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qiáng)烈的熟悉感可能是靈魂記憶的閃現(xiàn)。記住了情感的溫度,
卻看不清輪廓……01莫璃踏入霧隱林的不多時,天空開始飄雪。
這里一直都是莫氏一族的禁地,數(shù)百年來從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這片林子。
莫璃分明記得她解開外袍,已然歇下。此時應(yīng)當(dāng)在房中休息,可不知為何竟來到了霧隱林,
并且還鬼使神差進(jìn)入林中。林間被濃重的迷霧籠罩,靜的可怕,沒有一絲活氣。
少女的腳步在這片死寂里格外突兀。一股寒意從腳踝纏上脊背,讓她忍不住打寒噤。
雪花越飄越多,莫璃身著一襲素裙如流云般輕盈,她的一頭墨色長發(fā),未綰未系,
就那樣松松地垂落著。白皙肌膚泛著淡淡的粉暈,襯得那雙杏眸愈發(fā)清亮。雪下得極大。
雪花簌簌落下,莫璃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掌心緩緩融化,
卻奇怪地感受不到絲毫寒意。這不對勁。莫璃低頭看著自己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jié),
腳下的積雪發(fā)出咯吱聲響,本該刺骨的寒風(fēng)此刻卻如同溫軟的綢緞拂過面頰。
她任由風(fēng)雪灌入衣領(lǐng),肌膚卻依舊溫暖如常。"怎么會..."她喃喃自語,
指尖無意識地?fù)嵘闲目凇D抢锼坪跤幸粓F(tuán)微弱的暖意,正隨著心跳的節(jié)奏,
將熱流緩緩輸送到四肢百骸。雪,仍在無聲下落。莫璃仰起臉,任憑雪花落在睫毛上。
冰冷的雪花觸到皮膚的瞬間,竟化作溫潤的水珠滑落。這反常的溫暖讓她心底升起一絲不安,
仿佛這漫天飛雪不過是場精心編織的幻象。莫璃想起祖母同她講過的那個詛咒。
"踏入霧隱林者,必見心中最渴求之物——亦或最恐懼之魘。
"莫璃不禁感慨自己這是被詛咒了?當(dāng)時她只當(dāng)是老人嚇唬小孩子的把戲??纱丝?,
當(dāng)暖意不合常理地游走在血脈中,這句詛咒突然有了重量。
"所以這是..."莫璃低頭看著自己呼出的白氣在雪中消散,"我的渴求?還是我的夢魘?
"02莫璃來到了林子深處,指尖撫過界碑上斑駁的銘文,喉間泛起一絲腥甜。
傳說這片被家族封印三百年的林子里,埋著能照見三生三世的"業(yè)鏡",
也困著專食人欲望的妖魔。祖母說曾祖父的胞弟就是在此林中瘋癲的,
死時手里攥滿自己的眼珠,說要把看到的"好東西"挖出來帶給子孫。
莫璃推開那道蟲蛀的柵欄。木柵發(fā)出垂死般的呻吟,剎那間,她仿佛聽見林深處傳來輕笑。
"有鬼嗎?出來!"她的聲音被濃霧吞沒。積雪壓斷枯枝的脆響從四面八方傳來,
像有許多東西正踩著同樣的節(jié)奏向她靠近。
顏霜突然想起丫鬟們說的故事——霧隱林的雪是活的,會模仿人聲誘捕獵物。
笛聲就是在這時響起的。清越的音符破開濃霧,如月光刺透云層。莫璃循聲望去,
見十步開外的枯樹之下下立著個白衣人影。漫天飛雪在他周身三尺外詭異地繞行。
莫璃的血液瞬間凝固。這不是渴求——是詛咒在應(yīng)驗!霧隱林里根本沒有活物,
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只可能是噬人的妖魔。她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耳邊仿佛又響起祖母的警告。
跑!這個念頭炸開的瞬間,莫璃已經(jīng)轉(zhuǎn)身狂奔。積雪突然變得粘稠如沼澤,
每一步都濺起帶著腥味的雪沫。她不敢回頭,
卻能清晰地聽到身后積雪被踩踏的咯吱聲——那東西在追她!
