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的刺秋晨的光冰冷蒼白, 透過擦得锃亮卻照不進(jìn)溫暖的廚房窗戶,
在林晚蒼白得幾乎透明的手指上投下微弱光斑。她正小心翼翼用模具將煎蛋塑成標(biāo)準(zhǔn)圓形,
陳哲曾經(jīng)說過一次心形太幼稚, 她便再也沒做過心形煎蛋。雞蛋邊緣煎得金黃焦脆,
這是婆婆張美蘭要求的"火候正好", 旁邊是兩片烤到微黃的全麥吐司。
一杯溫度必須精確到60度的牛奶, 這是丈夫陳哲五年如一日的早餐,
也是她日復(fù)一日卑微表達(dá)愛意的方式。昂貴的紅木餐桌光可鑒人, 卻反射不出絲毫溫馨,
只有冰冷和壓抑籠罩著整個餐廳。空氣沉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艱難的滯澀感, 讓人喘不過氣。婆婆張美蘭把白瓷粥碗重重一磕,
發(fā)出的尖銳聲響猛地刺破寂靜, 嚇得林晚手一抖。她挑剔地用長柄銀勺用力攪動白粥,
眉頭死死擰成一個疙瘩, 嘴角向下撇著仿佛吃到什么惡心東西。"天天就是這老三樣!
白粥、雞蛋、破面包! 清湯寡水的看著就倒胃口!"她的聲音又尖又利,
像一把淬了毒的針, 精準(zhǔn)無比地扎向正在擺放餐具的林晚。"喂雞呢?
雞吃了還能下個蛋呢! 我們陳家娶你回來五年了五年!
你連個蛋殼都沒給我們陳家孵出來!"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倒刺的鞭子,
抽在林晚早已傷痕累累的心上, 讓她痛得幾乎站立不穩(wěn)。
她端著烤吐司盤子的手猛地一顫, 盤子邊緣剛出烤箱的余燙灼得她指尖發(fā)紅,
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疼只是死死捏住。指節(jié)泛出青白色,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幾乎嘗到血腥味, 強(qiáng)迫自己低下頭不敢讓婆婆看見眼淚。
濃密的睫毛劇烈顫抖著, 拼命擋住眼眶里那些不爭氣的滾燙濕意,
她把早餐輕輕放在陳哲面前的位置。擺正杯碟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
然后帶著一絲微弱的連自己都知道荒謬的期盼,
望向那個她愛了整整五年付出了全部的男人。陳哲西裝革履昂貴定制西裝勾勒出挺拔身形,
英俊的側(cè)臉在晨光下顯得格外冷硬, 如同大理石雕塑缺乏活人的溫度。
他對母親的抱怨恍若未聞, 或者說早已習(xí)以為常, 只是極其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視線掃過面前堪稱完美的早餐, 如同看一件毫無意義的擺設(shè),
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他伸手用力扯了扯那條價值不菲的絲綢領(lǐng)帶,
語氣淡漠得沒有一絲波瀾: "媽少說兩句吵得頭疼我上班要遲到了。
"他甚至沒有試圖為她說一句話, 哪怕只是敷衍的一句安慰,
就這樣直接打斷了婆婆的辱罵。他站起身拿起放在手邊的公文包,
動作流暢沒有絲毫停頓, 他的目光從頭到尾沒有在林晚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仿佛她只是空氣中一粒礙眼的塵埃, 玄關(guān)處傳來清脆的關(guān)門聲—— "砰"!
干脆利落毫不留戀, 那一聲響像最終的法槌狠狠砸下。砸得林晚心臟驟縮,
疼得她幾乎直不起腰, 下意識地用手撐住了冰冷的桌面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
眼淚終于還是沒能忍住, 大顆大顆地?zé)o聲地砸落在光可鑒人的冰冷地磚上。
碎了就像她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這一次徹底碎成了齏粉, 五年了一千八百多個日夜。
她就在這樣的冷漠忽視和尖刻羞辱里煎熬著, 痛苦絕望心碎這些詞匯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根本不足以形容她萬分之一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就像被困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罩里。
看著外面的世界能呼吸卻窒息, 能活著卻早已死去多么可笑又可悲。
婆婆刻薄的冷笑聲再次傳來像魔音貫耳: "哭?你還有臉哭?
