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詠然，在成都玉林路的盡頭擺了個冰粉攤。"帥哥冰粉，五元一碗，吃了變帥，
不吃后悔——"我一邊吆喝，一邊往塑料碗里舀晶瑩剔透的冰粉。"老板，
你這冰粉吃了真能變帥？"一個穿JK制服的女孩笑嘻嘻地問我。
我沖她眨眨眼："你看我這張臉，就是吃冰粉吃出來的。"女孩們笑成一團。
我知道她們?yōu)槭裁磥怼譃榱吮郏叻譃榱丝次摇?詠然哥，多加紅糖！
"隔壁理發(fā)店的洗頭小妹阿芳遞來十塊錢。"好嘞，多給你加花生。
"我故意把動作放得很慢，讓她能多看幾眼。阿芳的臉紅得像她手里的西瓜汁。
冰粉攤是我全部家當。三輪車是二手的，冰粉是手工搓的，連招牌都是我用紙板箱寫的。
但我不覺得寒磣——自由啊，想擺就擺，想收就收。城管來了我跑得比誰都快。"老板，
一碗冰粉。"聲音又冷又甜，像冰鎮(zhèn)銀耳湯。我抬頭，
看見一個穿香奈兒套裙的姑娘站在攤前。她皮膚白得發(fā)光，睫毛長得能放火柴棍。
"要加什么料？"我問。"加你微信。"她說。攤前排隊的小姑娘們發(fā)出噓聲。
我笑了："小姐，我這只賣冰粉不賣身。"她掏出錢包，
抽出一疊百元大鈔拍在攤位上："今天你的攤我包了。"我數(shù)了數(shù)，二十張。
夠我賣四百碗冰粉。"有錢了不起啊？"阿芳在后面嘟囔。香奈兒姑娘轉(zhuǎn)頭看她，
眼神像刀片："就是了不起。"我趕緊打圓場："行行行，今天提前收攤。
"把錢塞進口袋時，我手指都在抖。這姑娘身上香水味很貴，聞著像走進奢侈品專柜。
她坐在我三輪車后座吃冰粉的樣子很滑稽——像只孔雀蹲在雞窩里。"我叫幼珊。"她說，
"你以后每天這個點都在嗎？""風雨無阻。"我往她碗里多加了一勺醪糟，
"除非城管抓我。"她突然抓住我手腕："誰敢抓你，我讓他下崗。"我手腕被她掐出紅印。
這姑娘手勁大得驚人。第二天同一時間，她又來了。這次開了輛保時捷，直接停在我的攤前。
排隊的學生妹們自動讓開一條道。"昨天那錢夠包你一個月了。"幼珊說。
她今天涂了黑色指甲油，像十只小蜘蛛趴在手指上。我正往冰粉上撒桂花："小姐，
我只賣冰粉...""叫我幼珊。"她打斷我，"或者珊珊。""珊珊，
我這小本生意..."她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我的："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我往后仰："總不會是我爸吧？"她笑了，牙齒白得晃眼："我爸是周天雄。
"周圍突然安靜。連隔壁賣狼牙土豆的大爺都停下了鏟子。周天雄，成都地產(chǎn)大鱷，
據(jù)說能買下半條春熙路。"所以呢？"我往冰粉里猛加山楂片，"要我送你爸一碗？
"幼珊盯著我看了十秒，突然大笑起來。她笑的時候眼睛彎成月牙，像個普通女孩。
"你果然不一樣。"她說，"他們都嚇得發(fā)抖。"我遞給她冰粉："喏，特制富豪千金版，
多加了兩塊錢的葡萄干。"她沒接碗，直接抓住我衣領(lǐng)把我拽過去。
我聞到她呼吸里的薄荷味。"我要你。"她說。我差點把冰粉扣她頭上："周小姐，
我們才認識兩天...""叫我珊珊。"她松開我，從愛馬仕包里拿出一個盒子，"給你的。
"盒子里是塊勞力士。我差點手抖摔了它——夠買我八百碗冰粉。"這太...""戴上。
"她命令道，"明天我來檢查。"她開車走后，整條街的攤主都圍過來。
賣糖油果子的老王直咂嘴："你小子走桃花運了！"我盯著手表發(fā)呆。
表盤在夕陽下閃著金光，像個小太陽。我突然想起幼珊看我的眼神——不像看人，
像看櫥窗里的限量款包包。第三天她沒來。我戴著勞力士擺攤，像個偷戴父親手表的初中生。
阿芳盯著表看了半天，小聲問："詠然哥，你要搬去別墅區(qū)了嗎？""胡說什么。
"我往她碗里多加了勺紅糖，"我還是我。"第四天凌晨兩點，我被砸門聲驚醒。
