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柱抱著手臂在一旁看著，古銅色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很是犀利。
他看到楚休最初的幾錘確實(shí)生澀，但很快，那落錘的軌跡就變得穩(wěn)定起來，雖然力道還欠火候，角度也時有偏差，但那份專注和模仿能力，卻遠(yuǎn)超他見過的其他學(xué)徒。
阿牛也湊過來看熱鬧，嘖嘖稱奇：“楚休，你小子行啊！才上手，這錘子掄得就有模有樣了，比我當(dāng)初強(qiáng)多了！”
楚休沒說話，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滴在灼熱的鐵砧上，發(fā)出“嗤”的一聲輕響，瞬間化作白汽。
他只是一錘接一錘地敲打著，將那塊不成形的鐵料，一點(diǎn)點(diǎn)砸扁，砸平。
三天后。
那塊最初巴掌大的鐵料，在楚休無數(shù)次的鍛打下，已經(jīng)變成了一塊厚薄均勻、四四方方的鐵板。
雖然邊緣還有些毛糙，表面也不夠光滑，但比起三天前，已是天壤之別。
打鐵這個技能和劈砍類似，每次揮動打鐵鍛造就能增加一點(diǎn)熟練度。
【技能升級】
【「打鐵」lv3：熟練度 0/300】
當(dāng)腦海中響起升到三級的提示時，楚休恰好完成了最后一次鍛打，將鐵板浸入旁邊的水桶中。
“嗤啦——！” 白汽升騰。
楚休放下錘子，抹了把汗，微微喘息。
李鐵柱不知何時又站到了旁邊。
他拿起那塊冷卻的鐵板，用手指摩挲著表面，又屈指敲了敲，聽著那沉悶的回響。他抬起頭，看向楚休的眼神里，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驚訝。
“好小子…”李鐵柱的聲音有些低沉，“你這…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料？才三天，這鍛打的功夫，就比阿牛練了半年的還扎實(shí)！厚薄均勻，雜質(zhì)也打出去不少，聽這聲兒，夠密實(shí)！”
阿牛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看鐵板，又看看楚休，一臉的不敢置信：“師傅，真的假的？這小子…這么邪乎？”
李鐵柱沒理阿牛，將鐵板丟回給楚休：“別打鐵板了。明天開始，打這個?！彼噶酥笁嵌阎囊恍澢蔫F條，“那是鋤頭的胚子。照著我之前打的鋤頭樣子，把它們打直，打出鋤刃的雛形來。”
“是，李師傅?！背萁舆^鐵板，聲音依舊平靜，但是他知道，一個月后自己是不會被趕走了，也就是說他留在鎮(zhèn)子上的大業(yè)開了好頭了。
接下來的日子，楚休的生活更加忙碌。
白天，他大部分時間都守在那個小爐子旁，揮汗如雨地鍛打著鋤頭胚子。
從最初的歪歪扭扭，到漸漸筆直；從刃口模糊，到初具鋒芒，每一次錘擊，都伴隨著熟練度的穩(wěn)定增長。
【「打鐵」lv3：熟練度 102/300】
…
【技能升級】
【「打鐵」lv4：熟練度 0/400】 、
...
【技能升級】
【「打鐵」lv6：熟練度 0/600】
半個月后。
楚休赤著上身，露出線條流暢的肌肉，汗水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流淌，反射著爐火的光芒。他手中的鐵錘早已不是當(dāng)初的生澀，每一次落下都帶著一種沉穩(wěn)的韻律。
“鐺！”“鐺！”“鐺！”
火星有節(jié)奏地濺射開來，如同金色的雨點(diǎn)，在他面前的鐵砧上，一把鋤頭的雛形正在快速成型。
鋤身筆直，鋤刃部分被鍛打出清晰的斜面，雖然還未開鋒，但那流暢的線條和均勻的厚度，已經(jīng)顯露出幾分精良的味道。
李鐵柱站在不遠(yuǎn)處，手里端著一個粗瓷碗喝著水，目光卻一直落在楚休身上。他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從最初的驚訝，變成了如今的復(fù)雜。
震驚、欣慰、感慨，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
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永遠(yuǎn)無法企及的天賦。
阿牛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連拉風(fēng)箱都忘了用力，爐火都弱了幾分。他看看楚休行云流水般的動作，再看看自己那雙布滿老繭卻依舊顯得笨拙的手，嘴里喃喃道：“怪物…真是個怪物…”
終于，楚休完成了最后的鍛打，將成型的鋤頭胚子浸入水中淬火，白汽彌漫。
李鐵柱放下碗，走到近前，拿起那把還帶著余溫的鋤頭胚子。他仔細(xì)端詳著每一個細(xì)節(jié)，用手指感受著刃口的厚度和弧度，又用力掰了掰鋤身，紋絲不動。
“好…好…好！”李鐵柱連說了三個好字，聲音有些沙啞。
他將鋤頭胚子遞給阿牛，“阿牛，照老規(guī)矩，開鋒，裝柄！”
然后，他重重地拍了拍楚休的肩膀，那力道沉甸甸的，帶著莊稼漢特有的、表達(dá)贊許的方式：“楚休，從今天起，這個小爐子，歸你了！鋤頭、鐮刀、柴刀，這些農(nóng)具，你看著打！打出來的東西，算你的手藝！”