我們陳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娶了你這么個喪門星!""哭哭哭就知道哭!晦氣!
" 后面的話林晚已經(jīng)聽不清了, 耳朵里嗡嗡作響只有一片空洞的白噪音。
她麻木地機(jī)械地擦掉眼淚, 默默地收拾著桌上幾乎沒怎么動過的碗筷。
手指觸碰到陳哲那杯一口未動的牛奶, 杯壁已經(jīng)變得冰涼那冰冷的溫度。
從指尖一路蔓延凍僵了她的血液, 凍透了她的心臟讓她渾身發(fā)冷。
她蹣跚地走到客廳的落地窗邊, 看著陳哲那輛黑色的豪華轎車?yán)涞氐钩鲕噹臁?/p>
沒有絲毫猶豫地駛離尾燈一閃, 迅速消失在小區(qū)道路的盡頭,
決絕得沒有回頭看一眼這個家。更沒有看一眼窗后那個形銷骨立的女人,
也許她真的該絕望了這顆心死了也好。死了就不會再疼了, 窗外秋葉開始飄零。
一片枯黃的葉子打著旋兒落下, 如同她無聲墜落的命運, 那么輕又那么重。
2 日復(fù)一日的凌遲送走陳哲家里的低氣壓并未消散, 反而更加濃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婆婆張美蘭打開了電視, 聲音開得極大放著吵嚷的家庭倫理劇。
她自己則翹著腿坐在真皮沙發(fā)上, 開始一天例行的"訓(xùn)話"和挑剔。"地拖了嗎?
看看這地磚都能照出人影了? 你用的什么抹布?是不是又偷懶沒換水?
"她的聲音尖利刻薄, 每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進(jìn)林晚心里, 讓她無處可逃。
"陽臺上的花都快干死了! 眼睛長著出氣的嗎? 整天就知道偷懶?;?!
""中午我想喝燕窩粥燉盅要仔細(xì)刷三遍, 聽見沒有?別又弄出一股子洗潔精味兒!
""阿哲那件藍(lán)條紋的襯衫熨了沒有? 領(lǐng)口要燙得挺括他今天有重要客戶要見。
"林晚像一只沉默的陀螺, 在婆婆永無止境的指令和挑剔中機(jī)械地旋轉(zhuǎn)。
她拖著虛弱發(fā)沉的身體, 一遍遍擦拭著本就一塵不染的地板。手指被冷水泡得發(fā)白起皺,
看起來蒼老又粗糙, 完全不像一個二十八歲女人的手。
她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那些名貴的蘭花, 鼻腔里充斥著肥料淡淡的土腥氣,
胃里一陣陣惡心翻涌。她守著燉盅看著小火苗舔著鍋底,
蒸汽氤氳中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盡頭,
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中午陳哲照例不回來吃飯, 婆婆吃完她精心燉煮的燕窩粥。
挑剔了幾句火候老了, 便回房午睡去了, 客廳里終于只剩下林晚一人。
她疲憊地坐在餐廳的椅子上, 看著窗外明晃晃的秋陽, 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胃里隱隱作痛她才想起, 自己從早上到現(xiàn)在滴水未進(jìn),
粒米未沾沒有人會關(guān)心她吃沒吃飯。餓不餓累不累, 在這個家里她就像一個透明人。
不甚至連透明人都不如, 透明人至少不會挨罵受氣。她站起身走到廚房,
從最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一袋最便宜的速食面。燒水泡面滾燙的熱氣熏濕了她的眼睛,
不知道是蒸汽還是淚水。她端著那碗清湯寡水的面, 坐在廚房的小凳子上默默地吃著。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再次滴落, 混進(jìn)面湯里又咸又澀, 難以下咽卻又不得不咽。
這就是她拼盡一切想要維護(hù)的婚姻嗎? 這就是她當(dāng)初不顧父母反對, 一心要嫁的愛情嗎?
