一抹痞笑：“嗯，我撿的那只流浪貓，胖乎乎的，給點吃的就蹭你褲腳。
這樣吧，以后我罩著你，你就跟小灰灰一樣，當我小弟好了。
”我：“……”所以我的地位約等于一只流浪貓？“有機會帶你認識下你灰哥，它脾氣大，
你讓著它點?！彼a充道，然后自顧自地開始啃他那份“突然想吃”的青菜。
彈幕已經笑瘋了：「神TM小灰灰！人家是女孩子啊喂！」「貓哥：喵喵喵？
天上掉下來個小妹？」《反派大哥和他的吃貨小妹》這情節(jié)我嗑了！」
「顧沉舟這哪里是反派，明明是散財童子和保護傘的結合體！」從那天起，
我就開始了用勞動換取食物的“小弟”生涯。幫他記筆記（雖然他好像也不看），
幫他打掃衛(wèi)生值日（因為他總跑沒影），偶爾幫他跑腿去小賣部。而顧沉舟，
是個出乎意料大方且細心的“老大”。除了包攬我的三餐（強制性的），
他的桌洞里仿佛有個哆啦A夢的百寶袋，總會時不時變出各種零食。有時候是午睡醒來，
發(fā)現桌角放著一盒插好吸管的酸奶或幾顆巧克力。有時候是晚自習下課，
他會莫名其妙塞給我一包牛肉干或一袋小蛋糕，語氣依舊別扭：“買多了，難吃，
幫你解決一下?！彼踔習浀梦也怀韵悴诉@種小事。彈幕常?；砑饨须u：「啊啊啊！
他好會！】「口嫌體正直的典范！」「這真的是反派嗎？這明明是天使！
（暫時忽略他的脾氣）」5國慶假期臨近，同學們都興奮地討論著假期計劃。
我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丶乙馕吨鎸赡茏眭铬?、問我要錢的爸爸，
意味著可能又要想方設法才能填飽肚子。而且，
意味著整整七天見不到我的“衣食父母”——顧沉舟同學。放學后，
我磨磨蹭蹭地收拾著書包，心情低落得像外面的陰天。教室里的人漸漸走光。突然，
后頸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我嚇了一跳，回頭看見顧沉舟皺著眉站在我身后。
“耷拉著個臉干嘛？放假不開心？”我沒說話。他嘖了一聲，
把一個沉甸甸的、塞得鼓鼓囊囊的超市大購物袋粗暴地塞進我懷里。我低頭一看，
整個人都懵了。
直是個小超市：泡面、火腿腸、面包、餅干、蘋果、牛奶……甚至還有幾包榨菜和一小袋米！
“老、老大……這是？”顧沉舟眼神飄向窗外，
語氣有點不自然：“那什么……我看小灰灰的糧快沒了，順便給你也買了點。
省得放假回來你餓瘦了，別人還以為我虐待小弟?！边@“順便”也太夸張了吧！
更讓我目瞪口呆的是，他又從書包里（？？
）掏出了一盒精致的曲奇餅干和一個……嶄新的保溫杯？“這曲奇……據說是哪個網紅牌子，
難吃死了，你幫我消化掉。保溫杯……買一送一湊單的，丑，給你了。
”我拿著那個印著可愛圖案、明顯是精心挑選的保溫杯，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哦，
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從褲兜里摸出兩張紅色的鈔票，飛快地塞進我書包側袋，
“這是跑腿費！提前預支的！假期……萬一有什么急用。”我徹底說不出話來。
彈幕已經哭成一片：「嗚嗚嗚他真的好細心?。∵B現金都想到了！」
「他是怕她回家沒飯吃吧……」「顧沉舟：我該怎么在不傷害她自尊的情況下，
把這些東西給她呢？急，在線等！」「這哪里是反派，這是菩薩！」“聽見沒？
”顧沉舟戳了戳我的額頭，努力擺出兇惡的樣子，“要是假期結束讓我發(fā)現你餓暈了，
或者這些東西沒吃完……”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就扣你下個月的跑腿費！”這時，
教室外傳來喇叭聲，大概是他家司機來了。顧沉舟抓了抓頭發(fā)，沖我擺擺手，
大步流星地走了。我抱著那個沉甸甸的袋子，站在原地，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
又酸又脹。走到校門口，看見那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離。車窗降下，顧沉舟探出頭，
沖我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雖然我并沒有手機），然后很快縮了回去。
車子匯入車流消失不見。我抱緊了懷里的袋子，慢慢往家的方向走。那個家，冰冷而壓抑。
但這一次，好像因為這一袋子的食物和那個別別扭扭的關心，變得沒有那么難以面對了。
6懷抱著沉甸甸的“假期儲備”，我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家門。屋內的空氣一如既往地沉悶，
混合著劣質煙草和若有似無的酒氣。爸爸癱在破舊的沙發(fā)上，電視屏幕閃著雪花，
他眼神渾濁地看過來，視線落在我手上那個顯眼的超市袋子上。“喲，發(fā)財了？
