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冰面裂痕縱橫，中央那朵冰晶薔薇仍在緩緩旋轉，六瓣紅晶映出葉孤寒持劍而上的身影。他足尖點冰，身形未停，劍柄尚在掌心微顫，一股陰寒之氣卻自地底逆沖而上，沿著劍脊疾速攀爬，如黑蛇噬心。
他左眼藍光一凝，劍意回縮，冰鳳虛影自后頸浮現(xiàn)，羽翼輕展，將那股黑氣擋在三寸之外。可黑氣不散，反化作細絲纏繞劍身，絲絲作響，似有靈性。他掌心一緊，察覺此非幻象，而是九幽毒霧已隨地脈暴動，侵入劍體。
深淵之下，血瞳未滅，低頻震蕩再度傳來，這一次不再言語，只有一陣短促冷笑，如冰針刺骨。他眉心微跳，神識震蕩，仿佛有無數(shù)低語在耳邊呢喃，勾動心魔。
袖中酒葫蘆忽然輕震，一聲極細的呼喚穿透陰寒：“……寒……”
他左手不動聲色撫上葫蘆，指尖觸到那溫潤玉塞，一絲微弱卻純凈的水靈之氣順指而入，如清泉洗神。心念一沉，雜念盡斬。
黑氣攀至劍鍔，冰鳳虛影已顯黯淡。他舌尖一咬，噴出一口心頭精血，正中劍脊裂痕。血珠未落，已被劍身吞沒，隨即泛起一道淡金紋路，形如鎖鏈，自裂痕兩端蜿蜒而上，與冰紋交纏。
冰魄古劍驟然一震，發(fā)出遠古般的低鳴，寒氣自劍心爆發(fā)，如潮反推。黑氣嘶鳴潰退，被逼回深淵裂縫。他右臂經(jīng)脈劇痛，舊傷崩裂，鮮血順袖口滴落，在冰面凝成六點紅霜。
九幽毒霧在巖壁間翻涌，如活物般聚而不散。他劍鋒一轉，劍氣凝成九道霜刃，橫掃而出。霧氣被斬斷，卻不消散，反在空中扭曲重組，化作九條黑蛇，張口撲來。
他不退反進，劍尖點地，身形疾掠，劍氣自腳下蔓延，瞬間凍結三丈冰面。黑蛇撞上寒冰，身軀僵直，被層層冰層封入其中。他劍勢不停，左手結印，殘存劍氣自掌心涌出，在空中凝成一面冰鏡。
冰鏡映出封存黑蛇的冰層內部，黑霧蠕動，隱約顯出金色蝌蚪文殘跡，弧度曲折，末端斷裂處呈微彎鉤狀。他凝神細看，心中一震——那弧度，竟與他襁褓中所裹寒玉的缺口完全吻合。
冰鏡微顫，映出他左眼藍光深處，一道冰鳳虛影振翅欲飛。他默念《寒潭劍帖》中“觀微”篇口訣，以謝無涯遺留的劍意共鳴，引動識海深處那一縷古老印記。冰鏡中紋路緩緩還原，殘文浮現(xiàn)半句：“……雷動九霄，劍引天機……”
話音未落，冰鏡驟裂，一道毒意自裂痕竄出，直撲眉心。他劍鋒橫擋，寒氣凝盾，將毒意封于三寸之外。冰鳳虛影輕鳴，羽翼微顫，護住神識。
深淵之下，轟然震動。巖層崩裂，一道青銅殘片自地底緩緩升起，形如鏡角，邊緣符文流轉，與冰魄古劍上的劍紋同源。殘片懸浮半空，鏡面逐漸凝聚，映出一道人影。
那人撐著一把水墨傘，傘面繪著斷裂的飛升通道，面容溫潤，目光如刀。正是縹緲宗主。
“葉孤寒?！碧撚伴_口，聲如清泉，“你以劍鎮(zhèn)地脈，已耗盡寒氣，何不借我之力，共封玄蛟？”
他未答，只覺鏡面靈壓柔和，卻與九幽毒霧頻率隱隱共振。他左眼藍光微閃，察覺那靈壓并非純粹助益，而是暗引毒霧滲入經(jīng)脈，欲借他之身，激活昊天鏡核心。