"惜命要緊..."莫璃咬破舌尖強(qiáng)迫自己清醒,血腥味混著刺骨寒風(fēng)灌入肺里。
柵欄就在前方三十步,可胸口又突然傳來詭異的暖意。一道白影從側(cè)面掠過,
玉笛聲貼著耳畔響起。莫璃絕望地意識到:從踏入這片雪林開始,她就已經(jīng)是籠中困獸。
靴底陷入積雪的"咯吱"聲突然消失了。莫璃僵在原地,
發(fā)現(xiàn)四周的雪地平整如鏡——方才狂奔的腳印全都消失了。更可怕的是,她分明在拼命奔跑,
卻始終在原地踏步。"跑夠了嗎?"帶笑的嗓音貼著后頸傳來,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肩膀。
莫璃渾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余光瞥見肩頭那只蒼白的手——指甲泛著青黑,
食指戴著一枚熟悉的玉扳指。那是祖父下葬時戴的陪葬品。
"你究竟......"她牙齒打顫,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回頭。
"噓——"那聲音突然變得沙啞腐朽,帶著墓土的氣息,"你聽。
"林間驀然響起送葬的嗩吶聲。莫璃瞪大眼睛,看見雪地里浮現(xiàn)出一行血腳印,
蜿蜒指向樹林深處。每個腳印里都嵌著一枚玉扳指,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袖中的玉笛突然發(fā)燙。莫璃猛地掏出笛子,
發(fā)現(xiàn)笛身上浮現(xiàn)出暗紅色的紋路——那是干涸的血跡拼成的兩個字:快逃。"晚了。
"背后的聲音輕笑。莫璃的視野突然天旋地轉(zhuǎn)。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被倒吊在半空,
而下方站著的妖怪正仰著頭看她——如果那團(tuán)蠕動著蛆蟲的腐爛面孔還能稱之為"臉"的話。
"多鮮活的魂魄啊。"它伸出紫黑的舌頭,舔了舔腐爛的嘴唇,
"讓我嘗嘗......""砰!"玉笛突然炸裂。無數(shù)銀光如利箭般穿透怪物的身體,
它發(fā)出凄厲的哀嚎。莫璃重重摔在雪地上,顧不得疼痛,連滾帶爬地往前沖。
林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喚聲,有祖母的,有丫鬟的,還有......她自己的。
但莫璃死死咬住嘴唇。她知道,真正的活人,絕不會在霧隱林里喊她的名字。
莫離只感覺腳步千斤重,眼前越來越模糊。
自己難道真的要死這了嗎…03白衣男子緩緩轉(zhuǎn)身,卻因逆光看不清面容,
只能看見他唇角微微揚(yáng)起的弧度。"阿璃,你終于來了。"他的聲音如春風(fēng)拂過琴弦,
"我等你好久了。"莫璃心頭一震:"你認(rèn)識我?"男子輕笑,
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來:"可還記得這個?"那是一塊半月形的白玉,
上面雕刻著精細(xì)的霜花紋路。顏霜接過玉佩的瞬間,
一段模糊的記憶閃過腦海——大雪紛飛中,有人將這塊玉系在她腰間..."你是誰?
"她抬頭追問,卻發(fā)現(xiàn)男子的面容依然模糊不清,仿佛隔著一層薄紗。他微微欠身,
"一個...故人。"不知為何,莫璃對這個名字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男子將玉笛別回腰間,向她伸出手:"要一起看雪嗎?"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拒絕,
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當(dāng)她的手指觸到云無涯的指尖時,
一股暖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驅(qū)散了所有寒意。"跑得動嗎?"男子突然問道,沒等她回答,
便輕笑著向前跑去。莫璃愣了一瞬,隨即提起裙擺追了上去。他們在雪林中追逐嬉戲,
笑聲驚飛了枝頭的雀鳥。少年的衣袂翻飛如鶴翼,不時回頭看她,
那張模糊的臉龐上似乎永遠(yuǎn)帶著溫柔的笑意。"你跑得太慢了。"他停在一棵古樹下等她,
伸手拂去她發(fā)間的雪花。莫璃氣喘吁吁地扶住樹干:"你...你到底是誰?