她還記得五年前陳哲追她的時候, 也是溫柔的體貼的令人心動的。
他會因為她一句"餓了", 半夜跑遍半座城買她愛吃的宵夜。
會在下雨天脫下外套緊緊裹住她, 自己淋得濕透卻笑著說沒關(guān)系。
會在她生日時笨拙地親手做蛋糕, 雖然烤糊了她卻覺得那是世上最甜的味道。
是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從婚后婆婆搬進(jìn)來開始? 還是從她第一次流產(chǎn),
醫(yī)生說她體質(zhì)不易受孕開始?抑或是從陳哲的事業(yè)越做越大,
回家越來越晚應(yīng)酬越來越多開始?那些溫柔的片段如今回想起來,
遙遠(yuǎn)得像上輩子的事模糊而不真實。剩下的只有日復(fù)一日的冷漠指責(zé)和無視,
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地割著她的肉。凌遲著她的心讓她痛不欲生, 卻又無法逃離。
她吃完面洗好碗, 把廚房恢復(fù)得一絲不亂, 看不出任何使用過的痕跡。
然后她回到自己那個位于主臥對面, 原本是書房的狹小臥室。她和陳哲早已分房多年,
婆婆說她身上"晦氣"影響她兒子休息。房間很小只有一張單人床,
一個舊衣柜和一張堆滿了雜物的書桌。唯一的裝飾是床頭柜上擺著的一個相框,
那是他們唯一的婚紗照。照片上的她笑靨如花, 依偎在英俊的陳哲身邊,
眼里滿是幸福和對未來的憧憬。她拿起相框手指輕輕拂過,
照片上那張年輕鮮活充滿愛意的臉。那時的她怎么會想到, 未來等待她的,
是這樣一眼望不到頭的絕望深淵。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她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鹊醚蹨I都出來了, 喉嚨里泛起一股若有似無的鐵銹味,
讓她感到一陣惡心。她最近總是這樣容易疲勞頭暈, 偶爾低燒還常常心悸咳嗽。
她只以為是心情郁結(jié)沒有休息好, 也許是該去醫(yī)院看看了??墒悄睦镉袝r間呢?
婆婆不會允許她"偷懶"去看病, 陳哲更不會關(guān)心她的身體。
她把相框扣在床頭柜上不再去看, 那點虛假的幸福光影如今看來, 只剩下諷刺和心痛。
下午她還要去超市采購, 婆婆列了一張長長的單子。要求繁多指定要某個特定品牌,
特定產(chǎn)地的商品她需要走很遠(yuǎn)的路。生活就像一場看不到盡頭的苦役,
而她早已疲憊不堪卻不得不繼續(xù)。
承接:希望與絕望并行3 命運的饋贈與玩笑又過了一個月深秋了,
天氣漸漸轉(zhuǎn)涼落葉紛飛。林晚覺得自己身體越來越不對勁,
疲憊感如影隨形怎么休息都緩不過來。低燒反反復(fù)復(fù)吃了藥也不見好,
頭暈眼花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那次在超市排隊結(jié)賬時, 她甚至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幸虧及時扶住了旁邊的貨架, 才沒有摔倒在地惹人笑話。收銀員用怪異的目光看著她,
仿佛在看一個怪物讓她無地自容。而且她的生理期遲了快兩周了,
一個荒謬又微弱的念頭。像黑暗中掙扎的火星, 在她死寂的心里閃了一下。
但很快又被她自己掐滅了, 怎么可能呢?醫(yī)生早就說過她很難再孕,
陳哲更是碰都不愿碰她。那一次只是他喝醉了酒后的意外,
而且就在不久之后他就更是對她冷若冰霜。可是心底那點微弱的希冀,
卻頑強(qiáng)地不肯熄滅, 反而越燒越旺。鬼使神差地她從超市貨架最底層,
拿了一盒最便宜的驗孕棒。藏在采購袋的最下面, 像做賊一樣帶回了家。
心跳得飛快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既期待又害怕失望的矛盾心情折磨著她。
趁婆婆出去打麻將陳哲還沒下班的空隙, 她躲進(jìn)衛(wèi)生間反鎖了門。
手抖得厲害幾乎拆不開包裝, 按照說明操作完她將驗孕棒放在洗手臺邊緣。
然后背過身不敢去看, 她死死盯著瓷磚的縫隙大腦一片空白。
只能聽到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在寂靜的衛(wèi)生間里格外清晰。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終于她猛地轉(zhuǎn)過身—— 目光觸及試紙的瞬間她的呼吸停止了!兩條紅杠!
