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周氏一個激靈，從昏死中醒了過來，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嘶叫。
她環(huán)顧四周，看到的是家丁們驚恐的臉，和正廳里的一片狼藉。
那個被塞著鐵膽，拖著斷腿爬回來的血人，已經(jīng)被人抬走了，但地上那灘刺眼的血跡，和空氣中揮之不去的腥氣，都在提醒她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不是噩夢。
“人呢？吳先生呢？”她抓住一個管家的衣領(lǐng)，指甲深深陷進對方的皮肉里。
“夫人……抬……抬走了，還有一口氣……”
周氏松開手，整個人晃了晃。
她想起了那張血淋淋的紙條，想起了那個畫著祠堂和人頭的圖案。
那是威脅，是赤裸裸的死亡宣告。
宣告的對象，是她在郡城里，一手遮天的父親！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臟，讓她無法呼吸。
“老爺呢！李茂德那個廢物呢！”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老爺……老爺在床上躺著，起不來……”
“廢物！沒用的東西！”周氏一腳踢翻了身邊的椅子，她精致的妝容早已被淚水和驚恐沖得一塌糊涂，“養(yǎng)你們這群廢物有什么用！連個三房的野種都對付不了！”
她沖進內(nèi)堂，對著躺在床上呻吟的李茂德又打又罵，可李茂德只是抱著頭，嘴里發(fā)出無意識的痛苦囈語。
他被族譜的力量傷了根本，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周氏徹底絕望了。
她停下手，眼神變得空洞，嘴里喃喃自語。
“回郡城……我要回郡城去……”
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轉(zhuǎn)身沖著外面的家丁嘶吼。
“備車！馬上備車！我要回郡城！”
清河縣衙，后堂。
王正清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他面前，一個穿著夜行衣的差役單膝跪地，將周府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匯報了一遍。
“三個郡城來的頂尖殺手……一個照面，兩個被憑空捏碎了骨頭……另一個被打斷腿，嘴里塞著鐵膽，爬回了周府……”
王正清的嘴唇在哆嗦，臉色比紙還白。
他比周氏那個蠢女人，更能理解李昭這個舉動背后的含義。
那個叫吳三的殺手，爬回周府，不僅是給周家送信。
更是爬給他王正清看的！
那是在告訴他，郡城里的人，也不過如此。
那是在警告他，選錯了隊，下場就是那顆被捏成粉末的鐵膽。
“大人……”心腹師爺在一旁，也是滿頭大汗，聲音發(fā)顫。
王正清猛地站起來，在屋子里來回踱步，官袍的下擺掃得地面上的茶葉和瓷器碎片嘩嘩作響。
他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抹決絕的瘋狂。
不能等了！
再等下去，下一個被塞著鐵膽的，就是他王正清！
“傳我的令！”他對著門外嘶吼，“縣衙所有衙役，立刻集合！”
“封了周府！給我把周家在清河縣的所有產(chǎn)業(yè)，全部查封！”
“周氏，李茂德，還有長房所有核心族人，全部給我抓起來，打入大牢！”
師爺大驚失色。
“大人！三思??！周家在郡城勢力龐大，這么做，就是不死不休了！”
“不死不休？”王正清慘笑一聲，指著祠堂的方向，“現(xiàn)在跟那個惡鬼，才是不死不休！”
“周家再大，遠在郡城！那個李昭，就在我們頭頂上懸著！”
“他能捏碎鐵膽，就能捏碎我的腦袋！”
“我這是在救我們自己的命！”
他一把推開師爺，親自沖到院子里，對著已經(jīng)集結(jié)起來的衙役們，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執(zhí)行命令！有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這是在剿滅勾結(jié)江洋大盜，意圖謀反的逆賊！功勞，大大地有！”
衙役們被他這番話激得熱血上涌，齊聲應(yīng)諾，舉著火把和腰刀，如狼似虎地沖向了長街盡頭的周府。
王正清看著那片遠去的火光，身體一軟，靠在了柱子上。
他知道，他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
他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李昭那艘看不清方向的船上。
三房祠堂。
李昭關(guān)上了門，將外界的一切隔絕。
一股深深的疲憊感，從四肢百骸涌了上來。
他攤開族譜，那枚銀色的“權(quán)”字印記，光澤比之前黯淡了不少。
剛才憑空捏碎兩個殺手，又將鐵膽化為齏粉，幾乎抽空了印記里積攢的力量。
這股力量，不是憑空產(chǎn)生的。
它源于族譜，源于這方天地的某種規(guī)則，但催動它，需要消耗。
他將意志沉入族譜，翻到了空白的那一頁。
之前那三團代表著吳三等人的濃郁黑氣，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而被他廢掉宗籍的李茂才，名字也徹底消失了，只在原本的位置，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空白。
族譜，不僅僅是記錄。
它在修正因果。
李昭合上族譜，閉上眼調(diào)息。
他需要盡快恢復(fù)，因為他清楚，事情還遠沒有結(jié)束。
周家這條蛇，只是被打斷了七寸，蛇頭還在郡城。
只要蛇頭不死，就還會反咬一口。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輕輕敲響。
“進來。”
李小翠推門而入，她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和藥草混合的味道。
“受傷的兄弟們都安置好了，傷藥也發(fā)下去了?！彼吐晠R報，“沒人有怨言。”
“嗯?！崩钫驯犻_眼，那股疲憊已經(jīng)消退了不少。
他的視線，落在了祠堂角落里，那個像一灘爛泥一樣，昏死過去的李茂才身上。
“把他弄醒?！?/p>
李小翠點點頭，走過去，毫不客氣地踢了李茂才一腳。
李茂才痛哼一聲，悠悠轉(zhuǎn)醒，當他看清眼前的李昭時，嚇得魂飛魄散，褲子又濕了一片。
李昭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周府，應(yīng)該已經(jīng)亂了?！?/p>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李茂才抖得更厲害了。
“我們?nèi)ブ芨』刈詈笠粯訓(xùn)|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