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著那張冰冷的黑卡和那把沉甸甸的鑰匙,感覺自己像是在做一個荒誕至極的夢。大腦因為接收了過于龐大的信息量而嗡嗡作響,眼前我爸那張云淡風輕的臉,也變得有些模糊。
“所以,我吃了三年的苦,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就只是為了你一個該死的考驗?”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一股被欺騙、被玩弄的怒火,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我猛地站起來,手里的絲絨盒子被我“啪”地一聲合上,推回他面前。
“這補償我不要。林國安,你憑什么這么對我?我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用來測試人性的棋子!”
這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
林國安看著我,眼神里沒有絲毫意外,反而掠過一絲欣慰。他沒有動,只是平靜地說道:“你能發(fā)火,很好。證明你心里的那股勁兒還在,沒被沈家那小子磨平?!?/p>
他頓了頓,語氣放緩了一些:“薇薇,我知道你委屈。但你要明白,我們林家站的位置,比你想象的要高,也比你想象的要危險。我不可能把這么大的家業(yè),交到一個天真爛漫、不懂人心險惡的小姑娘手里。這三年,沈徹是你的磨刀石,磨掉你的天真,磨出你的鋒利?,F(xiàn)在看來,效果不錯?!?/p>
“我不需要!”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我寧愿守著那個破爛的小餐館,也不想當什么該死的繼承人!”
說完,我轉(zhuǎn)身就想走。我需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這個庭院里的一切,都讓我感到窒息。
“大小姐?!备2恢螘r出現(xiàn)在我身后,微微躬身,擋住了我的去路,但姿態(tài)恭敬,并不冒犯,“老爺也是為您好。您先消消氣,我?guī)タ纯茨姆块g?”
我看著他,又回頭看了看我爸。林國安已經(jīng)重新端起了茶杯,一副“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篤定模樣。
我忽然覺得很無力。就像孫悟空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我所有的反應,似乎都在他的算計之內(nèi)。
深吸一口氣,我壓下心頭的怒火,重新坐回了石凳上。
“好,我倒要看看,我們林家,到底是個什么龍?zhí)痘⒀??!?/p>
林國安笑了,將那個絲絨盒子再次推到我面前:“收下吧。這是你應得的。從今天起,學著怎么花錢,也是你的功課之一?!?/p>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福伯帶著我參觀了整個“歸云居”。
我這才知道,我所以為的“家”,不過是冰山一角。這個占地近五千平米的宅子,只是云城總部。除了前院的會客區(qū),還有后院的住宿區(qū)、獨立的溫泉湯池、一個藏書堪比小型圖書館的書房,甚至還有一個專業(yè)的恒溫酒窖。
我的房間在二樓,是一個帶露臺的大套間,裝修風格是簡約的新中式,雅致而不失奢華。衣帽間里掛滿了當季各大品牌的高定,梳妝臺上擺著全套我見都沒見過的頂級護膚品。
福伯告訴我,“歸云居”是林家旗下的一個高端私廚品牌,不對外開放,只接待會員。而它的會員,非富即貴。云城這家是總店,在全國一線城市和海外幾個重要都市,都開有分店。每一家“歸云居”,都是當?shù)卣堂髯铐敿壍纳缃粓鏊?/p>
而我爸,林國安,就是這個龐大商業(yè)帝國背后,那個低調(diào)的掌控者。
至于那個“林家小廚”,確實是他親手搭建的場景。他年輕時真的是廚子,后來白手起家,創(chuàng)立了“歸云居”的商業(yè)神話。他讓我從小在那個環(huán)境里長大,就是為了讓我體會普通人的生活,不至于在富貴鄉(xiāng)里迷失自己。
聽完福伯的介紹,我靠在房間的沙發(fā)上,久久無言。
原來我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變形計”。
“大小姐,您有什么需要,隨時可以叫我?!备2Ь吹卣驹陂T口。
我回過神來,想起一件事:“福伯,我的手機該換了。”
舊的那個,存了太多關于沈徹的記憶,也該扔了。
“好的,我這就去安排?!备2c頭,“請問您對品牌和型號有什么要求嗎?”
“最新款的就行,顏色要……”我話說到一半,忽然改了主意,“算了,我自己去買吧。來云城這么久,還沒好好逛過?!?/p>
我想出去透透氣,順便親手驗證一下,那張黑卡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
福伯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微笑道:“好的。車已經(jīng)備好了,司機在門口等您?!?/p>
半小時后,一輛看似低調(diào)的黑色輝騰停在了云城最大的奢侈品購物中心門口。
我穿著來時那條白色連衣裙,走進了商場。三年的偽裝,讓我對這些奢侈品牌了如指掌。我徑直走向了華為的旗艦店,準備買一部最新款的折疊屏手機。
就在我讓店員拿手機給我看的時候,一個尖銳又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喲,這不是林薇嗎?怎么,被沈少甩了,還有錢來逛這種地方?”
