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伏在76號魔窟的第三年，我的身份暴露了.上一秒還擁我入懷，
說要為我建一座金屋的男人，此刻正親手將燒紅的烙鐵，
刺入我的血肉.他問我：“你為之獻身的那個主義，會派神明來救你嗎.”我笑著，
迎向那塊烙鐵，任由皮肉發(fā)出滋滋的焦響.“我不知道神明會不會來.”“但我知道，
在未來的某一天，我的信仰，
地上千千萬萬的同胞.”1.預(yù)想中的昏厥沒有到來.劇痛讓我前所未有的清醒.我睜開眼，
陸京淮正用一塊雪白的手帕，
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的血跡.那是我的血.一把精致的勃朗寧手槍，
被他放在我面前的托盤上.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我，
欣賞著墻上那幅他剛拍下的名畫.他問我.“一分鐘，能殺了你自己嗎.”我笑了，
聲音嘶啞.“一分鐘，我甚至能把子彈送進你的后心.”我想我確實可以.但這把槍里，
沒有子彈.他當(dāng)然知道.他只是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
享受我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快感.我沒有動.因為我知道，他真正的考驗，
才剛剛開始.我從沒想過，一個身份敗露的特工，
竟然沒有被立刻處決.陸京淮把我從刑訊室，
帶回了他在法租界的公館.他把我扔進鋪著天鵝絨地毯的臥室，
像扔一件破爛的玩具.他捏著我的下巴，眼神陰鷙.“林殊，從今天起，
你不再是重慶的‘夜鶯’.”“你是我的，
一條狗.”我被他軟禁了起來.每天都有醫(yī)生來為我處理傷口，
每天都有頂級的廚師送來珍饈美味.他想磨掉我的意志，摧毀我的尊嚴(yán).直到三天后，
他扔給我一份報紙.頭版頭條，是我被捕的消息.以及，我的上線，代號“青松”的陳默，
.2.我從來不認為自己足夠了解陸京淮.即使我們曾是同一所軍校的校友.他比我高兩屆，
是學(xué)校里神話般的人物.槍械、格斗、情報分析，他樣樣都是第一.所有人都說，
他會是黨國最鋒利的一把尖刀.可畢業(yè)后，他卻選擇投靠了南京偽政府，
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大漢奸.他親手創(chuàng)建了76號特工總部，
成了上海灘最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活閻王”.我怕陸京淮.是從我潛伏進76號，
第一次見到他審訊犯人開始.那是個很年輕的學(xué)生，
因為散發(fā)抗日傳單被捕.陸京淮沒有用刑.他只是坐在那學(xué)生的對面，微笑著，一根一根地，
掰斷了他的十根手指.骨頭碎裂的聲音，在死寂的刑訊室里，
格外清晰.那個學(xué)生痛到昏死過去，他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他沾滿鮮血的手，
戴著潔白的手套.轉(zhuǎn)身時，他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他摘下手套，
朝我走來.我控制不住地干嘔起來.從那天起，
我對他避如蛇蝎.可他卻好像對我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他開始頻繁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用各種理由接近我.我曾以為，這是我任務(wù)成功的契機.卻沒想到，
那是我身份敗露的開始.他早就懷疑我了.他一直在陪我演戲.3.第二天，
我被帶到了靜安寺路的刑場.陳默被綁在木樁上，渾身是傷，
卻依舊挺直了脊梁.陸京淮站在我身邊，一身筆挺的黑色風(fēng)衣，
在寒風(fēng)中獵獵作響.他把那把沒有子彈的勃朗NING，重新塞進我的手里.這一次，
里面裝滿了子彈.“殺了他.”他湊在我耳邊，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向所有人證明，
你已經(jīng)和過去一刀兩斷.”“這是你活下去的，
唯一機會.”我看著陳默.他也在看著我.他的眼神，
平靜而坦然.甚至還帶著一絲鼓勵的微笑.我知道，他在對我說：開槍，
然后活下去.完成我們未盡的事業(yè).我舉起了槍.對準(zhǔn)了那個我曾無比敬重的兄長，
我的上線，我的同志.風(fēng)很大，吹亂了我的頭發(fā).也吹干了我眼角的淚.陸京淮的嘴角，
勾起一抹殘忍而滿足的笑意.他以為，他贏了.他以為，
他徹底摧毀了我.我扣動了扳機.槍聲響起.子彈，
