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宴,舉國同慶。皇宮內(nèi)張燈結(jié)彩,笙歌鼎沸,一派盛世華章。
楚云念身著楚相精心準(zhǔn)備的緋色宮裝,云鬢高聳,步搖輕顫,美得不可方物,卻也像一件被精心包裝的禮物。她垂眸跟在楚相身后,能感受到無數(shù)目光黏在身上,探究的、羨慕的、嫉妒的。其中一道尤為銳利,來自席間的齊若嫣。她今日也盛裝出席,坐在其父齊尚書身側(cè),看向楚云念的眼神卻冰冷如刃。
另一道目光則溫和而復(fù)雜,來自齊若嫣身后的齊逸清。他對上楚云念的視線,微微頷首,眼中是掩不住的擔(dān)憂。
楚云念移開目光,望向主位一側(cè)。慕容馭依舊一副慵懶模樣,把玩著酒杯,似乎對周遭一切漠不關(guān)心,仿佛那日醉仙樓中凌厲深沉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覺。
皇帝和太后駕到,眾人跪迎。楚云念悄悄抬眼,注意到皇帝面色有些蒼白,左臂動作略顯僵硬,顯然宮宴那夜的刺殺讓他受了傷,且余怒未消。
宴過三巡,歌舞升平。楚相突然起身,舉杯向皇帝和太后祝壽,言辭懇切,歌功頌德。然而祝詞末尾,他話鋒一轉(zhuǎn):
“陛下,太后娘娘,今日普天同慶,臣斗膽,想再添一樁喜事?!彼麄?cè)身,示意楚云念上前,“小女云念,溫良恭儉,對三皇子殿下傾心已久。臣懇請陛下成全,賜婚于三皇子與云念,成就一段佳話,雙喜臨門!”
殿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楚云念感到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自己身上,火辣辣的。她強(qiáng)迫自己維持鎮(zhèn)定,垂下眼簾,做出羞澀狀,心卻沉入谷底。楚相果然在此時發(fā)難,毫不顧及她的意愿,將她徹底推入棋局中心。
皇帝聞言,目光在楚云念和慕容馭之間逡巡,帶著審視。太后倒是笑容和藹:“哦?馭兒,可有此事?”
慕容馭放下酒杯,懶洋洋地抬眼,看了楚云念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看不出喜怒。他正要開口——
“陛下!太后娘娘!此事萬萬不可!”
一聲清亮的反對自身后響起。眾人愕然望去,竟是齊若嫣離席跪倒在地。
“陛下,太后娘娘明鑒!”齊若嫣眼圈微紅,神情激動卻強(qiáng)作鎮(zhèn)定,“并非小女心存嫉妒,而是...而是楚小姐她...她身份可疑!臣女偶然得知,楚小姐并非楚相親生,其來歷不明,恐非良配,怎堪匹配皇子?望陛下、太后詳查!”
滿座嘩然!
楚相臉色瞬間鐵青,厲喝道:“齊小姐!休得胡言亂語!念兒乃我嫡親女兒,豈容你污蔑!”
齊尚書也慌忙起身呵斥女兒:“嫣兒!閉嘴!還不快向楚相賠罪!”
齊若嫣卻倔強(qiáng)地跪著不起,目光直直看向慕容馭,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愛慕。
楚云念袖中的手微微顫抖,不是害怕,而是憤怒。齊若嫣為了阻止婚事,竟不惜當(dāng)眾發(fā)難,雖未直接點破她前朝公主的身份,但“來歷不明”四字已足夠引人疑竇。
就在這混亂僵持之際,殿外忽然傳來通傳:“陛下!韓驍將軍邊關(guān)捷報,現(xiàn)已宮門外候旨!”
皇帝正被眼前鬧劇攪得心煩,聞言精神一振:“宣!”
只見一名身著銀甲、風(fēng)塵仆仆的年輕將軍大步踏入殿中,身姿挺拔如松,劍眉星目,正是少年將軍韓驍。他目不斜視,行至御前單膝跪地,聲音洪亮:“臣韓驍,奉旨平定西北邊患,幸不辱命,特來復(fù)命!”