為什么我覺得...""覺得我們似曾相識?"少年替她說完,
手指輕輕撫過她凍得通紅的臉頰,"因為我們確實認(rèn)識,在很久以前。"一陣風(fēng)吹來,
卷起漫天雪沫。顏霜瞇起眼睛,再睜開時,少年已經(jīng)退開幾步遠(yuǎn)。"天色不早了,
阿璃該回去了。"他指了指西沉的太陽。"等等!"莫璃急切地上前,
卻見男子的身影在暮色中逐漸變得透明,"你要去哪?我還能再見到你嗎?""當(dāng)秋葉黃時。
"他的聲音隨風(fēng)飄散,"我會在白樺樹下等你..."莫璃猛地伸手想抓住他,
卻只握住一把冰涼的雪。四周突然安靜下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只有掌心那塊半月玉佩,證明那個叫云無涯的男子真實存在過。
莫璃是在一陣尖銳的疼痛中醒來的。后頸像被烙鐵灼燒,她猛地睜開眼,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枯樹扭曲的枝椏,在暮色中如干枯的鬼爪般伸展。雪不知何時停了,
林間彌漫著潮濕的霧氣。"你終于醒了。"清潤的嗓音從頭頂傳來。莫璃渾身一顫,
抬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白衣男子正倚在樹干旁,指尖把玩著那支完好無損的玉笛。
月光穿過他的身體,在地面投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影子。
"你......"莫璃本能地往后縮,卻摸到腰間玉佩滾燙的溫度。
記憶如潮水涌來:血腳印、腐爛的面孔、會說話的扳指......"那不是我。
"他突然蹲下身,玉笛輕輕挑起莫璃的下巴。這次她看清了,他的瞳孔是正常人的圓瞳,
只是邊緣泛著極淡的金色,"霧隱林會折射人心恐懼,你遇見的是自己的'魘'。
"莫璃怔怔看著他袖口精致的云紋刺繡,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可怕的細(xì)節(jié)——方才追殺她的怪物,
穿的是粗麻喪服;而眼前之人,衣料是上好的冰蠶絲。"證明給我看。"她啞著嗓子開口,
攥緊了拳頭。白衣男子嘆了口氣。他忽然將玉笛橫在唇邊,吹出一個清越的音符。剎那間,
四周霧氣凝結(jié)成無數(shù)晶瑩的冰蝶音符。剎那間,四周霧氣凝結(jié)成無數(shù)晶瑩的冰蝶,
.....戴著玉扳指的老者將朱砂符咒貼滿棺材......"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莫璃聲音發(fā)顫,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你到底是人是鬼?而我...又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冰蝶在她眼前碎裂,化作細(xì)雪簌簌落下。白衣男子垂眸凝視玉笛,
笛尾刻著的"無涯"二字在月光下泛著幽光。"我叫云無涯。"他抬起眼,
金色瞳孔里映出莫璃蒼白的臉,"非人非鬼,只是靠著這支鎖魂笛茍存于世的一縷執(zhí)念。
"夜風(fēng)突然變得刺骨,莫璃看見自己的呼氣在空中凝結(jié)成霜。
那些畫面又在腦海中閃回——嫁衣、暴雨、朱砂符...每個場景都帶著錐心刺骨的熟悉感。
"三百年前,莫家小姐雪卿為救我,將畢生修為封入玉笛。"云無涯的指尖撫過笛身裂痕,
"她臨死前施了輪回咒,所以每一世...""所以我是她的轉(zhuǎn)世?"莫璃打斷他,
突然摸到后頸發(fā)燙的霜花印記,"那這些記憶...""不全是。
"云無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莫璃猛地一顫,想要抽回手,
卻發(fā)現(xiàn)云無涯的掌心傳來一陣奇異的溫度,不似活人的溫?zé)?,卻也不像死物的冰冷。
"你的魂魄里,還藏著別的東西。"云無涯的聲音低沉,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縮,
"當(dāng)年雪卿不僅施展了輪回咒,還將'那個'封印在了轉(zhuǎn)世之人的魂魄中。
"莫璃感到一陣眩暈,后頸的霜花印記突然灼燒般疼痛。
她眼前閃過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血月下,一個與自己容貌相似的女子跪在祭壇前,
手中匕首閃著寒光?!岷诘姆淙缁钗锇憷p繞在嬰兒襁褓上。祖母...不,
是那個與祖母長得一模一樣的老婦人,正對著銅鏡露出詭異的微笑..."??!
"莫璃痛苦地捂住頭,踉蹌著后退幾步。云無涯立即松開手,那些畫面頓時如潮水般退去。
莫璃大口喘息著,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后背。"這是...什么...""莫家的秘密。
"云無涯神色凝重,"三百年前,莫家為了獲得永生之力,不惜以嫡系血脈為容器,
封印上古兇物。雪卿是第一個成功的試驗品,而你..."他的話戛然而止,
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樹林深處。莫璃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遠(yuǎn)處的霧氣中,
隱約可見幾點幽綠色的火光正在靠近。"他們來了。"云無涯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莫璃,
你必須立刻做決定——是跟我走,去尋找真相;還是回到莫家,繼續(xù)做他們的傀儡。
"04莫璃的腦海中閃過祖母慈祥的笑容,又想起那些詭異的記憶碎片。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突然注意到手腕內(nèi)側(cè)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一道淡銀色的紋路,
正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我..."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傳來。
云無涯猛地推開莫璃,一支漆黑的箭矢擦著她的臉頰飛過,深深釘入身后的樹干。
箭尾纏繞的符紙無風(fēng)自燃,散發(fā)出刺鼻的腥臭味。"璃兒!快過來!
"祖母的聲音從霧中傳來,卻帶著從未有過的猙獰,"別被那妖物蠱惑了!
"莫璃回頭看向云無涯,后者苦笑著搖頭:"每次都是這樣...這一世,
你還是要選擇相信他們嗎?"又一支箭矢破空而來,這次直接穿透了云無涯的肩膀。
沒有鮮血流出,只有點點銀光從傷口處逸散。他的身形開始變得透明,
仿佛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中。莫璃看著越來越近的火光,又看向逐漸虛化的云無涯。
在第三支箭射來的瞬間,她突然撲向前,一把抓住了云無涯的手。"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