卻不是射向陳默.而是射向了旁邊一個日本憲兵的頭顱.在所有人驚愕的瞬間，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中華民族，萬歲.”陳默笑了.在密集的槍聲中，
他高聲唱起了那首我們?nèi)虢M織時學(xué)的第一首歌.“起來，
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槍聲淹沒了一切.我看著他倒在血泊里，看著他臉上的笑容，
在最后一刻定格.我的任務(wù)，失敗了.但我的信仰，永存.一根冰冷的槍管，
抵住了我的后腦勺.是陸京淮.他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林殊，
.我沒有死.我又被帶回了那間金碧輝煌的牢籠.陸京淮像是徹底失去了耐心.他不再偽裝，
露出了他最殘暴的一面.他把我綁在床上，用皮鞭，
一遍又一遍地抽打我身上的傷口.新傷疊著舊傷，痛到麻木.他想聽我求饒，
想聽我哭喊.可我，只是咬著牙，死死地瞪著他.從我眼中，
他只能看到刻骨的仇恨.“老師.”一個稚嫩的聲音，
把我從噩夢中拉回現(xiàn)實.我看向面前的少年.他叫方恒，
是我在上海發(fā)展的下線.一個熱血的愛國學(xué)生.也是組織派來，
再次嘗試與我建立聯(lián)系的人.他偽裝成給我送餐的傭人，冒險潛入了陸京淮的公館.“老師，
組織讓我問你，下一步計劃是什么.”我看著他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
心中一陣刺痛.我不知道，
等待他的會是什么.腦海中閃過那些被陸京淮虐殺的同志們的臉.他們曾經(jīng)，也如方恒一般，
年輕，鮮活.我想起我加入組織時，我的老師，也就是陳默，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林殊，
記住，我們的事業(yè)，是需要用生命去澆灌的.”如今，我把這句話，
告訴了我的學(xué)生.我們都知道，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無盡的黑暗中，
看不到黎明.但我們，就是那黑夜中，
星火.5.出去探聽消息的同志帶回來一個情報.陸京淮要訂婚了.對象是日本駐滬總領(lǐng)事，
高橋?qū)④姷莫毶?，高橋由?這個消息，像一把重錘，
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不是因為兒女私情.而是因為，我從沒想過，
他會淪落到要做日本人走狗的地步.課上，方恒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擔(dān)憂.我想，
整個上海灘都知道，我曾是陸京淮身邊最受寵的“紅人”.現(xiàn)在，我這個“舊愛”，
怕是成了全城的笑柄.陸京淮從沒說過愛我.但所有人都以為，
他愛我.從我進入76號開始，
他就對我表現(xiàn)出了非同尋常的“興趣”.他會親自指導(dǎo)我射擊，
會帶我出席各種重要的場合.報紙上，
到處都是我們“郎才女貌”的合影.他給了我所有的榮寵，讓我成了76號里，
地位最超然的存在.他不知道的是，我利用這份“榮寵”，
為組織傳遞出了多少重要的情報.那是一個雨夜.我借口與他爭吵，負氣出走.實際上，
是去和一個重要的線人接頭.我故意在百樂門舞廳坐了一夜.回去時，陸京淮的副官，
正焦急地等在門口.“林小姐，先生在等您.”我看到了.陸京淮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
站在庭院里，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我走向他，躲進他的傘下.“在等我嗎.”他沒有回答，
只是看著我身后空無一人的街道.“為了他，值得嗎.”我知道，
他在試探我.他以為我夜不歸宿，是去私會情人.這出戲，
正是我想要的.我笑得凄楚：“被你發(fā)現(xiàn)了.可他，根本不愛我.”他的眼神，
瞬間冷了下去.他把傘塞進我手里，轉(zhuǎn)身就走.大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
隔絕了兩個世界.6.副官說，陸京淮一整晚沒吃東西.我親手下廚，
給他做了一碗陽春面.我不敢進他的書房，那里是76號的禁地，
藏著無數(shù)的機密.我敲了敲門，里面毫無動靜.我也不急，就端著面，
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我開始打感情牌，盡管我知道，我們之間，
只有利用和被利用.“陸京淮，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做特工嗎.”“因為我的家人，