開門看見幼珊站在雨中，全身濕透，妝都花了。"為什么不回我微信？"她質(zhì)問。
我睡眼惺忪："我十點就睡了..."她闖進來，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水印。
我的出租屋突然變得很擠——不是空間，是她的存在感太強。"把手機給我。"她伸手。
我遞給她。她翻完所有聊天記錄，臉色才緩和些。"以后我的消息必須秒回。
"她把手機扔回給我，"現(xiàn)在給我做碗冰粉。""現(xiàn)在？"我看了眼窗外暴雨，
"材料都在攤上..."她打開錢包，抽出一沓錢甩在桌上："去買。"凌晨三點，
我在便利店湊齊材料，用洗臉盆做了碗簡易版冰粉。幼珊盤腿坐在我的床上吃，
黑色指甲油剝落了些。"你住的地方像狗窩。"她說。
我啃著買材料時順便買的包子："周大小姐屈尊了。"她突然把冰粉碗一放，
撲過來咬我脖子。是真的咬，疼得我嗷一聲。"你是我的。"她舔掉滲出的血珠，
"從今天起，不許對別的女孩笑。"我捂著脖子："你屬狗的啊？"她歪頭看我，
眼神突然變得很軟："詠然，我睡不著。"后來我知道她有嚴重的失眠癥。
那晚她蜷在我吱呀響的單人床上睡著時，我才敢仔細看她。卸了妝的幼珊像個高中生，
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陰影。早上我醒來時，她已經(jīng)走了。床頭柜上放著個新車鑰匙，
下面壓著紙條："開這個擺攤?！?鑰匙扣上是保時捷標志。
我騎著三輪車去停車場取車時，保安差點沒讓我進。坐進真皮座椅那一刻，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疼，不是夢。保時捷開不進巷子，我只好停路邊。
賣冰粉的同行們圍著車拍照，老王摸著車標直念叨："祖宗誒..."幼珊中午出現(xiàn)了，
穿著校服似的百褶裙。她靠在我攤前喝冰鎮(zhèn)北冰洋，
腳上穿著價值我半年收入的Jimmy Choo。"車喜歡嗎？"她問。
我正給小學生找零："太招搖了..."她搶過我手里的五塊錢撕成兩半："以后不許碰錢。
"然后從包里拿出捆新鈔塞進我收銀盒。小學生目瞪口呆。
我趕緊又給他五塊："快回家寫作業(yè)。"幼珊一整天都賴在攤上，趕走了我八成女顧客。
剩下兩成被她瞪得手抖。收攤時她幫我數(shù)錢——其實就數(shù)她給的那捆。"今天賺了。"我說。
她踢了腳我的三輪車："明天別騎這個了，丟人。""大小姐，開保時捷賣冰粉更丟人好嗎？
"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我皺眉："叫我珊珊。""珊珊。"我嘆氣，
"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她湊近我耳朵："你聞起來像太陽。"后來我才知道，
這是她發(fā)病的前兆。第五天，幼珊沒出現(xiàn)。我松了口氣，恢復平常的擺攤節(jié)奏。
阿芳終于敢來買冰粉了，還帶了閨蜜。"詠然哥，那個瘋女人呢？"阿芳小聲問。
我正要說"別亂說"，突然看見街對面停著的黑色奔馳。車窗搖下，幼珊的司機沖我點點頭。
后座隱約有人影。我手機響了。幼珊發(fā)來一張照片——是阿芳剛才湊近我說話時的抓拍。
配文："讓她滾。"我抬頭，奔馳已經(jīng)無聲開走。阿芳的冰粉突然不香了。第六天，
我的冰粉攤被舉報了。城管來的時候，幼珊就站在對面咖啡館二樓看著。我三輪車被沒收時，
她發(fā)來微信："求我。"我沒回。半小時后，三輪車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還多了個不銹鋼冰柜。城管隊長親自送來的，額頭全是汗。幼珊從咖啡館出來，
高跟鞋踩得咔咔響。"好玩嗎？"我問。她歪頭笑："你生氣的樣子真可愛。
