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狗那語氣,帶著幾分調侃,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輕佻。
李凡腳步未停,只是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連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徑直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仿佛他們就是路邊的幾塊石頭。
這一下,趙二狗的臉頓時就掛不住了。
他把手里的煙卷往地上一摔,猛地站起身,幾步竄到李凡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李凡!你他媽什么意思?!”趙二狗炸了毛,指著李凡的鼻子罵道,“狗日的,現(xiàn)在出息了,連招呼都不跟兄弟打了?”
李凡終于停下腳步,看著眼前這張氣急敗壞的臉,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冷,帶著一種看穿一切的嘲諷。
“我什么意思?”
他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趙二狗,又落在一臉心虛的鐘勝利和滿臉鄙夷的林偉強身上。
“我爸癱在床上,我媽眼睛快瞎了,我妹餓得嗷嗷叫,新過門的媳婦兒,連頓像樣的喜酒都沒有?!?/p>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每個人的心上。
“以前你們一口一個‘凡哥’,跟我稱兄道弟,花我的錢,吃我家的糧。怎么,我家這棵大樹一倒,你們就作鳥獸散,一個個連影子都找不著了?”
“現(xiàn)在又喊住我,怎么著?”李凡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直直地盯著趙二狗,“良心發(fā)現(xiàn)了?準備給我這個‘好兄弟’補份新婚的份子錢?”
一番話,說得趙二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啞口無言。
他怎么也沒想到,以前那個任他們拿捏的軟柿子,如今嘴皮子變得這么利索,三言兩語就把他堵得死死的。
份子錢?他兜里比臉還干凈,哪來的錢!
趙二狗臉皮再厚,也扛不住周圍人看過來的異樣目光。
他干咳了兩聲,強行給自己找臺階下,嬉皮笑臉地擺了擺手:“嗨,瞧你這話說的。不是兄弟們不幫忙,實在是……實在是兄弟們家里也都沒余糧?。 ?/p>
“無所謂?!崩罘猜柫寺柤?,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骨的冷淡,“求人不如求己。趙二狗,咱們終究不是一路人,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別再來煩我?!?/p>
說完,他不再看趙二狗那張憋成豬肝色的臉,側身繞過他,頭也不回地朝山里的方向走去。
看著李凡遠去的背影,趙二狗氣得直踹腳邊的石頭,嘴里罵罵咧咧。
“呸!什么東西!不就走了狗屎運打了個狍子,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鐘勝利見李凡走遠,立刻湊了上來,極盡諂媚地給趙二狗遞上煙,“二狗哥,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就是個廢物點心,看他能神氣幾天!”
趙二狗狠狠吸了口煙,心里的火氣還是沒消。
他沒理會鐘勝利的馬屁,反而扭頭看向了一旁始終沒吭聲的林偉強。
“哎,我說偉強,”趙二狗用手肘捅了捅他,一臉壞笑地調侃道,“剛才看見你姐夫,怎么不上去打個招呼???”
“姐夫?”林偉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就炸了,臉紅脖子粗地吼道,“他算個屁的姐夫!我林偉強就算是從這山上跳下去,死外邊,也絕不會認他這個廢物當姐夫!”
“哈哈哈哈!”
“就是!偉強說得對!”
趙二狗和鐘勝利一伙人頓時爆發(fā)出一陣哄堂大笑,空氣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仿佛剛才被懟得啞口無言的人不是他們一樣。
他們誰也沒有把李凡的轉變真正放在心上。
在他們看來,一只兔子變不成狼,一個廢物,永遠都是廢物。
山路崎嶇,林深草密。
李凡對趙二狗那伙人的挑釁,連半點波瀾都沒在心里掀起。
夏蟲不可語冰,跟一群目光短淺、只懂在村口嚼舌根的混混計較,純屬浪費時間。
他現(xiàn)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盡快讓家里人過上好日子。
昨晚那頓肉,看似豐盛,卻也只是解了一時的饞。
林若詩眼里的滿足,妹妹李楠的歡呼,還有父親李牛勇那融化的冰山臉,都像一根鞭子,在后面無聲地抽著他。
他必須更快,更穩(wěn)。
茶嶺村背靠的這座大山,就是李家最大的寶庫。
李凡深吸一口氣,潮濕的泥土和腐爛落葉混合的氣味鉆入鼻腔,非但不難聞,反而讓他精神一振。
他沒有冒然往深山里闖,而是憑著腦子里殘存的記憶,在山林外圍兜著圈子。老獵槍沉甸甸地挎在肩上,槍身冰涼,卻讓他心里踏實。
走了約莫半個多小時,李凡的腳步忽然一頓。
他蹲下身,撥開一叢半人高的灌木,視線前方不遠處的一片草地上,兩只灰色的野兔正湊在一起,低頭啃食著鮮嫩的草根。
它們一身肥膘,耳朵一抖一抖的,顯得格外悠閑。
李凡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緩緩將獵槍從肩上取下,動作輕得像貓。
槍膛里早就填好了鐵砂,這種距離,只要一槍,就能把這兩只兔子全撂倒。
但他沒有立刻開槍。
槍聲一響,會驚走附近所有的小動物。而且鐵砂打在兔子身上,會把肉打得稀爛,影響賣相和口感。
他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兩只渾然不覺的野兔,大腦飛速運轉。
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
他輕輕地將獵槍靠在一旁的樹干上,然后從腰間抽出一把前身留下來的,磨得锃亮的短柄柴刀。
他彎下腰,像一只捕食的獵豹,借助著灌木和樹木的掩護,一點一點地,朝著那兩只野兔的方向挪動過去。
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兔子的警惕性極高,李凡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腳掌先落地,緩緩將重心壓上去,生怕踩斷一根枯枝,發(fā)出半點聲響。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滴進眼睛里,有些發(fā)澀,他卻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就在距離還有五六米的時候,其中一只兔子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頭,那雙紅色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就是現(xiàn)在!
在兔子發(fā)出警報的前一剎那,李凡的身體像一張拉滿的弓,驟然繃緊,隨即猛地彈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