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癱坐在地上,后背全是汗,涼颼颼的。暫時糊弄過去了,但張姨那眼神告訴我,這事沒完。基地里那些管事的,鼻子比狗還靈。
果然,第二天下午,我剛縮在棚子里啃著最后半塊硬得像石頭的餅干,兩個穿著基地護衛(wèi)隊灰撲撲制服的男人就堵在了門口。領頭的是個刀疤臉,叫孫強,基地里有名的狠角色,管物資分配。
"裴穗?"孫強聲音硬邦邦的,沒什么起伏。
我心里咯噔一下,放下餅干,站起來:"孫隊?有事?"
孫強沒說話,那雙鷹隼似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在我狹窄的棚子里掃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墻角那個被麻袋蓋著的破花盆上。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掀開麻袋。
那盆小白菜,昨晚我又餓得不行,偷偷催生了一小片葉子吃掉,此刻雖然蔫了些,但比起基地里其他半死不活的植物,依舊綠得扎眼。
"哼。"孫強冷笑一聲,手指捻起一片蔫葉子,"省水省糧,還能種出這么精神的菜?裴穗,你挺能耐啊。"他猛地轉(zhuǎn)頭,目光像刀子一樣戳在我臉上,"張翠花都說了。別裝了,你那點本事,藏不住。"
張姨!我就知道是這老虔婆告的密!心里把她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面上還得裝傻:"孫隊,我真不明白你說啥…就是運氣好,土好…"
"土好?"孫強一腳踹翻了旁邊另一個空花盆,里面干得掉渣的土塊滾出來,"這基地里哪塊土不是這樣?"他逼近一步,帶著一股汗臭和煙草混合的難聞氣味,"上頭有命令了,基地現(xiàn)在缺糧缺水,嚴重缺!你有這催生植物的本事,是天大的好事!跟我走一趟吧,去內(nèi)城,專門給你劃塊好地,管夠水,你安心種!種出來的東西,基地按勞分配,少不了你的好處!"
他嘴上說著“好事”、“好處”,但那眼神,冰冷冷的,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威脅。管夠水?專門劃地?聽著是餡餅,但我知道,這跟把我關進籠子當牲口使喚沒區(qū)別!一旦進去,日夜不停地催生,榨干我最后一點異能,直到油盡燈枯。什么按勞分配?最后能給我口吃的吊著命就不錯了!
"我不去!"我脫口而出,身體繃緊了,"孫隊,我真沒那本事!你讓我種我也種不出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孫強臉色一沉,旁邊那個一直沒說話的護衛(wèi)隊員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間的棍子上。
棚子里空氣瞬間凝固。我手心全是汗,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跑!絕不能跟他們走!
就在孫強伸手要抓我胳膊的瞬間,外面突然炸開一片凄厲驚恐的尖叫!
"活死人!活死人沖進來了!快跑啊——!"
"西邊圍墻塌了!擋不住了!"
"跑啊——!"
孫強和那個隊員臉色驟變,猛地看向外面。整個外城瞬間亂成一鍋煮沸的粥!哭喊聲、慘叫聲、東西被撞翻的稀里嘩啦聲、還有那越來越近的、令人牙酸的嗬嗬低吼聲混在一起,像地獄打開了門。
活死人!它們沖破了圍墻!
"媽的!"孫強咒罵一聲,再也顧不上我,對著隊員吼,"快!去支援!"兩人拔出腰間的砍刀,轉(zhuǎn)身就沖進了混亂的人群。
機會!我心臟狂跳,腎上腺素飆升。棚子角落那個破背包,我睡覺都墊在頭下的,里面是我全部家當:半瓶水,兩塊壓縮餅干,一把生銹的小刀,還有一小包用破布裹著的、我從各處搜刮來的各種種子——這是我最后的底牌,總覺得哪天能用上。
我一把抓起背包甩在背上,毫不猶豫地掀開棚子后面那塊早就被我弄松的鐵皮,像只受驚的兔子,哧溜一下就鉆了出去。
外面已經(jīng)亂得沒法看。人群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互相推搡、踩踏。遠處,灰色的、動作扭曲僵硬的身影正搖搖晃晃地撲向最近的活人,撕咬聲和慘叫聲令人頭皮發(fā)麻。濃重的血腥味混著塵土味彌漫開來。
我貓著腰,憑借對這外城犄角旮旯的熟悉,專挑人少、棚子密集的縫隙鉆。腦子里只有一個目標:東邊那個廢棄的小側(cè)門!那里最偏,平時幾乎沒人走,圍墻也矮一點!
"嗬…嗬…"一個穿著破爛工裝、半邊臉都爛掉的活死人,突然從一堆倒塌的雜物后面撲了出來,腐爛的爪子直直抓向我!
我魂兒差點嚇飛!身體比腦子快,就地一個狼狽的翻滾,那爪子擦著我的后背抓過,帶起一股惡風。背包里的東西硌得我生疼。我連滾帶爬地站起來,頭也不敢回,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前沖!肺里火辣辣的,腿肚子直轉(zhuǎn)筋。
側(cè)門!快到了!
那扇銹跡斑斑的小鐵門果然半開著,大概是混亂中有人從這里逃出去沒關上。我像顆炮彈一樣沖過去,奮力撞開鐵門,跌跌撞撞地撲了出去。
外面是基地圍墻和更遠處殘破城市建筑之間的緩沖荒原。野草半人高,到處是廢棄的汽車殘骸和建筑垃圾。我踉蹌著跑出去幾十米,躲在一輛翻倒的公交車殘骸后面,才敢大口喘氣,回頭望去。
基地的方向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哭喊和嘶吼聲被風吹得斷斷續(xù)續(xù),但依舊清晰。那道矮墻后,已是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