買這么多好東西？”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探究，“哪來的錢？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下意識地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同……同學給的……”“同學？”他嗤笑一聲，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步步逼近，“哪個同學這么大方？男的女的？林薇薇，我告訴你，
別在外面給我丟人現眼！”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樣黏膩，充滿了懷疑和貪婪。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連連后退：“是……是女同學，她家買多了吃不完……”“吃不完？
”他猛地伸手，粗暴地搶過袋子，翻看起來，“火腿腸、牛奶、蘋果……還有米？呵，
真是‘好心’的同學?。 彼偷貙⒋訐ピ诘厣?，東西散落一地，“說！
是不是偷偷摸摸交男朋友了？錢呢？讓他拿錢來！老子養(yǎng)你這么大，是時候該回報了！
”“沒有！真的沒有！”我看著散落一地的食物，
像是看到顧沉舟那份笨拙的關心被肆意踐踏，眼淚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轉?！皼]有？
”他根本不信，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濃重的酒氣噴在我臉上，“老子最近手氣背，欠了點錢，
正愁沒處找轍。你趕緊的，找你那‘好同學’借點來！不然，這學你也別上了！
”恐懼和絕望瞬間攫住了我。我知道他說得出就做得到。
彈幕曾經零星提過我的“悲慘結局”，似乎就與輟學有關。「媽的！這什么爹?。馑牢伊?！
」「薇薇快跑??！這地方不能待了！」「顧沉舟！呼叫顧沉舟！你的小弟要無家可歸了！」
「救命！看得我好窒息！」眼前的彈幕瘋狂滾動，卻只能加劇我的無助。我掙扎著，
卻抵不過他的力氣。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而響亮的敲門聲，
力道大得仿佛要把門板砸穿?！伴_門！林國偉！知道你在家！欠的錢到底什么時候還？！
”粗獷的男聲伴隨著砸門聲響起，充滿了威脅。爸爸臉色驟變，猛地松開我，
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催債的……怎么找到這來了……”他眼神閃爍地看了我一眼，
又看了看地上的食物，突然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躲屋里去！不準出來！也不準出聲！
”說完，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努力擺出鎮(zhèn)定的樣子去開門。
我連滾爬爬地躲進自己狹小昏暗的房間，鎖上門，背靠著門板瑟瑟發(fā)抖。
門外傳來爸爸諂媚又緊張的聲音，還有幾個男人兇神惡煞的逼債聲?！傲謬鴤?，
這都逾期多久了？利滾利可不是這個數了！今天拿不出錢，就別怪我們兄弟不客氣！
”“各位大哥，再寬限幾天，一定，一定想辦法……”“想辦法？
我看你這破家也沒什么值錢玩意……咦？這吃的還不錯??？”似乎有人注意到了地上的東西。
“那、那是我閨女同學送的……”“同學？哼，我管你誰送的！抵不了債！給你最后三天，
三天后要是再見不到錢，就別怪我們把你閨女‘請’去聊聊了！長得還挺水靈，
總能值點錢……”污言穢語夾雜著爸爸唯唯諾諾的保證聲傳來，我滑坐在地上，渾身冰冷，
眼淚無聲地滑落。巨大的恐懼像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我的心臟。三天……我該怎么辦？
7門外的催債鬼終于走了，家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我聽到爸爸煩躁的踱步聲，
以及翻箱倒柜尋找可能遺落的零錢的聲音。我不敢出去，也不敢出聲，縮在角落里，
仿佛這樣才能獲得一絲微弱的安全感。彈幕還在焦急地滾動：「報警！薇薇快報警?。 ?/p>
「這種爹真的絕了，賣女兒的話都說得出來！」「顧沉舟呢！關鍵時刻需要你啊男主！」
顧沉舟……對，顧沉舟！他給我留了“跑腿費”，還比了打電話的手勢……可是我沒有手機。
絕望之中，我忽然想起，小區(qū)門口有一部公共電話亭。夜已經很深了。窗外風聲呼嘯，
聽起來像是野獸的嗚咽。我必須冒險試一試。等到外面徹底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