我回頭一看,是張琪。一個標準的名媛圈交際花,以前在京城的幾次宴會上見過,她向來瞧不上我這種“攀高枝”的女人,沒少在背后說我壞話。
沒想到,她竟然也來云城了。
她身邊還跟著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都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我懶得理她,對店員說:“就要這個,幫我包起來?!?/p>
張琪卻不依不饒,走上前來,一把搶過我手里的手機,陰陽怪氣地對店員說:“她買不起的,別費勁了。這手機多少錢?一萬八?她現(xiàn)在沒了沈少,一個月工資有沒有五千都難說。”
店員有些為難地看著我。
我看著張琪那張刻薄的臉,忽然就笑了。
如果是以前,為了不給沈徹惹麻煩,我大概會選擇忍氣吞聲地離開。但現(xiàn)在,我憑什么要忍?
我從包里拿出那個絲絨盒子,取出那張純黑色的卡片,遞給店員。
“刷卡?!蔽业卣f道,“另外,把你們店里所有型號的手機,每樣都給我來一臺,所有顏色都要。”
整個店里瞬間安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手里的那張黑卡上。
店員的眼睛都直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小、小姐,我們店里可能沒有那么多現(xiàn)貨……”
“那就去調(diào)?!蔽艺Z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今天就要。另外,這家商場,我記得好像叫‘云頂中心’吧?”
我拿出新手機,當著所有人的面,撥通了福伯的電話。
“福伯,幫我查一下,云頂中心是不是我們家的產(chǎn)業(yè)?!?/p>
電話那頭傳來福伯恭敬的聲音:“回大小姐,是的。云頂中心是歸云集團三年前全資收購的?!?/p>
我“嗯”了一聲,掛斷電話,目光轉(zhuǎn)向已經(jīng)驚得說不出話來的張琪和那個瑟瑟發(fā)抖的店長。
“現(xiàn)在,貨夠了嗎?”
店長滿頭大汗地跑過來,點頭哈腰:“夠!夠!大小姐,我們立刻去給您調(diào)貨!您稍等!”
張琪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她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我這個她眼里的“灰姑娘”,會搖身一變,成了這家商場主人的女兒。
“你……你……”她指著我,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走到她面前,從她僵硬的手里拿回那部折疊屏手機,用指尖輕輕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
我湊到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張琪,時代變了。以后見了我,記得繞道走。不然,我不保證你爸那個小破公司,明天還能不能開門?!?/p>
說完,我不再看她,徑直走出了旗艦店。身后,是整個商場高層聞訊趕來,畢恭畢敬的迎接隊伍。
坐在回去的車上,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卻沒有半分報復的快感,反而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用錢和權(quán)勢去碾壓一個跳梁小丑,太簡單了,也太無趣了。
這或許就是我爸說的,第一堂功課——學會花錢,以及習慣權(quán)力。
回到“歸云居”,我爸正在書房等我。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份文件。
“感覺怎么樣?”他問。
“不怎么樣?!蔽覍嵲拰嵳f,“有點無聊?!?/p>
他贊許地點了點頭:“很好。如果你沉迷于這種低級的炫耀,我反而會失望??磥?,你已經(jīng)準備好接受真正的挑戰(zhàn)了?!?/p>
他將那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封面上,是兩個醒目的大字——“盛源”。
正是沈徹家的盛源集團。
我心里一動,抬頭看他。
“三年前,我之所以選擇沈徹作為你的考驗目標,不僅僅因為他夠出色、夠難搞,還因為……”林國安的眼神變得深邃,“我們林家和他們沈家,是幾十年的商業(yè)對手。最近,盛源集團正在競標一個重要的項目——云城的新能源科技園區(qū)。這個項目,我們歸云集團,也志在必得?!?/p>
我的呼吸一滯。
我終于明白了。這場考驗,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針對盛源集團的布局。
“你的任務失敗了,但考驗還沒有結(jié)束?!绷謬部粗?,目光灼灼,“現(xiàn)在,我給你第二個任務。不是讓你去攻略沈徹這個人,而是讓你去攻略他的集團?!?/p>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負手而立,看著窗外的庭院。
“我要你,代表林家,從沈徹手里,光明正大地搶下這個項目。薇薇,證明給我看,你這三年,不僅僅學會了怎么討好一個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