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音刺破夜空的剎那，整個村子的蛇群像得了軍令的士兵，齊刷刷昂起頭顱。李強剛踹開茅屋破門，兜頭就撞見十幾條眼鏡蛇從灶臺竄出來，信子差點舔他鼻尖。
“娘咧！”這畜生嚇得麻袋脫了手，里頭鉆出的五步蛇反而纏住他褲腿，“救命啊！妖女放蛇咬人了！”
村民舉著的火把嘩啦啦掉了一地。有個老漢顫巍巍指著我喊：“瞧見沒！她嘴唇一動長蟲就發(fā)癲！”火把光里幾十張臉煞白如紙，連趙剛握槍的手都頓了頓。
我趁機往地上一癱，眼淚混著泥漿往下淌：“解放軍同志...李強往俺家扔毒蛇，反咬俺是妖女...”說話間鞋尖悄悄碾著地面——那是給蛇王的暗號。
草叢里突然簌簌響動，三條烏梢蛇閃電般纏住李強腳踝。這殺千刀的噗通跪進泥坑，褲襠瞬間濕透：“栓叔！快讓民兵開槍?。 ?/p>
王老栓舉著鐵皮喇叭往后縮：“同、同志們別怕！這是封建余孽垂死掙扎！”可他那哆嗦的腿肚子出賣了他——兩條竹葉青正順著他的中山裝褲腿往上爬呢！
“好得很...”我咬著后槽牙冷笑，指尖在背后飛快打旋。蛇群突然分作兩股，一股纏得李強翻白眼，一股卷著那破麻袋甩到趙剛腳邊——袋口散開，嘩啦啦掉出七八條銀環(huán)蛇！
“李強！”趙剛槍口猛地調(diào)轉(zhuǎn)，“你私藏毒蛇陷害群眾，跟我去公社說清楚！”戰(zhàn)士們咔咔拉開槍栓，村民嘩地退開三丈遠。
王老栓突然蹦起來喊：“趙營長！這妖女會邪術(shù)！剛她吹口氣長蟲就...”話沒說完突然噎住——蛇王不知何時盤到他身后槐樹上，碗口粗的蛇身勒得老樹嘎吱響。
「主人，讓吾絞碎這老賊？」
腦仁里炸開蛇王嘶吼時，我瞥見趙剛彎腰撿起個亮晶晶的物件——是麻袋里掉出來的糧票！紅戳在火把光下扎眼得很。
“王支書。”趙剛突然用鞋尖碾住糧票，“去年公社丟的救濟糧票，咋會在毒蛇袋里？”
全場死寂。只有李強在泥地里撲騰：“是妖女塞俺的！她能用長蟲搬東西...”
我猛地咳嗽著打斷：“解放軍同志...俺家房梁好像遭賊了...”話音未落，三條青蛇突然叼著紅皮賬本從茅屋竄出，啪嗒甩到趙剛軍靴前。
王老栓見了鬼似的慘叫撲來，卻被蛇群絆個狗吃屎。趙剛用刺刀挑開賬本，火光映出滿紙血手印和“李強分糧票三百斤”的墨字。
“好個蛇蝎心腸！”趙剛一腳踩住王老栓后背，“綁了！連夜送縣革委會！”
民兵捆人時全村鴉雀無聲。我縮在趙剛軍大衣影子里拼命吹氣音哨，蛇群流水般退進草窠。只有蛇王還焦躁地甩尾抽打地面——李強那雜碎趁亂貓腰往村口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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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茅屋冷得像冰窖。我蹲在灶臺邊啃凍土豆，嚼得牙幫生疼。窗外突然刮過陰風，房梁簌簌落下灰來。