都死在了日本人的轟炸里.”“我恨他們，我恨所有侵略者，
也恨...所有的漢奸.”我仰起頭，看見門把手，輕輕動了一下.但門，
始終沒有開.我嘆了口氣：“唉，面要坨了.”我站起身，剛要走，門開了.他從我手里，
搶過那碗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他吃得很急，像是餓了很久的野獸.他說：“林殊，
別想利用我.”我笑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不是一路人.”我踮起腳，
湊到他面前.“陸京淮，你敢不敢，讓我進你的情報科.”他的呼吸，
停滯了一瞬.“我不會給你任何特權(quán).”“砰”的一聲，
門又關(guān)上了.我對著門里大喊：“那我就憑本事進，
你可別給我使絆子.”憑本事進.在76號，
陸京淮身邊的紅人呢.我輕而易舉地進入了情報科.負責(zé)整理和翻譯來自各方的電文.那晚，
我回到公館，陸京淮正坐在餐廳里，
用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如愿了.”他問我.我點頭：“如愿了.”我告訴他，
我進情報科，
是為了接近一個代號“海鷗”的男人.他是重慶方面安插在76號的內(nèi)鬼.我假裝愛上了他，
想策反他.我把這個“計劃”，毫無保留地告訴了陸京淮.他聽完，只是冷笑一聲，
起身離開.軍靴踩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我看著他的背影，
收起了臉上的所有表情.這出戲，一石二鳥.既解釋了我回來的動機，
也讓我順理成章地接觸到了76號的核心機密.只是，這也意味著，我把“海鷗”，
.7.“海鷗”的真名叫李謙.他很配合我的“表演”.我們每天在情報科里“眉來眼去”，
惹得人盡皆知.閑言碎語，傳遍了整個76號.“那個林殊，膽子也太大了，
敢給陸先生戴綠帽子.”“噓，你小聲點，不怕被陸先生聽到.”“陸先生等了她這么久，
結(jié)果她倒好，轉(zhuǎn)身就勾搭上了別人.”我假裝沒聽到，繼續(xù)“癡纏”著李謙.他走出辦公室，
我立刻跟了上去.黃昏的余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我看到陸京淮，站在總部的臺階上，
靜靜地看著我們.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我故意對李謙笑得更燦爛，
然后敷衍地朝陸京淮揮了揮手.錯身而過時，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
幾乎要將我吞噬的寒意.陸京淮派了人跟蹤我們.我和李謙，
每天都在演一場疲憊的對手戲.直到深夜，甩掉了尾巴，我們才能在某個安全的角落，
短暫地喘口氣.李謙苦笑著說，他當(dāng)了這么多年特工，
頭一次接這么“香艷”的任務(wù).我抱著胳膊，靠在墻上.“珍惜吧，
這可是和76號頭號女魔頭演對手戲的機會.”上海的冬夜，很冷.他看我縮著脖子，
問我要不要把他的大衣給我.“李謙，你這是在演偶像劇嗎.”他只是笑了笑.我承認，
我很少仔細看過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里有星星.很溫柔，
很干凈.和這個骯臟的地方，格格不入.他見我一直盯著他，
突然緊張地后退了一步.“林殊同志，你可千萬別入戲太深.”我突然有些感慨.眼睛發(fā)酸，
心也跟著發(fā)酸.我問他：“李謙，你說，如果沒有這場戰(zhàn)爭，
我們會是什么樣子.”“會不會，也像普通人一樣，談一場戀愛，組一個家庭，
過完平淡的一生.”遠處的天空，有煙花炸開.那是某個富商，
在為他的小妾慶生.李謙的聲音很低，他說：“會的，一定會的.”是啊，會的.可我，
真的好想親眼看一看，那太平盛世的煙火.8.我和李謙聊了很久.我問他，任務(wù)結(jié)束后，
他想做什么.李謙說，他想回老家，
開一間小書店.“那你呢.”我.我想了想：“如果能活下來，
我想去當(dāng)個老師.”我不想再看到殺戮和鮮血了.“我想教孩子們讀書，寫字，告訴他們，
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有多么值得我們?nèi)?”李謙看著我，看了很久，
最后笑了.“那我改變主意了.”“什么.”他把手插進口袋里，
仰頭看著天空.他說：“等你完成任務(wù)，我去做你的第一個學(xué)生.”“所以林殊，答應(yīng)我，
一定要活下去.”“為了那些死去的人，也為了那些，等著我們的人.”褚妍和衛(wèi)朗，
是組織上新派來協(xié)助我的同志.行動之前，我?guī)麄內(nèi)チ?2號的秘密紀(jì)念館.那里，
