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壓力散去,李婆子腿一軟,扶著門框才沒倒下,阿福早就嚇得鉆進了她懷里。
老卒那張布滿溝壑的臉,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將手里的斧頭重新靠回了墻角,整個過程不發(fā)出一絲聲響。
“老卒叔?!标惓庨_口,聲音有些沙啞。
老卒回頭看他。
“你……”陳硯想問的話在喉嚨里滾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想問,你到底是誰?一個劈柴的老兵,怎么能用氣勢逼退一個凝神境的鎮(zhèn)邪使?
“我就是個劈柴的。”老卒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語氣平淡,“有些畜生,你越是怕它,它越是蹬鼻子上臉。你亮出家伙,它反倒會夾起尾巴?!?/p>
他說完,便去灶房給阿福熱粥,不再多言。
陳硯沒再追問。
他坐回草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魏進那伙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暫住蘇府,不過是把刀懸在了青河鎮(zhèn)的頭頂。
他打開系統(tǒng)面板,意識沉入那卷【鎮(zhèn)邪經(jīng)殘卷·中篇】。
金色的字符在腦海中流淌,晦澀的咒文和復(fù)雜的符箓圖樣,一點點被他消化吸收。
【引魂符】:以生靈之氣為引,牽引游魂厲鬼。
【障眼符】:扭曲光影,混淆感知,可遮蔽一地之氣機。
他需要符紙,朱砂,還有……祭品。
他看向老卒,老卒正在喂阿福喝粥。
他看向李婆子,李婆子在輕聲安撫受驚的孫子。
他不能再把他們卷進來。
“我出去一趟?!标惓幷酒鹕恚闷鹆诵F劍。
“天都快黑了?!崩钇抛硬环判牡睾暗?。
“去去就回?!?/p>
陳硯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尾。
青河鎮(zhèn)的街道上,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連平日里最愛吠的狗都夾著尾巴。
鎮(zhèn)中心的十字路口,魏進負手而立。
他身前的地面上,那個古樸的“問心羅盤”正懸浮在半空,緩緩旋轉(zhuǎn)。
羅盤的指針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在無規(guī)律地顫動,每一次顫動,都有一圈無形的波紋擴散開來。
劉清站在他身后,背著木箱,眉頭緊鎖。
“魏師兄,你這樣做,會驚動鎮(zhèn)上殘存的鬼域余孽。萬一傷及無辜……”
“無辜?”魏進冷笑一聲,“鬼域裂隙開在他們頭頂,沒被吸干精氣,已經(jīng)是天大的幸運。如今,不過是借他們一點陽氣,引蛇出洞罷了?!?/p>
他的話音剛落,羅盤的指針猛地一震,指向了鎮(zhèn)東的一座廢棄宅院。
“嗚——”
凄厲的哭嚎聲從那宅院里傳出,三道黑影沖天而起,直撲向路邊一個還沒來得及躲進屋的貨郎。
貨郎嚇得兩腿發(fā)軟,癱坐在地,眼看就要被鬼爪撕碎。
劉清下意識地就要拔劍。
“別動?!蔽哼M的聲音冷漠如鐵,“我們的目標(biāo),不是這些小魚小蝦。”
他緊緊盯著羅盤,那根指針在劇烈顫抖之后,開始向著另一個方向,輕微地偏移。
有人在干預(yù)!
就在這時,一只黑貓從暗巷里躥了出來,它的速度快得異常,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瞬間越過了那三只厲鬼和貨郎之間。
黑貓的脖子上,貼著一張黃色的符紙,正在微弱地發(fā)光。
那三只撲向貨郎的厲鬼,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猛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尖叫著追向那只黑貓。
黑貓一路狂奔,身后跟著一串鬼影,徑直朝著鎮(zhèn)北的古戰(zhàn)場方向跑去。
貨郎死里逃生,連滾帶爬地躲進了屋里。
街道上恢復(fù)了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劉清看得目瞪口呆。
“引魂符?不對……手法很粗糙,像是剛學(xué)會的。”她喃喃自語。
魏進的臉上,卻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有點意思?!?/p>
他收起羅盤,看向鎮(zhèn)北的方向。
“走,去看看我們這條‘蛇’,到底躲在哪個洞里。”
古戰(zhàn)場,亂葬崗。
陳硯躲在一塊破敗的墓碑后,屏住了呼吸。
開啟了【靈視】的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只被他貼了【引魂符】的黑貓,身上的陽氣正被符箓催發(fā)到極致,像一盞黑暗中的明燈,吸引著那些被羅盤驚動的怨魂。
他不能讓這些東西在鎮(zhèn)上亂竄。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們引回這個鬼氣最重的地方,讓它們自相殘殺,或者被此地的煞氣重新鎮(zhèn)壓。
他看著越來越多的鬼影被黑貓吸引過來,聚集成一團黑霧,心頭稍定。
可就在這時,兩道強大的氣息,正從鎮(zhèn)子的方向,迅速向這邊靠近。
是魏進和劉清!
他們來得太快了!
陳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必須在他們趕到之前,抹去自己來過的痕跡。
他從懷里摸出第二張符紙,咬破指尖,迅速在上面畫下一道更為復(fù)雜的符文。
【障眼符】!
他將符箓往身前的地面一拍。
“障!”
以他為中心,方圓十丈內(nèi)的空間,光影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從外面看,這里依舊是亂石和枯草,沒有任何異常。
陳硯做完這一切,立刻收斂全身氣息,像一塊石頭般,潛伏在墓碑的陰影里。
幾乎就在他剛剛藏好的瞬間,魏進和劉清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亂葬崗的邊緣。
魏進環(huán)顧四周,看著那團由幾十只厲鬼組成的黑霧,眉頭皺了起來。
“這里的鬼氣,比預(yù)想的要濃?!?/p>
劉清則走到了那只已經(jīng)耗盡陽氣,倒地死去的黑貓旁,揭下了那張已經(jīng)燒成灰燼的符紙。
“符文是《鎮(zhèn)邪經(jīng)》的路數(shù),但畫法生疏,靈力微弱。”她做出判斷,“應(yīng)該是個剛?cè)腴T的散修,機緣巧合得到了殘卷?!?/p>
“散修?”魏進的視線掃過每一寸土地,最終,停留在了陳硯藏身的那片區(qū)域。
那里看起來空無一物。
但他凝神境的靈覺,卻捕捉到了一絲極不協(xié)調(diào)的靈力波動。
就像一滴水,滴進了滾燙的油鍋里。
“雕蟲小技。”
魏進的嘴角翹起,他并指如劍,對著那片空地,遙遙一指。
“破!”
一股無形的勁力,精準地打在了【障眼符】的陣眼上。
“咔嚓——”
陳硯感覺周圍的空間發(fā)出一聲脆響,扭曲的光影瞬間恢復(fù)正常。
他藏身的墓碑,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兩人的視野中。
魏進看著墓碑后那張略帶驚愕的少年臉龐,笑了。
那笑容里,滿是貓捉老鼠的戲謔和殘忍。
“找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