"我攥緊拳頭又松開："珊珊，別這樣。""怎樣？"她眼神突然變冷，"我?guī)湍銛[平麻煩，
你該跪著謝我。"那天晚上，我在她給的保時捷里發(fā)現(xiàn)了個GPS定位器。
副駕抽屜里還有疊照片——全是我這周的行蹤，連我去公共廁所都拍了。我正要發(fā)作，
手機響了。未知號碼發(fā)來段視頻——我老家的父母在院子里摘菜。配文："二老很健康，
別讓他們不健康。"我手抖得握不住手機。幼珊的電話緊接著進來。"喜歡我的小驚喜嗎？
"她聲音甜得像冰粉里的紅糖水。我深吸一口氣："你到底想怎樣？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聲："查到你前女友在深圳。要請她來成都玩嗎？
"我后背發(fā)涼："珊珊，我們好好談?wù)?..""叫我主人。"她說。
我閉上眼："...主人。"她滿意地笑了："乖。明天來麓湖別墅找我，
穿我送你的那套西裝。"掛掉電話，我盯著定位器看了很久。
突然想起第一天見面時她說的話——"我要你。"原來不是告白，是通知。
2保時捷在凌晨的成都街頭飛馳，GPS定位器在儀表盤上閃爍紅光。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心全是汗，后視鏡里映出自己蒼白的臉——像個被押赴刑場的犯人。
麓湖別墅區(qū)的保安見到車牌直接放行。幼珊的別墅像只白色巨獸蹲在湖邊，
每扇窗戶都亮著燈。"遲到了二十三分鐘。"幼珊靠在門框上，黑色睡裙像潑灑的墨水。
她赤著腳，腳踝細得能一把掐斷。我晃了晃車鑰匙："這玩意兒太靈敏，超速怕被拍。
"她突然伸手扯我領(lǐng)帶，勒得我喉結(jié)生疼："叫我什么？""...主人。"我啞著嗓子。
檀香混著藥味從她袖口鉆出來。別墅里冷得像停尸房。幼珊拽著我穿過長廊，
墻上掛滿她的肖像畫——七歲的幼珊抱著泰迪熊，十五歲的幼珊在維也納金色大廳彈鋼琴，
去年的幼珊站在游艇甲板上，身后是燃燒的晚霞。"我爸的收藏品。"她指甲掐進我手腕，
"他說我該活在畫框里。"客廳中央擺著套嶄新的阿瑪尼西裝。幼珊用裁紙刀劃開包裝，
刀尖在領(lǐng)口處微妙地停頓："換給我看。"我抱著西裝僵在原地。她歪頭看我，
瞳孔在吊燈下泛著玻璃珠似的冷光。"要我?guī)湍悖?她開始解自己睡裙腰帶。
我沖進洗手間反鎖上門。鏡子里的男人眼眶發(fā)紅，脖子上還留著她的牙印。
西裝標牌上價格抵我半年房租。出來時幼珊正在調(diào)酒。她往威士忌里扔了顆白色藥片，
氣泡翻涌時遞給我："壯膽。"酒液滑過喉嚨像吞了塊烙鐵。十分鐘后我開始頭暈，
看見三個幼珊在眼前晃悠。她把我推倒在真皮沙發(fā)上，冰涼的手指解開我襯衫紐扣。
"知道嗎？"她舔我鎖骨，"你是我收集的第七個。"我猛地攥住她手腕："前六個呢？
"落地窗突然被雨點砸響。幼珊笑起來像打翻的玻璃珠："有的在精神病院，
有的在曼谷紅燈區(qū)..."她跨坐到我身上，"最不聽話的那個在府南河底。
"藥效發(fā)作得很快。朦朧中感覺她在我胸口寫字，馬克筆尖劃得皮膚發(fā)癢。醒來時天已大亮，
我躺在陌生臥室里，胸前用口紅寫著"幼珊專屬"。手機有十二條未讀微信。
最新一條是張照片——我父母在老家超市買菜，鏡頭角度明顯是偷拍。"早安，狗狗。
"幼珊的聲音從天花板音響傳來，"衣帽間有二十套西裝，選你喜歡的。
"衣帽間大得能停直升機。每套西裝配好了腕表，抽屜里整齊碼著三十七條領(lǐng)帶。
我在最底層發(fā)現(xiàn)個上鎖的金屬盒，晃起來有嘩啦聲。"喜歡我的玩具嗎？
"幼珊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她今天穿了件改良旗袍，開衩處露出大腿上的蛇形紋身。
我指著金屬盒："彈珠？"她掏出鑰匙打開盒子。里面是六塊男士手表，