「主人，那壞種往縣城方向跑了?！?/p>
蛇王金瞳在黑暗里亮起，碗口粗的身軀盤踞了半間屋。我咬著土豆含糊問：“長蟲，你咋老認俺當主？”
冰涼鱗片突然蹭過我手背?！肝崾亓她埫}三千年，等的就是魂魄帶血煞的重生人?！股呶才镜貟唛_地面積水，水痕竟顯出幅地圖：「前世害你之人，眉心都有黑痣印記?！?/p>
我土豆啪嗒掉進灶灰——李強、王老栓、前世批斗我的公社書記...全是眉間一點痣！
“操...”我指甲摳進灶臺縫，“這特么是串螞蚱等著俺挨個炸呢？”
蛇信子嘶嘶掠過耳廓：「縣里那個黑痣，管著糧倉和民兵隊?！?/p>
話沒說完，村口突然狗吠大作。我撲到窗縫邊，眼見三輛拖拉機轟隆隆開進打谷場，跳下來十多個拎煤油桶的陌生漢子——領頭的竟是眉間帶痣的胖男人！李強跟狗腿子似的在旁邊指我茅屋：“劉主任！妖女就住這！”
“好個小娘皮！”胖男人踹翻雞籠嚷道，“敢用邪術(shù)陷害革命干部！燒了她屋以正風氣！”
煤油味順風飄進來，我后槽牙咬得咯咯響。前世就是這個劉主任批我“封建余孽”游街的！
「主人，子民們聞到油味焦躁得很?！?/p>
蛇王獠牙摩擦的咔咔聲里，我突然瞅見草垛后閃過軍綠衣角——趙剛竟帶著戰(zhàn)士埋伏在暗處！刺刀反射的月光照見他正往小本上記啥...
“燒！連人帶長蟲全燒成灰！”李強癲狂的嚎叫伴著煤油潑門板的嘩啦聲。火把轟地點燃夜空那刻，我猛地咬破舌尖朝窗外吹哨——
不是招蛇，是學布谷鳥叫！
趙剛那邊突然響起拉槍栓的脆響：“劉進步！你私自動用民兵放火，這是反革命行為！”
“趙營長？”胖主任手一抖煤油桶砸了腳，“俺、俺是接到群眾舉報...”
“舉報你娘！”我突然踹開門舉著賬本沖出去，“劉主任去年倒賣公社糧種的錢，都存在縣信用社第三號柜！”——這全是前世臨死前聽來的秘辛！
劉進步臉唰地變成紫茄子：“妖女血口噴人！”可他掏槍的手抖得活像發(fā)雞爪瘋。
暗處突然響起拖拉機引擎聲。李強這雜碎竟偷偷發(fā)動車子想跑！我急眼之下吹出穿云哨，十三條毒蛇從天而降鉆駕駛座，方向盤猛地打滑——
轟隆！拖拉機直接撞塌劉進步剛站著的草垛，煤油桶炸開沖天火光。
“救命??！妖女縱火了！”李強在駕駛座哭爹喊娘，褲腿竄出火苗。劉進步被戰(zhàn)士們反剪雙手時還在吼：“縣里王副局長不會放過...唔！”
趙剛直接把毛巾塞他嘴里，轉(zhuǎn)頭深深看我一眼：“小玲同志，明天公社要給你發(fā)見義勇為獎狀?！避娧ツ脒^滿地糧票時，輕輕踢過來個牛皮紙信封。
我趁撿信封時哆嗦著摸——里頭硬邦邦的竟是手槍子彈！
人群散盡時天邊已泛魚肚白。我癱在冒煙的門檻上，看蛇王用尾巴卷著濕麻袋撲滅余火。腦仁里突然鉆進蛇王預警：「主人，那個溜走的壞種往鄰縣去了——眉心痣比這些更大更黑。」
“鱉孫子...”我攥緊那顆子彈冷笑，“姑奶奶的槍子兒正愁沒處喂呢。”
晨霧彌漫的村道上，忽然遠遠傳來吉普車引擎聲。蛇群齊刷刷昂頭朝向縣城的盤山路，信子嘶嘶吞吐如箭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