他右手一收，將插于地脈的冰魄古劍猛然拔出。劍身帶起一縷寒流，隨即被深淵吞噬。寒氣斷絕，巖壁黑霧翻涌更甚。
他劍尖劃地，以殘存劍氣布下“玄霜斷魂陣”殘局。陣紋成形，三道冰線交錯，折射鏡面光影。虛影微晃，傘面飛升通道的裂痕突然扭曲，顯出另一重影像——宗主右手執(zhí)傘，左手卻握著一桿黑幡，幡面繡著無數(shù)冤魂，幡底角，赫然繡著半枚冰魄劍紋。
那劍紋弧度，與謝無涯當年叛逃上界時所持信物一模一樣。
他瞳孔微縮，劍勢未收，陣紋繼續(xù)延伸，欲將虛影徹底剝離?？删驮诖藭r，劍身裂痕再度泛起金紋，那鎖鏈狀紋路竟順著他掌心蔓延而上，刺入皮肉。
劇痛襲來，他左手猛然握緊酒葫蘆，借那一絲水靈之氣穩(wěn)住心神。冰鳳虛影振翅，寒氣再凝，將侵入的毒意逼出體外。
虛影見狀，輕笑一聲，傘面輕轉，鏡光微斂：“你可知，謝無涯為何要叛出上界？”
他未語，只將劍尖指向鏡心。
“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昊天鏡的真相?！弊谥髀曇舻统?，“此鏡非鎮(zhèn)蛟之器，而是開啟天門的鑰匙。而你，正是那把鑰匙的持有者?！?/p>
話音未落，鏡面突然扭曲，青銅殘片劇烈震顫，一道赤紅光柱自中心射出，直沖寒潭頂部。巖層崩裂，碎石如雨，整片冰面開始龜裂。
他踏步前沖，劍氣凝成冰墻，擋下落石。冰鳳虛影護于頭頂，羽翼微顫，已顯不支。他右臂鮮血未止，順劍身滴落，每滴血落地，皆凝成紅霜，又被黑霧吞噬。
虛影再開口：“你以精血祭劍，不過延緩封印崩塌。若真想護住靈脈，不如與我聯(lián)手，開啟天門，重塑九洲靈機。”
他冷笑一聲，劍鋒橫掃，將逼近的黑霧斬成兩段。冰晶四濺，其中一枚冰珠內，金色蝌蚪文殘跡緩緩流轉，弧度與蘇瑤腰間玉佩的缺口完全契合。
他未多看，劍尖再劃，陣紋最后一角閉合。冰光折射，鏡影再度扭曲，顯出宗主手持黃泉幡的真形。幡面冤魂哀嚎，幡底劍紋與他掌心金紋隱隱共鳴。
他左手撫劍，寒氣自丹田涌出，注入劍身。冰魄古劍發(fā)出沉鳴，裂痕中的金紋愈發(fā)清晰，如鎖鏈纏繞劍脊。
虛影緩緩收傘，目光落于他左眼：“寒非絕情，乃天地至凈。謝無涯臨終之言，你可懂？”
他抬手，劍尖直指鏡心，聲音冷如霜雪：“我只知，劍出必見血?！?/p>
話音未落，劍身金紋驟亮，寒氣爆發(fā)，冰鳳虛影振翅俯沖，撞向鏡面。轟然一聲，鏡影碎裂，青銅殘片倒飛而回，沉入地底裂縫。
深淵重歸黑暗，唯余那雙血瞳冷冷凝視。
他立于冰面，劍尖垂地，掌心金紋未散，隱隱發(fā)燙。酒葫蘆在袖中輕震，那聲呼喚再度傳來，比先前清晰一分：“……寒……救我……”
他左手緩緩撫上葫蘆，指尖微顫。
寒潭冰面裂痕深處，那枚封存黑紅氣息的冰棱，悄然融化，一縷毒霧順裂縫爬出，纏上他右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