表盤都停在不同的時間。"他們的心跳。"幼珊拿起最舊的勞力士貼在耳邊，
"這只是凌晨三點跳停的。"我后背抵到衣柜。她挨過來給我系領(lǐng)帶，
手法嫻熟得像給寵物套項圈："你是第一個戴新款的呢。"早餐在湖心亭吃。
女傭端來蝦餃時手抖，湯汁濺到幼珊袖口。小姑娘嚇得直接跪下，額頭磕在青石板上咚咚響。
"滾。"幼珊踢開她，轉(zhuǎn)頭對我笑，"嘗嘗這個流沙包，我特意請的香港師傅。
"包子金燦燦的，咬開卻是苦的。我強咽下去，發(fā)現(xiàn)她根本沒動筷子，
正用叉子戳自己掌心玩。"我爸下午回來。"她突然說，"你要叫他周董。
"周天雄比電視里還矮半頭。他進庭院時保鏢們集體鞠躬，驚飛一群白鷺。
幼珊瞬間變成另一個人——背挺得筆直，笑容精確到毫米。"男朋友？"周天雄掃我一眼，
那眼神像在估價。幼珊挽住我胳膊："詠然，做冰粉的。"富豪的眉毛跳了跳。
他轉(zhuǎn)向女兒："上次那個鋼琴家呢？""手廢了。"幼珊用吸管攪動檸檬水，
"誰讓他碰其他女生。"周天雄大笑拍腿，金絲眼鏡滑到鼻尖："像我！
當年追你媽..."他突然咳嗽起來，保鏢遞上藥瓶。趁他們父女說話，我溜去洗手間嘔吐。
鏡柜里塞滿藥瓶，標簽寫著"氟西汀"、"奧氮平"。最里面藏著支注射器，
液體泛詭異的藍色。回到客廳時氣氛突變。周天雄正撕支票本："五百萬，離開我女兒。
"幼珊在啃指甲，啃得滿嘴是血。我盯著支票上數(shù)不清的零，
喉嚨發(fā)緊："周董...""一千萬。"他又寫一張，"夠你賣兩輩子冰粉。
"落地窗映出我的倒影——昂貴西裝裹著個賣冰粉的靈魂。幼珊突然咯咯笑起來，
她奪過支票撕成雪花，揚手一撒。"爸，你忘了嗎？"她舔著血淋淋的指尖，
"我看上的東西，死都要攥在手里。"周天雄走時摔了清代花瓶。幼珊蹲在地上撿瓷片，
突然抬頭問我："你會逃跑嗎？"我?guī)退龜n碎片："三輪車跑不過保時捷。""聰明。
"她捏起我下巴，"獎勵你下午去擺攤。"暴雨中的冰粉攤像個笑話。
我穿著三萬塊的西裝蹬三輪，雨水把皮鞋泡成咸菜。幼珊坐在保時捷里監(jiān)工，
雨刷器來回擺動像秒針。阿芳撐著傘跑來："詠然哥！這幾天去哪了？"我還沒開口，
保時捷喇叭炸響。幼珊降下車窗勾手指，鉆石美甲在雨里閃光。"新女朋友？"阿芳小聲問。
我掏出手帕擦冰粉柜："是主人。"阿芳的表情像看見鬼。幼珊按著喇叭不松手，
直到整條街的攤主都往這邊看。我只好小跑過去，雨水灌進領(lǐng)口。"跪著。"她晃著手機，
屏幕是我父母家的實時監(jiān)控。我跪在積水里，冰粉車被雨打得叮當響。幼珊終于滿意了，
她拽著我濕漉漉的頭發(fā)接吻，血腥味在齒間蔓延。"乖。"她拍拍我臉，
"現(xiàn)在去給你的小粉絲做碗冰粉。"阿芳接過冰粉時手在抖。我往碗里加著過量紅糖，
小聲說："以后別來了。""她是不是..."阿芳瞥了眼保時捷，
"那個周家的..."保時捷突然發(fā)動，幼珊一腳油門撞翻我的冰粉車。玻璃碗碎了一地，
冰粉在雨水中化開像融化的腦漿。"收拾干凈。"幼珊扔來垃圾桶，"然后上車。
"后座放著個牛皮紙袋。我打開一看，是套精裝版的《成都小吃大全》，
扉頁蓋著"周天雄贈"的印章。"我爸的見面禮。"幼珊對著化妝鏡補口紅，"下周末家宴，
穿那套藏藍西裝。"我翻著書，
在第七章發(fā)現(xiàn)張照片——年輕時的周天雄站在同樣的冰粉攤前，身后是穿碎花裙的姑娘。
照片背面寫著"1989年夏，贈小萍"。"這是..."幼珊猛地急剎車。
她搶過照片撕得粉碎，紙片雪花般落在油門踏板上。"開你的車。"她聲音突然變調(diào)，
"再多問一句，我就讓你爸媽嘗嘗精神病院的電擊療法。"雨停了。
我望著后視鏡里越來越小的冰粉攤，突然想起那個問題——前六個去哪了？
現(xiàn)在我知道了答案。他們變成了金屬盒里的手表，變成了周天雄支票上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