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穿過祠堂的格窗，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李昭推開賬房的門，一夜未眠，他的精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明。
院子里，三房的族人已經(jīng)聚集起來，他們看著李昭，眼神里有期待，有忐忑，也有壓抑不住的激動。
李文遠和李虎兒快步迎上來。
“昭哥兒，你……”
李昭沒有理會他們，徑直走到祠堂正中，目光掃過被捆在地上的李德昌和李四海。
這兩人面如死灰，見到李昭，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
“把他們拖上來。”
李昭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幾個精壯的族人立刻上前，將兩人架到了祠堂的牌位前。
“李德昌，身為三房族老，貪墨族產(chǎn)，私吞佃戶救命糧二十石，挪為己用?！?/p>
李昭每說一句，便上前一步。
“李四海，受長房李茂才指使，收受金二十兩，意圖謀害三房管賬，殘害族人。”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祠堂里回蕩，字字句句，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按族規(guī)，此等罪行，該當如何？”
他轉(zhuǎn)頭，看向李文遠。
李文遠渾身一震，挺直了腰板，大聲回應。
“勾結(jié)外人，殘害族人者，廢其宗籍，送官查辦！”
“好?！?/p>
李昭從懷里抽出那本古舊的族譜，單手托起。
他沒有翻開，但那本冊子卻無風自動，書頁嘩嘩作響。
一股銀色的光華從族譜中流淌出來，那枚新凝成的“權”字印記，在書頁上熠熠生輝。
“我以三房執(zhí)掌權印者之名，行家法?！?/p>
隨著他話音落下，兩道銀光從族譜中射出，精準地落在了李德昌和李四海的身上。
兩人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仿佛有無形的刻刀正在他們的骨血里刻畫著什么。
在場的所有族人都清晰地看到，他們額頭上那代表著李氏血脈的淡淡紅痕，正在迅速消退，直至完全消失。
被廢宗籍！
這是比殺了他們還要嚴酷的懲罰。
從此以后，他們不再是清河李氏的子孫，生死禍福，與家族再無干系，死后更不能入祠堂，享香火。
銀光散去，李德昌和李四海癱在地上，眼神空洞，徹底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文遠叔，”李昭將族譜收回懷中，“三房的田產(chǎn)還缺人手，就罰他們?nèi)|莊的劣田勞作，至死方休?！?/p>
“是！”李文遠躬身領命，心中對李昭的敬畏，已然到了頂點。
院子里的族人看著這一幕，心中的惶恐徹底被一種狂熱的信服所取代。
昭哥兒，是真的能為他們做主！
就在這時，祠堂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推開。
一個穿著官府差役服飾的男人，手持一份文書，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兩個按著腰刀的衙役。
“誰是李昭？”差役的三角眼一掃，滿臉的倨傲。
剛剛凝聚起來的氣氛，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沖得七零八落。
族人們的臉上血色褪盡，紛紛后退，對官府的畏懼是刻在骨子里的。
李文遠的心臟猛地一揪，沖上前擋在李昭身前。
“幾位官爺，這是我們李氏的祠堂，不知有何公干？”
“讓開！”為首的差役一把推開李文遠，徑直走到李昭面前，抖開了手中的文書。
“清河郡衙文書！三房李昭，聚眾滋事，強闖長房莊園，毆打家丁，形同謀逆！縣太爺有令，著即刻鎖拿歸案，前往郡衙受審！”
“嘩——”
人群炸開了鍋。
謀逆？這么大的罪名扣下來，是要掉腦袋的！
“胡說！我們是去拿回自己的東西！”李虎兒急得眼睛都紅了，就要上前理論。
李昭伸手，攔住了他。
他看著那份文書，又感受了一下懷里族譜的動靜。
那股熟悉的寒意再度傳來。
族譜之上，“李茂德”那布滿裂紋的黑字旁，一個全新的名字緩緩浮現(xiàn)，是官府文書上常見的墨色——“王正清”。
清河郡的縣太爺。
老狐貍的刀，還是從墻外遞了進來。
“官爺辛苦。”
李昭臉上沒有半點驚慌，反而對那差役笑了笑。
他從袖中取出一物，不是銀子，而是那根烙著“豐”字的官印金條。
“我們正要去郡衙擊鼓鳴冤，沒想到縣太爺?shù)故窍劝盐覀兘o告了?！?/p>
他把金條在那差役眼前晃了晃。
“這根金條，眼熟嗎？豐年糧倉的官糧，不知怎么跑到了我們?nèi)康馁~上。我們?nèi)考倚I(yè)小，不敢收這等燙手的東西，正想請縣太爺做個主，查查這背后到底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碩鼠，敢動朝廷的糧倉。”
那差役臉上的倨傲瞬間凝固。
他或許不認識李昭，但他絕對認識這金條上的戳記。
“你……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妖言惑眾！”差役的聲音明顯發(fā)虛，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李昭上前一步，將那冰冷的聲音壓進他的耳朵里。
“你回去告訴李茂德，也告訴王知縣。人，我可以跟你們走。但這根金條，還有地窖里剩下的官糧，會由我們?nèi)咳w族人，抬到郡衙門口。”
“到時候，是審我李昭一個人的謀逆，還是審他們兩家挪用官糧的死罪，就讓清河縣的老百姓，都來聽一聽，看一看?！?/p>
李昭的聲音不高，卻讓那三個差役的額頭瞬間冒出了冷汗。
這哪里是去受審？
這分明是抱著炸藥去同歸于盡！
李昭不再理會他們，轉(zhuǎn)身面向所有三房族人。
“文遠叔?！?/p>
“在！”
“備車，備三房最大的車?！?/p>
李昭舉起手中的金條。
“我們?nèi)タぱ?，給縣太爺，送一份誰也拒不了的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