清晰無比的兩條紅杠!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一把抓過說明書手指顫抖地幾乎捏不住那張紙。反復(fù)地一遍又一遍地對照著!
沒錯是兩條杠!陽性!她懷孕了!她真的懷孕了!巨大的從未有過的狂喜,
像積蓄已久的火山熔巖轟然噴發(fā)。瞬間將她整個人徹底淹沒!
她捂住嘴卻抑制不住那洶涌而出的哽咽。眼淚像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涌出眼眶,
滾燙地滑過她冰涼的臉頰!但這一次是幸福的激動的不敢置信的淚水! 這個孩子!
是上天終于垂憐她了嗎?是看她太過痛苦所以賜給她的禮物嗎?
是她在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婚姻里。唯一照進(jìn)來的一束光, 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寄托!
她顫抖著手輕輕撫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 那里正孕育著一個小小的生命!
是她和陳哲的孩子!是他們愛情的結(jié)晶…… 雖然愛情似乎早已消亡但孩子是真實存在的!
她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陳哲! 他一定會開心的吧?他就要做爸爸了!
婆婆也不會再罵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了! 這個家終于要有新的生機(jī)終于要有溫度了!
巨大的喜悅沖昏了她的頭腦, 讓她暫時忽略了下身體持續(xù)的不適。
她沉浸在即將為人母的巨大幸福里, 臉上煥發(fā)出一種久違的柔和而圣潔的光彩。
仿佛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有了生氣和希望。然而接連幾天的低燒不退,
和又一次險些在廚房暈厥的經(jīng)歷。給她滾燙的心潑了一盆冷水,
婆婆罵罵咧咧說她"裝嬌弱"、"故意偷懶"。
她不敢大意也想著要給寶寶做一個全面的檢查, 便獨自去了市中心最好的婦產(chǎn)醫(yī)院。
醫(yī)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刺鼻, 她拿著剛剛?cè)〉降脑袡z報告單。
看著上面"宮內(nèi)早孕約6周可見胎心胎芽"的字樣, 心里甜得像浸在了蜜罐里。
她小心翼翼地一遍遍撫摸著依舊平坦的小腹,
仿佛能透過皮膚感受到里面那個小生命的跳動。"林晚女士請到3號診室一趟。
" 護(hù)士冰冷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思緒。醫(yī)生辦公室裡氣氛卻與她手中的報告單截然不同,
一位戴著金絲眼鏡表情嚴(yán)肅的中年男醫(yī)生??粗掷锏牧硪化B厚厚的報告單,
眉頭緊鎖久久沒有說話。林晚剛剛安定下來的心一點點地, 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不祥的預(yù)感像冰冷的藤蔓, 悄悄纏繞上她的心臟越收越緊。"林小姐"醫(yī)生終于開口,
聲音沉重得仿佛壓著千斤重?fù)?dān)。"首先恭喜你懷孕6周,
胚胎目前看發(fā)育良好胎心很正常。"林晚剛想松一口氣, "但是"醫(yī)生的話鋒猛地一轉(zhuǎn)。
像一把早已準(zhǔn)備好的冰冷而鋒利的手術(shù)刀, 精準(zhǔn)地刺向她毫無防備的心臟!
"你的血常規(guī)和后續(xù)的骨髓穿刺結(jié)果…… 非常不樂觀。
"醫(yī)生抬起眼目光充滿了憐憫和凝重。
"急性淋巴細(xì)胞白血病而且…… 根據(jù)各項指標(biāo)判斷已經(jīng)是晚期了。"轟——!
仿佛一個驚天動地的炸雷, 就在她頭頂不到一寸的地方猛然炸開!
林晚瞬間眼前一黑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耳朵里嗡嗡作響除了自己瘋狂的心跳聲。
幾乎聽不見醫(yī)生后面又說了什么, 她只看到醫(yī)生的嘴在一張一合。
急…… 必須立刻住院進(jìn)行化療…… 孩子肯定不能要……""強(qiáng)烈的化療藥物和放療本身,
就會導(dǎo)致流產(chǎn)胎兒畸形…… 保住大人是目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