陳列著所有犧牲同志的遺物.每一件物品背后，都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一個堅定的信仰.衛(wèi)朗在一張照片前，停了很久.他舉起那張照片，問我：“老師，
你認識他嗎.”我低頭看去.照片上，是一個穿著白襯衫的年輕人.他笑得很燦爛，
右臉有一個淺淺的酒窩.黑白的照片，也掩蓋不住他眼里的光.我抬頭，看向衛(wèi)朗.才發(fā)現(xiàn)，
他的右臉，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酒窩.9.我很喜歡李謙的眼睛.他笑起來的時候，
像揉碎了滿天星河.我曾對他說：“每次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覺得，
未來還有希望.”他就會湊過來，用很輕的聲音說.“那以后，你覺得撐不下去的時候，
就多想想我的眼睛.”我想，我會記一輩子.記得那雙像星河一樣的眼睛，記得那個溫柔的，
干凈的，李謙.也記得，在那個寒冷的冬日，我親手把他送上了黃泉路.76號內(nèi)部，
進行了一次大清洗.因為一份名單的泄露.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同志，
被押上囚車.李謙從我面前走過的時候，他對我，
無聲地做了一個口型.“活下去.”我的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整個人，像被釘在了原地，
動彈不得.我腦子里一片混亂.為什么會這樣.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我的身份，
是否也已經(jīng)暴露.后來，我從那些幸災(zāi)樂禍的議論聲中，拼湊出了真相.我們內(nèi)部，
出了叛徒.我知道，我暫時是安全的.但也知道，陸京淮對我的懷疑，
已經(jīng)達到了頂點.那天，他回來得很晚.我躺在床上，假裝睡著了.他站在我床前，
看了我很久很久.凌晨三點，我敲響了他的書房門.他沒睡，
軍裝穿得一絲不茍.我哭得眼睛紅腫，抬頭望著他.“你會殺了他，對嗎.”我知道，
對于叛徒，陸京淮從不手軟.死亡，是最仁慈的結(jié)局.而李謙，
他會生不如死.陸京淮答應(yīng)帶我去見李謙.還是那個我熟悉的刑訊室.李謙被吊在刑架上，
渾身沒有一塊好肉.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我想，我應(yīng)該害怕，應(yīng)該像第一次那樣，
惡心到嘔吐.可那一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抱住他.我沖過去，
緊緊地抱住他.我慶幸，我讓陸京淮以為我愛李謙.所以此刻，我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
給他最后的溫暖.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了.那片星河，被鮮血覆蓋.李謙的聲音，
輕得像羽毛.他說：“林殊，記住我...沒那么狼狽的樣子.”10.我告訴陸京淮，
我想在刑訊室里，陪李謙最后一程.他站在昏暗的走廊里，高大的身影，
被燈光拉得扭曲.他抬起手，似乎想觸碰我的臉，最后卻只是落在了我的頭發(fā)上.“林殊，
別哭了.”他要回辦公室處理公務(wù).臨走前，
他給了我一把槍.“會用嗎.”我點頭：“在軍校學(xué)過.”“嗯.”他揉了揉我的頭，
“保護好自己.”他帶走了所有人.偌大的刑訊室，只剩下我和李謙.我知道，
這是陸京淮對我的，最后一次試探.我給李謙喂了些水，幫他擦干凈臉上的血污.“李謙，
睜開眼看看我.”他努力了很久，才勉強睜開一條縫.“能看見嗎.”他點頭.我對他笑，
笑他現(xiàn)在這副樣子，真丑.“值得嗎.”我蹲在他腳邊，把頭靠在他的膝蓋上.“我們這樣，
拋頭顱，灑熱血，后世的人，會記得我們嗎.”“當(dāng)他們享受著太平盛世的時候，
會有人想起，曾有我們這樣一群傻子，為了他們，連命都不要了嗎.”值得嗎.我在問他，
也在問我自己.可其實，答案早已在心中.“林殊...”我抬頭看他，他臉上的傷口，
又滲出了血.“你相信嗎.”他笑了，眼睛雖然腫著，卻依然有光.他說：“我們，
將與日月同輝.”我把陸京淮給我的槍，塞到了李謙手里.他卻只是搖頭.“我不能，
拖累你.”不，你不會.陸京淮了解的我，
是那個沖動、任性、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林殊.所以，深愛著李謙的林殊，
一定會拼了命地救他出去.如果我見死不救，陸京淮雖然抓不到我的把柄，但他對我的懷疑，
將永遠無法消除.那我的潛伏，就失去了意義.我知道，
陸京淮不可能讓李謙活著離開這里.我也知道，此舉，最多只能打消他對我的部分疑慮.但，