楚休被拍得身子晃了晃，臉上適時地露出驚喜和感激的表情：“謝…謝謝李師傅！”
“謝啥？”李鐵柱擺擺手，眼神復(fù)雜地看著他，“你有這本事，窩在我這小鋪?zhàn)永锎蜣r(nóng)具，說實(shí)話，屈才了。百煉坊那地方…唉，算了，不說這個。好好干！打出東西來，按件算錢！”
按件算錢！
楚休的心猛地一跳。這意味著，他不僅能繼續(xù)刷“打鐵”的熟練度，還能真正賺到錢了！
補(bǔ)貼家用的錢??！
他可是知道原來這鬼地方賺錢有多難，自己一家人一次秋收才得了兩貫錢，一貫一千文。
接下來的日子，楚休如同上緊了發(fā)條。
他依舊沉默寡言，但手上的動作卻快得驚人。選料、燒紅、鍛打、淬火、開鋒、裝柄……一套流程在他手中變得無比嫻熟。
他打出的農(nóng)具，無論是鋤頭的弧度、鐮刀的鋒利度，還是柴刀的趁手程度，都遠(yuǎn)超阿牛，甚至比李鐵柱打的也差不了多少，而且速度更快。
【「打鐵」lv6：熟練度 101/600】
【「打鐵」lv6：熟練度 102/600】
…
鋪?zhàn)永锒６．?dāng)當(dāng)?shù)穆曇舾用芗挥泄?jié)奏。
前來取貨或定制農(nóng)具的村民漸漸發(fā)現(xiàn)，那個新來的、話不多的少年打出來的家伙，格外好使，價(jià)錢還一樣。
口口相傳之下，指名要“小楚師傅”打制的農(nóng)具竟然多了起來。
李鐵柱樂得清閑，更多時候是叼著旱煙袋，在一旁指點(diǎn)阿牛，或者應(yīng)付一些定制特殊物件的老主顧。
他看著楚休忙碌的背影，眼神復(fù)雜，最終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混在風(fēng)箱的呼哧聲里。
這天傍晚，楚休將最后一把打磨好的柴刀裝上木柄，用麻繩纏好。他面前的地上，整整齊齊碼放著十把嶄新的鋤頭，十五把鐮刀，八把柴刀。這是他這半個月的成果。
李鐵柱走過來，挨個拿起看了看，點(diǎn)點(diǎn)頭，從懷里摸出一個沉甸甸的粗布錢袋，嘩啦啦倒出一小堆黃澄澄的銅錢。
他仔細(xì)地?cái)?shù)出五十枚，推到楚休面前。
“鋤頭三文一把，鐮刀兩文，柴刀兩文。一共…十把鋤頭三十文，十五把鐮刀三十文，八把柴刀十六文?？偣财呤摹＝o你湊個整，八十文?！崩铊F柱的聲音很平淡，“收好。這是你應(yīng)得的?！?/p>
八十文銅錢！
沉甸甸的一小堆，在昏暗的油燈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楚休看著這些銅錢，這是他穿越以來，真正依靠自己雙手賺到的第一筆錢！雖然不多，卻意義非凡。
“謝…謝謝李師傅！”楚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小心地將銅錢一枚枚撿起，用一塊干凈的粗布仔細(xì)包好，緊緊攥在手心。
粗糙的銅錢邊緣硌著掌心，卻是帶來一種無比踏實(shí)的觸感。
阿牛湊過來，看著那包銅錢，羨慕得眼睛都直了：“我的老天爺！楚休，你這…你這半個月，頂我干三個月了！你咋學(xué)的？教教我唄？”
他抓著楚休的胳膊，語氣帶著懇求。
楚休不動聲色地抽回手，依舊是那副略帶木訥的樣子：“阿牛哥，我就是…就是多練，李師傅怎么教，我就怎么練?！?/p>
李鐵柱在一旁哼了一聲：“聽見沒？阿牛！多練！別整天想著偷懶耍滑！你有楚休一半的悟性和勤快，早出師了！”
阿牛訕訕地縮回手，撓了撓頭，看向楚休的眼神里，除了羨慕，更多了幾分佩服。
楚休將錢袋仔細(xì)揣進(jìn)懷里，貼身放好。
他走到自己那個小爐子旁，目光掃過旁邊堆放的一些邊角料和一塊質(zhì)地稍好、李鐵柱用來打制普通菜刀的熟鐵塊。
【「繪畫」lv11：熟練度 1/1100】
這是他在無數(shù)個短暫間隙，在灰燼上、在泥地上，用炭條、用樹枝，一筆筆磨出來的等級。
他拿起那塊熟鐵塊，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打造農(nóng)具的流程他已經(jīng)爛熟于心，熟練度也穩(wěn)定增長著。
但…他想試試別的。
打造一把刀。
不是柴刀，不是菜刀。
是更接近…武器的東西，哪怕只是一把粗糙的匕首。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在他心中盤旋不去。這樣即方便自己聯(lián)系劈砍，也可以方便自己隨身攜帶護(hù)衛(wèi)自己。
爐火映照著他平靜的臉龐，眼底深處卻跳動著躍躍欲試的火苗。
明天，父親楚利應(yīng)該會來鎮(zhèn)上賣些山貨，順便看看他。楚休摸了摸懷里那包沉甸甸的、帶著他體溫的銅錢。
八十文。
可以給娘扯幾尺厚實(shí)的粗布，給爹打半斤劣酒，給弟弟買幾塊鎮(zhèn)上的麥芽糖。 剩下的，攢起來。
而那塊熟鐵…他要用它，敲打出第一把屬于自己的、真正的刀。
爐火漸漸微弱，鐵匠鋪里只剩下風(fēng)箱殘存的余響。
楚休站在昏暗的光線里，躲在角落里面不斷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