“好!韓愛卿辛苦了!重重有賞!”皇帝龍顏稍悅。
韓驍謝恩,起身時,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席間,在看到跪地的齊若嫣時,眼神明顯頓了一下,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
這時,一直沉默的慕容馭忽然輕笑一聲,打破了緊張的氣氛。他站起身,懶懶地整理了一下衣袍:
“父皇,皇祖母,不過一樁婚事,何必鬧得如此緊張?!彼獠阶叩降钪校仁菍n驍點了點頭,“恭喜韓將軍凱旋?!彪S即看向跪地的齊若嫣,語氣平淡,“齊小姐關(guān)心皇室血脈純正,其心可嘉,只是道聽途說,恐有誤會。”
最后,他走到楚云念身邊,停下腳步,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玩味,卻又深邃。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不知這位閑散王爺意欲何為。
楚相眼神微瞇,齊若嫣屏住呼吸,齊逸清攥緊了拳,韓驍也微微蹙眉。
楚云念抬眸,對上慕容馭的視線。這一刻,她在他眼中看不到絲毫慵懶,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冷靜和...一絲她看不懂的決斷。
他忽然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溫?zé)?,帶著薄繭,力道不容拒絕。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慕容馭朗聲開口,聲音清晰地傳遍大殿:
“兒臣,確有心于楚小姐?!彼D了頓,感受到掌心下楚云念細(xì)微的顫抖,拇指極輕地在她腕間按了一下,似是安撫,又似是警告,“然,齊小姐所言亦非全無道理?!?/p>
他轉(zhuǎn)向皇帝和太后,語氣變得恭敬而誠懇:“父皇,皇祖母。既然有人對楚小姐的身份存疑,為免日后非議,兒臣懇請,暫緩賜婚。待查明真相,若楚小姐身世清白,再行婚配不遲。如此,既全了皇室顏面,也免得委屈了楚小姐?!?/p>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全了皇帝太后的面子,又暫時保下了楚云念,還將調(diào)查的主動權(quán)抓到了自己手中,更微妙地駁斥了齊若嫣“不堪匹配”的指控,暗示若身份無誤,婚事照舊。
楚相臉色變幻,最終沒再反駁。齊若嫣張了張嘴,卻不知再說什么,韓驍下意識地想上前扶她,又硬生生止住。
皇帝沉吟片刻,顯然覺得這是眼下最好的臺階,便點頭道:“馭兒所言有理。此事容后再議。楚相,齊小姐年幼無知,朕不予追究,但也望你嚴(yán)加管教?!?/p>
“臣遵旨。”楚相和齊尚書同時應(yīng)道。
一場風(fēng)波,看似被慕容馭四兩撥千斤地暫時平息。
壽宴繼續(xù),絲竹再起,卻再也掩不住底下的暗流洶涌。
楚云念坐回席位,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慕容馭的溫度和那道輕微的按壓。她心中波瀾起伏。他阻止了婚事,卻又當(dāng)眾承認(rèn)“有心于她”。他究竟想做什么?保護(hù)?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控制?
齊若嫣被齊尚書拉回座位,臉色蒼白,看向楚云念的眼神更加怨毒。韓驍?shù)哪抗獠粫r擔(dān)憂地望向她。
慕容馭則又恢復(fù)了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自顧自地斟酒,仿佛剛才掀起波瀾的不是他。
就在這時,一名內(nèi)侍匆匆上前,在皇帝耳邊低語幾句?;实勰樕偷匾怀?,目光驟然銳利如刀,猛地射向楚相!
雖然皇帝很快收斂了情緒,但那瞬間的殺機(jī),卻被一直暗中觀察的楚云念和慕容馭同時捕捉到了。
楚云念心頭一跳:出事了!而且與楚相有關(guān)!
慕容馭斟酒的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冷光。
壽宴的氛圍,陡然變得無比詭異和危險。
真正的驚變,此刻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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