萬一呢.萬一，有奇跡發(fā)生呢.我抱住李謙，在他耳邊輕聲說：“還記得嗎.”“你說過，
要我一定要活下去.”“現(xiàn)在，我也把這句話，送給你.”11.那是我走過的，
最漫長的一條走廊.每隔三米，就有一盞昏黃的燈.走廊的兩側(cè)，
是無數(shù)緊閉的刑訊室.陸京淮，就站在走廊的盡頭，身后，
是黑壓壓的士兵.李謙用槍指著我的頭，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他的血，
順著我的脖子，流進我的衣領(lǐng)，冰冷刺骨.他低聲笑著，把嘴唇貼在我的耳邊.“林殊，
我逃不掉了.”是啊，他逃不掉了.連那千萬分之一的奇跡，
都不復(fù)存在.“陸京淮和重慶方面，一直有秘密合作.這次名單泄露，
是重慶內(nèi)部的叛徒所為.”“32號在上海的力量，幾乎被連根拔起，現(xiàn)在，
只剩下你了.”“我是組織派來接應(yīng)你的最后一個人，也是，
唯一知道你真實身份的人.”“昨天，
他們已經(jīng)給我注射了第一劑吐真劑.我撐不了多久了.”“所以林殊，
如果我沒能成功自殺...”他停頓了一下，只是一下.“開槍，
殺了我.”我想起陳默曾說過，我們這種人，最終都會面臨這樣的抉擇.為了保全大局，
出賣同志，或者，親手殺死同志.我沒想到，這一天，
來得這么快.“只能這樣嗎.”“只能這樣了.”他輕笑一聲，“我知道，
這會讓你陷入險境.但如果我把你供出來，我們就都完了.”李謙停下腳步，
抬頭看著走廊盡頭，那片象征著死亡的黑暗.他問我：“你還記得，
我們?nèi)虢M織時的誓言嗎.”我不回答，他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嚴(yán)守紀(jì)律，
保守秘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卻無比堅定.“服從命令，犧牲個人.”我抬頭，
看著前方那個，如同地獄魔王般的身影.我想，我們已經(jīng)身處地獄，那等待我們的，
便是天堂.我揚起嘴角，和他一起，念出了最后一句.“永不叛黨.”李謙把我推向陸京淮，
然后，把槍口對準(zhǔn)了自己的太陽穴.槍沒有響.我知道，
陸京淮早就取走了里面的撞針.我被陸京淮一把拉進懷里.他抽出腰間的槍，
對著李謙的雙腿，連開兩槍.李謙跪倒在地，卻又掙扎著，挺直了腰板.他的右手手指，
在身側(cè)，看似毫無規(guī)律地敲擊著.那是我們32號內(nèi)部的密碼.“保重.同志.”我曾以為，
李謙是我在這座孤城里，唯一的同伴.此刻我才明白，我的身后，
有千千萬萬的同志.我們從未謀面，卻并肩作戰(zhàn).星星之火，終將燎原.陸京淮大概沒料到，
我會從他手里奪過槍.更沒料到，我會親手，殺死這個我“深愛”的男人.三聲槍響.子彈，
精準(zhǔn)地射入李謙的心臟.那片星河，徹底熄滅了.他倒在地上，臉上，
還帶著解脫的微笑.而我，將最后一顆子彈，對準(zhǔn)了自己.這是我能想到的，
唯一的破局之法.在陸京淮撲過來拉開我手的瞬間，我扣動了扳機.槍聲響起.子彈，
沒入了他的左肩.副官們驚呼著沖上來，
他卻只是死死地抱住跪在地上的我.他把頭埋在我的肩窩，一聲又一聲地，
喊著我的名字.“林殊...林殊...”那顆懷疑的種子，
似乎終于被我的鮮血澆滅.原來，那些報紙上寫的，并不全是假的.原來，他是真的，
對我動了情.我任由他抱著，臉上，沾滿了他溫?zé)岬难?“陸京淮，
天亮了.”天亮了.可黎明，卻還很遙遠.12.那一槍，
讓陸京淮在醫(yī)院躺了半個月.他的副官，來找過我好幾次，
想讓我去看看他.他說陸京淮的傷口一直在發(fā)炎，高燒不退，
嘴里卻一直念著我的名字.我拒絕了好幾次，我知道，我必須沉住氣.直到副官說，
醫(yī)生下了病危通知.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醫(yī)院.那是我第一次，
看到如此虛弱的陸京淮.副官識趣地退了出去，關(guān)上了門.我拉了張椅子，坐在他床邊，
冷笑著開口.“聽說，你快死了.”“真是可惜，不能親眼看著你下地獄.”“不過沒關(guān)系，
你欠下的血債，總會有人替你一筆一筆地討回來.”他猛地睜開眼，
死死地盯著我.“你就...這么恨我.”我沒有回答，只是又坐了回去.病房里，
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聲.過了很久，他嘆了口氣，
來.他問我：“為什么.”我皺眉看著他.“你問的是哪個為什么.”“是問我為什么救他，
還是問我為什么殺他.”我頓了頓，笑得殘忍.“不過答案都一樣.”“因為，
我愛他.也因為，我恨你.”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直白.良久，