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起時,林子墨和蘇晚都嚇了一跳,仿佛驚弓之鳥。
透過貓眼看到外面站著的是陳叔,兩人對視一眼,迅速整理好表情,換上了一副悲痛又無奈的面具。
「陳叔,您怎么來了?」林子墨打開門,聲音沙啞,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出一個失去愛人后,至今未能走出的憔悴模樣。
陳叔穿著一身半舊的警服,身形有些佝僂,但那雙眼睛,卻依舊銳利如鷹。他沒有進門,只是站在門口,目光沉沉地掃過林子墨和蘇晚。
「我來看看小染的東西。順便,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們?!龟愂宓恼Z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壓力。
我飄在陳叔身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我死后,除了我年邁的父母,他是唯一一個還在為我奔走的人。
蘇晚連忙擠出笑容:「陳叔,快請進。小染的東西我們都好好收著呢,一樣都沒動?!?/p>
陳叔走進客廳,目光在公寓里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了沙發(fā)上那個不屬于我的、顏色艷麗的抱枕上,眼神暗了暗,卻沒有多說什么。
「我查了小染出事那天的天氣報告,」陳叔開門見山,「那天晚上的雨,是從十一點才開始下的。而你們報警的時間,是十點半。你們說,小染是在陽臺收衣服時,因為雨天路滑,不慎失足墜樓的?!?/p>
他頓了頓,銳利的目光像釘子一樣釘在林子墨臉上:「雨還沒下,地又怎么會滑?」
林子墨的瞳孔猛地一縮,額頭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怎么都沒想到,一個如此微小的細節(jié),竟然會被陳叔揪住不放。
【該死!這個老東西怎么這么難纏!】
【當(dāng)時只想著趕緊把事情了結(jié),竟然忘了核對時間!】
蘇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連忙上前打圓場:「陳叔,您可能記錯了。我記得那天雨下得很早,天黑就開始下了。子墨哥他……他當(dāng)時嚇壞了,記錯時間也是有可能的?!?/p>
「是嗎?」陳叔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我走訪了你們這棟樓所有的鄰居。他們都說,那天晚上十點左右,聽到你們房間里傳來過激烈的爭吵聲,還有一個女人的尖叫。你們,在吵什么?」
林子墨和蘇晚的臉色已經(jīng)徹底白了。
他們以為天衣無縫的謊言,在陳叔冷靜而縝密的追問下,被一層層地剝開,露出了里面不堪的真相。
「我們……我們沒有吵架?!沽肿幽穆曇舾蓾l(fā)緊,「是……是小染,她最近工作壓力大,情緒不太穩(wěn)定,我們在勸她……」
「是嗎?」陳叔步步緊逼,「我調(diào)取了小染的通話記錄。在她『意外』身亡前的一個小時,她和你有過一次通話,只有短短的十五秒。她對你說了什么?」
林子墨的嘴唇蠕動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通電話,是我打給他的最后一通電話。
當(dāng)時我剛剛發(fā)現(xiàn)古籍里「竊命格」的秘密,心中不安,打電話想向他求證,想讓他來接我。電話一接通,我只來得及說了一句:「子墨,我在資料館,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可怕的……」
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蘇晚搶過去掛斷了。
然后,他們就來了。
看著林子墨和蘇晚在陳叔的質(zhì)問下,如同兩只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驚慌失措,左支右絀,我的心中涌起一股報復(fù)的快感。
我能感覺到,他們內(nèi)心因為謊言被戳穿而產(chǎn)生的巨大恐慌和心虛,正源源不斷地轉(zhuǎn)化為我的力量。
我的意識前所未有的清晰,我的「身體」也前所未有的凝實。
就是現(xiàn)在!
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陳叔的懷疑變成確鑿證據(jù)的契機!
我將視線投向了書房。
那里,有我所有的工作筆記,有我所有的研究心血,也有……我留下的最后的線索。
我集中起全部的力量,所有的怨念,所有的恨意,化作一股無形的風(fēng),猛地吹向書房的房門!
「砰!」
緊閉的書房門,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被一股巨力猛地撞開!
狂風(fēng)從洞開的門口倒灌而出,將書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吹得漫天飛舞。
無數(shù)張稿紙在空中盤旋、飛舞,如同冬日里降下的一場白色暴雪。
最終,一張畫著詭異符文的殘頁,被風(fēng)裹挾著,輕飄飄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陳叔的腳下。
那是「竊命格」陣法的草稿。
是我當(dāng)初因為好奇,隨手臨摹下來的。
上面還沾著一小塊已經(jīng)干涸的、暗紅色的血跡。
那是我的血。
是那天晚上,蘇晚在搶奪古籍時,指甲劃破我手掌時留下的。
陳叔的目光瞬間凝固。
他緩緩彎下腰,用戴著白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撿起了那張紙。
林子墨和蘇晚的表情,在那一刻變成了徹底的死灰。
他們知道,一切都完了。
不,還沒完。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
這只是開胃菜。
真正的大餐,還在后面。
這一刻,我清晰地感覺到,某種桎梏被打破了。
隨著他們內(nèi)心的防線徹底崩潰,一股龐大的、精純的「愧疚」之力,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地灌入我的「身體」。
我的力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我不再僅僅是一個被動的觀察者,一個只能進行微弱干擾的怨靈。
我感覺自己,可以做到更多。
比如……短暫地影響一個人的感官。
我將目光鎖定在了蘇晚身上。
她正因為極度的恐懼而精神恍惚,這是最好的機會。
我緩緩地、緩緩地向她飄去,將我冰冷的「身體」貼在了她的后背上。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瞬間席卷了蘇晚的全身。
她的瞳孔驟然放大,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啊……」她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被掐住喉嚨般的驚叫。
在她的視野里,原本站在她面前的陳叔,那張布滿皺紋的臉,正在一點點地扭曲、變化……最終,變成了我臨死前那張沾滿血污、雙眼圓睜的臉!
「表姐……」蘇晚失聲尖叫,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地。
她指著陳叔的方向,不,是指著她幻覺中我的方向,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嘶吼著:
「不是我!不是我殺的你!是林子墨!是他動的手!是他把刀捅進去的!我只是……我只是幫你按住了你的手腳而已!你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啊!」
整個世界,瞬間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