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牢無門，萬劍倒懸，鐵索從劍尖垂落，末端纏著一朵劍蓮。
蓮瓣皆刃，一開一闔，寒光吞吐，像巨獸的齒列等人頸。
姜橙赤足踏過冰階，雪色單衣被劍氣割得獵獵作響，卻一步未停。
她抬手推開最后一重鐵索，掌心被倒刺劃破，血珠滾在蓮瓣，瞬凝成朱色冰珠。
鎖鏈聞血而動，嘩啦合攏，聲如大雪壓斷枯枝。
牧缺被釘在劍蓮中央，狗形未褪，后肢貫以雷釘，鎖骨鎖以嬰紋。
他聽見鎖鏈響，鼻尖一熱，嗅到姜橙的血，喉嚨里滾出嘶啞低咆。
少年嗓音卻從狗嘴深處擠出，像冰下暗流：“出去！”
姜橙回首，沖他彎眸一笑：“這次換我護你?！?/p>
她抬手，五指按住劍蓮心蕊，血沿蓮紋游走，整座劍牢隨之震顫。
高臺之上，沈無垢白衣負手，斷臂已接，卻纏滿血符。
他俯視，目光落在少女染血的指尖，聲音溫雅卻淬寒：“自愿為質(zhì)，可贖何罪？”
姜橙揚聲，字字帶霜：“贖你們?yōu)E殺之罪?！?/p>
語罷，她指尖用力，蓮瓣被迫張開，露出內(nèi)嵌的嬰魂鎖。
鎖上雷紋崩裂，牧缺痛嚎，金嬰哭聲與犬吠交疊，震得萬劍齊鳴。
沈無垢眉心驟跳，袖中銅釘震顫欲出。
戒律長老柳折眉按劍冷笑：“小師妹，你可知此犬體內(nèi)劍胚已反噬？放他，便是放魔?！?/p>
姜橙不看他，只凝視牧缺：“我只知道，你們把他當狗，我當他是人。”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劍蓮。
血遇寒鐵，竟燃起赤焰，火焰沿鎖鏈逆流，直撲高臺。
沈無垢抬手，雷火化幕，擋下赤焰。
火星四濺中，他聲音低得只容兩人聽聞：“橙兒，別逼我連你一起煉?！?/p>
姜橙大笑，眼里淚光卻亮得駭人：“師兄，你早把我煉進你的局。”
她反手抓住嬰魂鎖，五指被雷紋灼得焦黑，仍用力一擰。
鎖鏈寸寸炸斷，牧缺后肢雷釘被血焰逼出，落地作龍吟。
柳折眉再也按捺不住，裁命盤碎片破空，直取少女咽喉：“阻刑者同罪！”
姜橙不躲，反而迎上。
碎片貼頸而過，劃開血口，她卻借沖勢撲向高臺，袖中滑出一柄短匕——
那是牧缺曾在黑市咬碎的殘劍，被她磨成了寸許利刃。
沈無垢眸色沉如子夜，指尖血符亮起。
剎那間，劍牢萬劍倒卷，劍尖齊指姜橙，寒光織成囚籠。
牧缺怒吼，狗形暴漲，雷火與血紋交織，化作半身少年半身犬的猙獰輪廓。
他扯斷最后一根嬰紋，殘劍虛影凝于掌心，一劍劈向高臺。
轟！
劍氣與血符相撞，高臺崩塌半邊。
沈無垢白衣染塵，斷臂血符崩裂，鮮血順指縫滴落。
柳折眉被劍氣震退十步，裁命盤碎片盡碎。
風雪倒灌，吹得萬劍哀鳴。
姜橙踉蹌落地，頸側血流如注，卻仍笑。
她抬手，把短匕拋向牧缺：“接好，這是你欠我的?！?/p>
牧缺抬爪，殘劍與匕首相接，雷火轟然合一。
少年嗓音嘶啞，卻帶著從未有過的溫度：“瘋丫頭，誰準你替我死？”
姜橙用染血的手背擦去淚：“我沒打算死，我只打算帶你活?！?/p>
沈無垢居高臨下，眼底風雪翻涌。
他緩緩抬手，掌心雷火凝聚成一枚新的嬰魂鎖，鎖上刻滿兩人姓名。
“那就一起活，一起死?！?/p>
鎖鏈破空，直取兩人咽喉。
牧缺殘劍橫掃，雷火劈開鎖鏈。
姜橙握住鎖鏈斷口，血與雷火交融，竟將嬰魂鎖反向煉化。
鎖鏈化作赤金長鞭，鞭梢纏住沈無垢手腕，把他從高臺拽落。
三人同時墜入劍牢深處。
萬劍閉合，蓮瓣合攏，天地只剩冰鐵交擊與心跳。
姜橙在墜落中伸手，抓住牧缺的前爪，十指相扣。
少年嗓音低?。骸斑@次換我護你?！?/p>
少女笑著應：“好，一起闖?！?/p>
劍牢合攏，鎖鏈聲終如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